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桉瞪大眼睛，没走进帐篷，先朝沙滩上忙着收拾的导演组看了眼，没人注意到他。他又转回头，与林季大眼瞪小眼。

被盯着的人勾唇笑起来，眨眨眼说：“怎么不进来？吓到你了？”

戚桉闻言摇摇头，弯腰钻进帐篷，随后立刻将拉链拉上，压低声音问：“你就出院了？怎么来这里了？你就是那个新嘉宾？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艺人？”

他一问就问个没停，疑问太多，被林季急忙喊停。

“你这样不顾我死活地提问，我该回答你的哪个问题呢？”林季瘪瘪嘴，嗔怪道。

戚桉顿时抿了抿唇，没了声响。

林季见状觉得好笑，说：“我没怪你，开玩笑的，我记得你在医院里没这么乖啊，之前可有脾气了，怎么现在我说一句就不敢说话了？裴岁聿那个家伙虐待你了？”

戚桉听见这个名字皱了皱眉，没点头也没摇头，林季很有眼力见，耸耸肩伸直脚，躺倒在睡袋上，呼出一口气解释着：“我可不是什么艺人，我不能出现在荧幕前。只是我住院的事情暴露了，头上的人要来找我，幸好我的消息灵通，早早买了机票跑你这儿来避避。”

戚桉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对：“你不是早就暴露了吗？”

林季挑挑眉，说：“那不一样，他现在没有耐心了，想来医院绑人撕票了！”

戚桉似懂非懂地眨眨眼，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问完这句他又意识到节目已经播出了，并且热度很高，林季网速这么快的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

林季也没在意，认真回答：“上周刷到你直播带货了。”

戚桉点点头，听见外头人群的吵闹声，想起来什么：“导演知道你在这里吗？”

“当然，”林季还是笑着，满脸得意道，“我在这找了个拍照的工作——你的跟拍。”

戚桉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我的……跟拍？”

“嗯呢，”林季挑了挑眉，看上去有点放荡不羁，说，“专门拍你的，怼着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拍照，放心，我拍照技术很好的。”

“……你现在去辞职。”戚桉有些无语。

“我不，”林季甩了甩头，“干什么工作是我的自由，再说咱俩都这么熟了，你还怕我不成？”

开什么玩笑。

戚桉撇撇嘴，最后妥协，说：“那你睡我帐篷里干嘛？你们有员工宿舍啊。”

林季静了一秒，随后有些无辜道：“我没给身份证，没要工资，没有员工宿舍。”

“……合着你心甘情愿给别人当免费劳动力？”戚桉觉得不可理喻。

林季语气随意：“对啊，无所谓啊，能待在小七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戚桉蹙起眉，有些嫌弃地往角落挪了挪，最后叹出一口气，说：“导演组都走了，只有一个睡袋，你睡吧，我随便拿件衣服凑合就行。”

林季急忙摇头，说：“海边半夜温度很低，你会感冒的。”

“没事，我不会感冒，更别说你还是一个病人。”戚桉晃晃脑袋，又站起身说，“起来，带你去洗漱。”

林季听见前半段话有点想笑，但是看见戚桉一脸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硬是将话语噎回肚子里，乖乖跟着他走出帐篷。

说实话，戚桉真的觉得自己不会感冒，毕竟他是个死神。

可是，他毕竟也只是个死神。

半夜海滩的温度骤降，比前几天还要冷，明明已经五月底了，可是凌晨的陆风依旧凉飕飕的，戚桉被冻醒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熬到太阳升起，戚桉睁开眼睛，看见帘子外的光亮，感官渐渐回归。

嗓子眼巨疼。

戚桉很快闭上眼，皱起眉，头昏眼花。原本想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可全身都没了力气。

好了，完蛋。

他呼吸都有些浓重，用尽最后的力气踢了踢身边呼呼大睡的人。

可是林季睡得不管不顾，翻了个身后又响起了轻微平顺的呼吸声。

戚桉轻轻“啧”了声，实在没办法，他想变换成死神形态，却发现过程意外艰难。

不知道为什么，死神的状态也十分差劲，连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也十分费劲。

光是变换形态就耗费了戚桉太多精力，他眼前花白，脑袋晕沉，迷迷糊糊飞进卫生间洗漱，好不容易清醒了些。最后他再次回到帐篷，恢复人类形态，但是位置没有控制好，直愣愣地摔在了林季的身上。

“我天！”林季总算被压醒，惊叫一声。

“你怎么趴我身上了？大庭广众的，贪恋哥哥的身体？”看见身上趴着的戚桉，他瞪了瞪眼，挑挑眉随口开了个玩笑，可是身上的男孩并没有动静。

林季觉得有些奇怪，身上想把人推下去，可是敏感地察觉到不寻常的温度。

“你身上也太烫了吧，你还和我说你不会感冒，现在都直接发烧了！”林季有些无措，立马起身，扶着近乎昏迷的戚桉走出帐篷。

节目组也正在准备开始录制，此刻看见戚桉的模样大吃一惊，PD急忙跑过来，问：“小七怎么发烧了？”

“昨晚着凉了。”林季解释道。

PD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点头，说：“我让助理开车过来，你带小七去医院看看吧。”

林季赶忙应了声。

上车后戚桉彻底昏了过去，脑子里十分混沌，很多片段一闪而过，有彩色的，有黑白的，有关于人间的，也有关于鬼府的。

最后的画面是他很轻地飘在天空，耳边救护车的急救声由远及近，有人牵着他飞向远方，熟悉又陌生，他认识，这是回鬼府的路，他下意识想挣开那人的手，身子却不受自己的意志控制。

“对不起——”

虚无缥缈的声音传入耳朵，听上去不太真实。

眼前一片黑暗，他喝下去什么东西。

“原谅我，戚桉，我会等你……”

之后的话他没有听清，他应该又失去意识了。

环境真的很吵，轰鸣声不停，戚桉晃着脑袋，想伸手捂住耳朵，可是手背上却传来刺痛感，他猛地睁开眼睛。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散发刺眼的光亮，他躺在病床上，身旁的护士正在帮他包扎右手，那里正打着点滴。

站在另一边的林季见他醒了，立刻跳起来，说：“天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烧到四十一度，你人没傻吧？”

戚桉愣愣地盯着他，没有回应。

林季瞪了瞪眼，迅速握住他的手，夸张大喊：“你别吓我啊小七！”

戚桉皱起眉，抽出自己的手，摇摇头：“我没事。”

“那就行。”戚桉的声音并没有太过嘶哑，林季松了一口气，转身抽了张纸，替他擦了擦额角，说：“出这么多汗，应该要退烧了。”

戚桉移开视线，看向暗沉的窗外，问：“现在几点了，今天的录制……”

林季很快打断他：“别想这么多，现在都晚上了，你肯定赶不上今天的录制了，你现在就好好休息，要是恢复得好，明天就能继续拍摄了。”

戚桉瘪瘪嘴，又看向自己的右手，说：“我要回帐篷。”

林季也不拦着他：“打完点滴就走。”

戚桉点点头，林季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没过一会儿，林季喊了声：“小七，让你男人安静点，别总来烦我。”

戚桉微微蹙起眉，刚想问，林季已经接了个电话，下一秒就打开免提递给他。

“戚桉，”裴岁聿的声音冷淡，像是预料到什么，说，“把免提关了。”

“……”林季霎时撇撇嘴，作势翻了个白眼，朝戚桉摆摆手。

戚桉却没反应，只说：“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不能听的。”

裴岁聿静了一秒，随后像是不介意，直说：“把睡袋让给林季，你傻不傻？”

“……”林季忍无可忍，夺过手机，喊道，“老裴！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呐！”

“但是我没让你和他睡一起，也没让你抢他睡袋，更别说你还让他发烧了。”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

“你也有事求我，别忘了。”

裴岁聿有条不紊，说得头头是道。

林季一下吃了瘪，嘴角耷拉下去，最后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将手机扔给戚桉就走出病房。

戚桉捡起手机，说：“林季生气了。”

裴岁聿“嗯”了声，“你的问题。”

戚桉大跌眼镜。

“我的问题？！我有什么问题？！我只是个病人！”

“嗯，你不应该把睡袋给林季。”裴岁聿冷静开口。

“……”戚桉无语。

他也想像林季那样扔手机，可是病房里没有其他人。

裴岁聿那头却像是意料到什么，轻笑起来，最后在戚桉发怒、将手机扔向大门的前一秒总算让步：“是我的问题。”

戚桉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

电话那头有人在喊裴岁聿，但是这人依旧不紧不慢，说道：“你今晚去别墅睡，再让我知道你和林季睡一块，下个月的生活费减半。”

说完后不等戚桉反应，他就挂断了电话。

“……”戚桉抿了抿唇，终于忍住将手机扔掉的冲动。

不是，裴岁聿，有病吗？！

扣押自己的身份证就算了，现在连生活费都没有自由了，他把他当成什么了啊？！

他知道上次他不该去酒吧，更不该喝酒，但是这又不是他的错，况且裴岁聿这人不是说会让那个男人受到惩罚的吗？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戚桉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就越叛逆，等林季端着一大袋外卖进来时，他开了口：“林季，我要吃烤肉。”

“？”林季一愣，挑挑眉，从纸袋里拿出一碗白粥，指了指说：“烤肉？不行，你只能吃这个。”

戚桉瞅了他一眼，看见他又从纸袋里掏出了一碗麻辣烫，香得要命。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还是萎掉了，只能瘪瘪嘴问：“你有钱吗？”

林季闻言顿了下，随后好笑道：“钱？你缺钱了？”

“裴岁聿扣我生活费，他不是欠你一个人情，你去帮我要回来。”戚桉想主意。

林季听到这笑起来，说：“弟弟，他是欠我一个人情，但是我也有事要求助于他啊，再说，如果不是你，我和他之间都不会有这么个人情。”

戚桉眯起眼，问：“什么意思？”

林季摇摇头，说：“诶，你不用理解，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

“……”戚桉懒得和他废话，只是心里愈来愈烦闷。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点滴终于打完，两人坐节目组的车回到小镇沙滩，林季特别真诚，说：“小七，今晚你睡睡袋，我绝对不和你抢。”

戚桉敷衍地应了声，又突然想到什么，说：“不用了，我今晚去别墅睡。”

“别墅？”林季愣了下，随后大喊一声：“你要抛弃我？！”

戚桉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嗯，抛弃你了。”

“……”林季瘪瘪嘴，说：“你还真是不客气。”

话是这么说，最后林季还是将戚桉送进别墅，走之前还叮嘱着：“不舒服一定给我打电话啊，不要自己憋着！”

戚桉点了点头，推开别墅的大门。此刻将近凌晨，按理来说陆前辈已经睡了。

可是大厅竟然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光，餐厅与厨房间的吧台上坐着一个人，正翻看着桌面上的一本书。

那人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两人视线对上。

他应该刚洗过澡，头发柔顺地搭在皮肤上，五官也很柔和，却不失立体感，一双标准的桃花眼和高挺的鼻梁，还有在左眼下恰到好处的一颗小痣，整个人十分有辨识度。

可是戚桉并没有关于他的记忆，即使有，发烧烧了一天，他现在也想不起来了。

坐在吧台的男生轻轻笑起来，稍稍歪了歪头，对着戚桉打招呼：“嗨咯，小七，是吗？”

戚桉乖顺地点点头，那人还是笑着，说：“蒋哥应该没有和你介绍过我。我叫周衍。”

蒋哥？

戚桉愣了一瞬，随即想起来了蒋烨。

他好不容易反应过来，问：“你……是新嘉宾。”

周衍点点头，回道：“对。”

最后他说：“穗安娱乐解约艺人，来这里做新嘉宾，也算是一种神奇的闭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