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听闻,表情有些错愕“因为我?”
山期手指在他胸前的衣襟处上下划动,这样一个挑逗十足的动作,被她做出来却像是孩子般的依赖“是啊,殿下,悯怜如此,是因为你,因为你需要我这么做”
“殿下,因为您答应了褚式要来平斩,而这斩怒之事的根本殿下也很清楚,定不是靠您的神力便能完全压制的,不过只一时片刻罢了”
“否则褚式的能人比比皆是,哪里还需要殿下亲自前来?”
“褚式本来要的,就是由您带着悯怜前来,做些交易,再用悯怜的心头血平息斩怒”
“悯怜与您,或将是一体,那悯怜自会帮您做到您的承诺的”
她说,她与自己,是一体。
果然,她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立刻抚平他之前的猜疑,甚至为自己恶劣的想法而感到羞耻。
自己怎能如此猜忌悯怜?
她本就不是寻常女子,在之前的绝境之下,她已经无数次的对自己表达了心意……
周渡愧疚的安抚着她的肩头“之前也许是的,可如今不同了,悯怜,你于我而言意义不再一样”
“我担忧,害怕”
她的指尖划动到他领口的皮肤处又止住“悯怜当然知晓,只是殿下身为不周山的太子,自是要说到做到的,否则将来如何让他人信服?”
他的喉结滚动“话虽如此,可是悯怜,我不忍你受这种苦,你与常人不同,失去了心头血,你会很痛的,甚至我都不知该如何为你缓解此痛”
“我知,我都知道的,殿下”
山期微微蹙眉,他的神力可以缓解自己的痛症的,只是好像他还不太清楚。
那便让他觉得自己还难受着。
她的语气依旧温柔“可悯怜能为殿下忍受的,殿下不必担忧,悯怜早已习惯,受得住的”
她就是要他知道,自己是为了他才心甘情愿献出的心头血的,要他感受到自己是痛苦的,却还是愿意为了他而忍受。
为他做的一切,怎么能不让他知道呢?
光是这样浅薄的爱意是不够的,他要有愧疚,有心疼,要有切身的感受,才足够。
听她此言,果然周渡更加心疼,于悯怜而言,好像痛苦之事早已习以为常“悯怜,你且放心,不周山的授血仪式我已有办法为你渡过了”
“这几日,你且在褚式安心静养,我也需要褚式的一些灵药宝物,这样才能确保授血之时,你能万无一失”
天知道,在悯怜献出心头血的时候他有多害怕,尽管已经布下了许多阵法,再加上无数能保她命的宝物都在,可他还是害怕出现意外。
因为,哪怕是荒芜之血,可若是悯怜并非心甘情愿,它也不会接受的。
尘胤王虽未告知自己斩不接受献血之人的后果,可细想便知不是什么好事。
他此刻是真的感到后怕。
山期微微抬头,认真地看着他,似是备为感动,她的眼眸中带着闪闪的光“多谢殿下为悯怜如此上心”
“悯怜一无所有的来,亦对殿下有所求,殿下却对悯怜这般好,悯怜今后定会对殿下赤忱以待”
她的手有些无力的垂落,又被他拉住放在他胸前,她的眼中也带上泪意“可是殿下,悯怜如今一无所有,能给殿下的,也只有悯怜的一颗真心了……”
她的声音如此温柔,眼中却不由自主的泛着泪,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底牌了。
周渡看着她,忽然发现,这还是他此生真正意义上对一个人投降,悯怜哪怕是对自己别有所求,他也心甘情愿的输个彻底。
因为,只要她的泪水一出现,便足以让他心中发疼,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够了,悯怜,一颗真心,于我而言,足够了”
到褚式之后发生的种种,自然能让他都联想起来。
她们几人之间情谊深厚,她远比自己更加了解营善公主,微夷公主与微生太子。
她也知道曾经在不周山自己对她的所作所为,百般利用。
她也足够聪明,就算是不小心中了凛火之热,她却懂得将计就计,惹这些人的愧疚,怜惜,挑动起他们幼时的情谊。
她有百般的算计,他都知道。
可偏偏,偏偏只要她能为自己付出一分真心,她说出的假话里只要能夹杂着一句真话,就能让他甘之如饴的付出自己的全部。
因为他知道,悯怜自小便失去了母亲,又在他人的算计中长大,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人。
她甚至到现在对自己都有所防备,不敢袒露真心。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心,它就是会为她改变,悸动。
心藏不住,也留不住,对待自己的心最好的方法就是顺从它,它就是无数次的提醒自己,你真的心悦于她。
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努力些,努力的成为一个好的师长,让她逐渐放下戒备,学会怎么爱自己,学会怎么认清自己的心意。
“我要的,也只是你的真心……”
山期听到他这回答,先是有些慌乱,随后又强装镇定“悯怜知道了”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顺从的。
哪怕她让自己对褚式的种种计划都落了空,可却又并不让自己气恼。
只觉得,心疼。
她并不是什么柔弱的菟丝花,而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她审时度势,善用人心。
她这样的人,完全可以说是能当得起不周山的女主人,她甚至,会比母亲做得更好。
从棋子,到他心中的妻子。
她一步一步,都做到了。
可就是这样的步步为营更让他心疼,悯怜定是在山式吃了许多苦,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的。
周渡将她松开了些,又温柔的将她安置在软枕上,看着她“悯怜,你不用再操心后面的事情,我都会为你办好的,你只需安心休息,有任何不适便叫人立刻来找我”
又为她盖好软被,她的脸看起来总是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触摸,他手上也确实是这样做了,指腹摸了摸她柔软的脸庞。
“悯怜,你失了心头血,这两日是会难受一点,今后我日日都会为你注入神力催动运转,有我神力护体,你自己的便不会再流失了”
“所以别担心,安心的在褚式再呆上几日”
她的脸如此稚嫩天真,谁人能想到她又能走到如今这步呢?
“再等两日,我便带你回不周山”
“我已派人回去告知母亲,她会为你准备好一切的”
“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悯怜,你别怕,别担心”
他一次一次的安慰着她,生怕又像那次刺杀一事惹她生气,更怕如昨夜那般惹的她大发雷霆“我会为你处理好的,别担心”
“你先好好休养,我这就去为你寻授血时要用的东西”
山期轻轻点点头“好,殿下,悯怜知道了”
得到她的回应,周渡又摸了摸她的脸,这才起身。
他站起身的时候带起了一阵微风,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气,非常独特的味道,山期说不出来,可是却觉得很安心。
门被他小心翼翼的关上,她看着周渡离开的背影,笑了笑,她赌赢了。
瑜之退出了,阿若也退出了,四大王室里,只剩下自己了,殿下,您现在也没得选了。
所以呀,殿下,到底谁才是谁的棋子呢?
她侧过身,将脸埋进被子里,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来,打湿了枕头。
祖母和父王所言,是要自己去和她们一同去争得周渡的心。
可她知道,光是情爱一事,怎可能影响这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自己要做的,是让他忍不住的怜悯,让他心软,让他疼惜,让他一步一步的看着自己的心落入凡尘。
可最终,是要让他身边的人全都知难而退,让他没得选择,这才能万无一失。
所有的阴谋,都不如阳谋。
既然她没得选,那便让他也没得选。
瑜之本性良善,她会出手救自己,微夷愧疚不已,定会退出。
无论是瑜之,还是阿若,阿嬴,周渡,涟霭王后,甚至是自己母亲的血脉,她都卑劣的利用了她们。
这才有了如今他低头示弱的大获全胜的局面。
可于自己而言,便真的大获全胜吗?
他们的爱意,珍惜都为自己所用,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周渡这样的爱。
瑜之甚至为自己失去了心头血,不周山内的种种责任都推向她,那涅烬王如此残暴,回凤城山后,她的遭遇会如何呢?
她不敢想。
阿若为自己之事而退出,她要嫁给流云印离,那个出了名的大废物,荒淫无道,不务正业,她若是嫁过去,又会遇到什么呢?
她也不敢想。
阿嬴,这是自己最对不起的人,他的爱,他的坦诚,他的字字句句宛如诛心,自己最终还是辜负了他,他今后又当如何呢?
她更不敢想。
而周渡,周渡此人,让她迷惘。
自己是真的低估了周渡的爱意,他的爱来的太快,太汹涌。
她也低估了自己的心。
像周渡这样真诚的爱,谁人能不动心?
可是没办法,她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要克制住,要有所保留,爱不能成为她的阻碍,而是让自己锦上添花。
这一切的一切,好像是大获全胜。
可她,她知道自己输了,输给了自己的内心,道德在谴责,她们的眼泪在折磨,她们的心软退出在无声的控诉。
那是比体肤之痛的痛更痛。
她笑,又流泪。
于她这样的人而言,爱是赌局,命是赌局,自由是赌局,一切的一切,都是赌局。
自己这次运气之所以好,是因为,她们是真的爱自己,在乎自己,所以她才能赌赢。
而自己呢?
如同卑劣小人,还要佯装不知,继续利用她们……
四月二十六,这一天她丢失了自己的本心,失去了最后的底牌,可也终于,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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