20.说说上工第一天

若这篇文档真有人读，而且您居然真的读到了这里，您应该也和我一样，对于1414这样一个竟然还挺有鼻子有眼的人类男性模样的角色，为何会选择在死后从事死神这份职业很是好奇吧？

如果您不好奇，我就当作您是好奇的。

是的，我就是这样迷人的反派。

我也不是没问过他，他对此讳莫如深，坚持跟我说他连怎么死的都是猜的，怎么可能还记得自己当死神第一天的情形。

他跟我说，说真的连他自己当死神到底当了多少年月他都说不清楚了。

我都说了我是迷人的反派了，我怎么可能就此作罢，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实际上很会撒谎这点估计马上就会被证实。

到底是人类男性的模样啦……当然了，不能搞性别对立。

生命是真诚的，不过我也相信，撒谎是生来就有的本能。

打破砂锅问到底总是好习惯，就像您读到这里一定也发现了，前文我拒绝被刨根问底，但我实际上自己很喜欢追问。

就当作是因为我双标吧，也挺正常，因为我只是不想被问一些很蠢的问题，您明白的吧？

同样的，如果我问的问题别人因为觉得太蠢而不愿意回答，这当然也非常合理。

所以我虽然双标，但实际上还是不一样的，因为别人如果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也是人家的自由，我不会因为他态度不好就投诉他。

此乃我的优良品行。

于是我就追在他屁股后面问，我坚持认为人类虽然不记得自己来到这世界上第一天的模样，但是一旦有了记忆，总会对事物最初的模样难以忘怀。

要不为什么普通人类男性人都到中年谢顶了，还总是惦记自己的初恋呢？

1414听我胡扯到这里，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想揍我，但是没想到吧，我跑得快。

于是他终归放弃了追着我打这个决定，虽然我还是认为是因为我跑得快，但他坚持是因为他足够绅士。

既然他也没有再追我了，我就又回去等他开口了，依照他的脾性，基本上要说了。

结果他说：“我不知道。”

21.再说说上工第一天吧

“怎么可能不知道啊？”我坚持，因为无法刨根问底甚至还有些失望，“人类还有一句话叫‘人生若只如初见’，第一天上工的景象肯定是忘不掉的吧？”

他欲言又止，一脸很不想谈这件事的模样，那天夜里月朗星疏，旷野的风轻柔而悠远，他就坐在我的面前，眼里的光芒黯淡，让我意识到我过火了。

我正想赶紧转移个话题，却没想到他还是回答了我。

“但是，我还记得我还活着的时候第一天上班的景象。”

我说实话，如果还活着的时候第一天上班的景象他都记得的话，怎么可能死了之后的事不记得，我确信了，他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好开口。

但是作为迷人的反派，还有很重要的是——见好就收。

他憋不住的。

于是我就索性在这个话题上放过了他，转而问他：“那你还活着的时候，是，这个词叫，当社畜？当社畜第一天的景象是什么样的呢？”

22.社畜Day 1

他脸上的神色放松了不少，感觉这个话题比上个话题好说多了。

这让我对他担任死神之后究竟忘了什么，还记得什么这个问题的科学性非常怀疑。

我怀疑他在耍我，他不会其实都记得吧。

“我还活着的时候，上班第一天，同事问我，为什么要来上班。”

啊？这是一句废话是吗？

我一直以为我和1414之间，我才是爱说废话的那个吧？

啊？

他看我一眼：“不是废话，你怎么这么多疑，我说我只改了身高你又不信，你怎么什么都不信，你是皇帝吗？”

说完这话他看我一眼，顿住了：“啧，好像这也是句废话。”

我笑了，示意他那还是少说废话赶紧继续吧。

“可能也是第一次见面吧，总要找点话题的。”1414说，“第一次见面嘛，你知道的，聊天气，聊吃什么，聊一些奉承话。”

“我的同事们觉得我理应靠脸吃饭。”

22.社畜Day 1 2.0

我很难做出一些科学的回答，我只能说果然谁都爱说废话。

“但我觉得我同事说得倒也不算废话。”1414有的没的接了一茬，实际上由此您就至少可以看出以下两点：

（1）只要是个男性模样基本上被夸帅就是很受用的，他们一律当补药吃，下次可以去表扬一下公猫试试有没有用。

（2）其实有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对话好像不需要靠嘴完成。

而我果然是一个合格的听众，于是我问他：“嗯，然后呢？”

怎么说，没捧腮帮子上吧。

“没有然后吧，乐一乐也就算了。”

“那还有呢？”

“啊……还有……”比起我而言，1414基本上是一个很复杂的性格，他就是，又健谈又自闭的，时常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穿着他的短袖和大裤衩子到处溜达，像个游行生物，也不太愿意掺和进人类世界的种种，据他之前所说，这点他好像从一而终都这样。

所以您也一定发现了，我废话很多，有的时候引他多说两句，其实很有意思。

“我去上班第一天，很紧张，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紧张，看见领导就想鞠躬。”

啊？

“其实我另有一个问题。”在就鞠躬问题追问他之前，我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为什么是社畜？”

“噗哧……”

他笑出了声。

其实作为一个死神来说，1414基本上算非常专业的，死神嘛，哪会面上带笑，可是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竟然用笑来回答我，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我从那笑里品出了他跨越了一切的自嘲。

“怎么不是社畜呢？”1414反问道，然后仿佛意识到我大约无法共情，就又没头没尾地补了一句，“未来如果哪天还有机会，或许我会再展开说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只能说，人类世界当中普通的上班族，其实也就是自称为打工社畜的那群人，他们，必须要为了一些什么，无止尽的奔忙。”

“也许不能称之为真正自由的人，是旷野人生的无奈，谁也没有办法。”

他说到这里，我们对话的旷野之上，卷起了一阵更大的风，风里裹挟着花香，1414的回答，在此时却让我感觉堵得慌。

23.鞠躬？为什么要鞠躬？

我想不通。

这个世界真是太让人费解了。

以我的立场是很难理解的，看见领导到底为什么要鞠躬？

“不知道……”1414悠悠地说，“就是，莫名有种，作业没写完的感觉？也有可能以前在学校里，看见老师就想鞠躬致意，太习惯了。”

“就是非常紧张，感觉有种，天呐，我居然得到了这份工作，我真是太幸福了，我得到了爱，的那种感觉。”

啊？啊？啊？

您听听您在说人话吗？

哦……要死了，他不是人啊……哦不对，他死了的呀……

人都死透了还对这种感觉记忆深刻，我开始真的认为他说他不记得的那些都是吹牛了。

“我稍微问个问题，你以前是不是去日本出过差？”

我感觉你真是天选爱豆了哈。

他没接我茬。

我其实试图把他让我包袱掉地上这个动作等同于他默认了我的假设。

“现在想想，其实工作就是工作，大家都是将一天当中的大部分时间挪出来打工，很不能理解第一天的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我看他表情有些哀伤，决定不在这里嘴他了，试图宽慰他一下：“因为你懂礼貌？”

“懂礼貌……也不至于这样的其实……”时过境迁了，但我竟然觉得他仍然不太开心，“可能是配得感太低了吧，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学生仔。”

24.什么是配得感？

我总感觉我又在上课，配得感是啥？

太好了，感谢科技，我又学习到了。

配得感：网络热词，指在心理学上坚信自己应该得到什么的信念。

可是，那我就又有问题了，我就跟他探讨：“我总听到人类们念叨，说什么上班就要摆脱学生心态，要摆脱学生心态，那你怎么不摆脱一下呢？”

“这世界上，多的是，说说容易，做起来难的事。”他看我一眼。

“人类在上班之前，起码在学校里接受了最少二十年左右的……训练？”他似乎为了让我听懂很是努力了一番。

“一上班就喊口号要求摆脱学生心态，哪有这么容易，更何况，配得感，也是需要来源的。”

25.展开说说？

“不知道怎么说……”1414其实不善言辞的毛病又来了，“就是你在学生心态里维持了太久了，恭敬、谦逊、低姿态，别人说什么你都，好的没问题我多多学习。”

“一直以来好像也没有人跟你提点说不用这么……卑微？”

“我觉得，大家其实也挺……二极管的吧？”1414又开始搜肠刮肚找词了，“因为骄傲不好，所以什么都必须要保持谦虚，小时候考了90分其实也很厉害了，也已经是班级第一名了，但因为还没考到100分，所以就得保持谦虚态度，说自己下次还要继续进步。”

“上班了以后也是咯，总觉得领导就像自己的师长，看见就想先鞠一躬。”

1414说完这些抬头看了看天，脸上多少有些懊恼，不知道他是在懊恼自己没表达清楚，还是在懊恼自己无法改变这种心态。

哦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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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D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