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惊蛰

这个声音实在太诱人,还有亲密的昵称,让戚桉感到非常悦耳,浑身不停颤着,呼吸急促。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为了掩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也不愿将手机拿远。

对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再次开口:“小七?”

被叫住名字的人儿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张开嘴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依然颤着:“嗯。”

裴岁聿的耳朵很尖,一下听出来不对劲,出声问:“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没怎么,我在酒店。”戚桉很快回答他,身体的反应却越来越明显。他知道都是裴岁聿的声音惹的祸,而且裴岁聿已经察觉到异常了,再说下去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并不想让他发现他这幅模样,这通电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但是他舍不得,他不想挂断这个电话,他想听见裴岁聿低沉好听的声音。

内心纠结,他有些无望地闭上眼,慌乱地开口:“你能不能将电话挂了?”

裴岁聿似乎愣了下,静了几秒才问道:“为什么?”

戚桉的理智逐渐被侵蚀,他紧咬着下唇,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说:“将电话挂了吧。”

这句话之后,双方陷入了长久的寂静,电话那头裴岁聿的呼吸平稳,戚桉的呼吸却渐渐乱了。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裴岁聿才再次开口:“宝贝,你现在在做什么?”

戚桉绷着下颌,明知道他看不见,还是混乱地摇了摇头。

等了一会儿,裴岁聿又问:“我挂断电话的话,你能变得舒服吗?”

戚桉觉得羞耻,这个样子实在太过难堪,他不过脑子地应了声:“嗯。”

裴岁聿却忽的轻笑起来,浅浅的笑声尽数传入戚桉的耳朵,他眼角湿润,闷闷呜咽了声。

“我不会挂断的,小七,”最后裴岁聿宣布审判,“这是你给我打的电话,你难受了,我就要让你变得舒服才能结束,不是吗?”

戚桉的思绪被搅成了一团毛线,压根不能思考,此刻只能胡乱地点点头:“嗯。”

裴岁聿夸赞道:“真乖。”

电话没有持续很久,最后戚桉浑身微微颤着,急急喘着气,瞳仁都失了焦。

裴岁聿的声音带上了点哑,呼吸似乎也变得更快,但是语调和平常一样,只说:“使不上力擦干净就好,今天早点休息。”接着就挂了电话。

戚桉将已经安静的手机扔在一旁,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至于下不了床,缓了一会儿便起身拿衣服,钻进浴室。

太大意了,才第二天,怎么就只是听见裴岁聿的声音就控制不住了呢?

戚桉在心底默默吐槽自己,飞快清理完身体,躺倒在床上。

但是裴岁聿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冷静?即使知道裴岁聿害怕他受伤,但是这人太过平静了,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沉溺其中,而另一个人根本不care这种事情。

想到这,戚桉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里有些烦闷,倒在床上闭上眼。

第二天的工作是见面会,很巧的是,距离场馆不远有一场音乐节,王栎不知道从哪里淘来了两张票,拉着戚桉一起去看了。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打歌舞台,舞台很大,光线明亮,露天的场馆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欢呼。

戚桉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看着台上与观众互动的歌手,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四个颀长俊朗的少年走上舞台,场内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轰鸣声。

戚桉闻声抬头,随即也愣住了。那是EUNOIA组合。

他们是这次音乐节的特殊嘉宾,没有人想到EUNOIA会来。

偶像们笑容明媚,和台下的粉丝打着招呼,然后不等观众反应过来,伴奏已经响起了。

这是他们的新歌,前天才发行,可是却已经筹划了大半年,歌曲里依然保存着夏牧扬的部分,夏牧扬的原声出来时,戚桉的头皮都发麻。

舞蹈的走位也没改,C位一直空着,时时刻刻提醒所有人,他们中缺少了一个人,他们在等他回来补齐缺口,即使知道这是虚妄。

也许二十年后可以,那时候槐莳应该也要长大了。

他们会组一个新的乐队吗?

应该会的。

到时候自己和裴岁聿都要变老了,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而他和裴岁聿依然会在一起,他相信会的。

EUNOIA组合空降的热搜一路飙升,而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的裴珉的起诉也终于开庭了。

裴岁聿没让他陪着,但是戚桉不顾反对,当天赶了回去,愣是进去旁听了全程。

他其实对裴珉的认知还停留在愚蠢心机、鸠占鹊巢、是个伤害裴岁聿的混蛋这种阶段,他怎么也没想到人可以坏到这种地步。

这都不能叫坏,这叫卑鄙,叫无耻。

十恶不赦,才能真正形容裴珉,而他的母亲更胜一筹,心狠手辣。

那个女人身形纤细,脸部棱角分明,眉目也很尖利,眼角带着细纹,一副刻薄的模样。即使听到审判结果时哭得要背过气去,可在下一秒就变了脸,神情十分难看,不顾旁人阻挠,冲到裴岁聿面前,抬起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过去。

谁都反应不过来。

“啪——”

很清脆的一巴掌,应该是用了死力,在整个法庭里响彻云霄。

左脸顿时火辣辣的疼,鼻腔里传来热流,牙齿磕碰,嘴巴里也充满了铁锈味,戚桉被打得偏过头去,却顾不上疼,只是眼神漠然地瞥过去,扯了扯渗血的嘴角,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说:“你这种人配打他吗?他在给你们面子看不出来吗?你们干的那些恶心事,你以为他没证据吗?”

听到挑衅,女人瞪大眼睛,似乎被气疯了,不管不顾地再次抬起手要锢一个巴掌。

手腕却被很用力地拽住,下一秒就被扭到变形。

“啊!”女人发出凄厉的惨叫,没来得及看过去,手上的力道松了,紧接着一股推力,她狠狠摔在了地上,脑袋磕上地板,她一时没能起来。

看着这一切的裴岁聿眼睛猩红着,神情冰冷至极,将手收回,二话不说抱起身旁的戚桉,正要抬脚离开,又转身拿起桌上的另一个未拆开的文件袋。

场上所有人,谁都没有见过裴岁聿这副模样,全场鸦雀无声,目视着他离开。缓了好一会儿,房间里才有人反应过来。

没有人去扶起那个女人,就连裴珉也没有。此刻他倒是清醒过来,他明白这次真的触碰到了裴岁聿的逆鳞。他知道这人的品性,也知道这人阴鸷的本质,裴岁聿动了真格,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他朝倒地不起的女人啐了口,低声骂了句。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戚桉是疼得说不出话,而裴岁聿单纯得不想说话。

两人先去了派出所验伤,不多时就结束了。

上了车,戚桉坐在副驾驶,只能倒吸着气缓解疼痛,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裴岁聿的反应。

他现在才木讷地反应过来,裴岁聿会因为自己的受伤而生气。

而且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将人哄好。

他当时也是脑子一热,因为一直盯着那个女人,想着原来就是这么个人将裴岁聿的母亲逼疯了,原来也不过是这么个普通的人。裴岁聿的母亲肯定比她长得漂亮,不然怎么能生出裴岁聿这么帅气的小孩?

就这么想着,所以看见女人起身的时候也跟着站起来,等再次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裴岁聿身前了。

但是他不后悔,这些痛和裴岁聿这么些年经历的苦比起来算不了什么,他想帮他分担一点。

沉寂的氛围延伸了一路,直到裴岁聿将车停在自家车库,然后走到副驾驶二话不说抱起戚桉,往家里走去。

戚桉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不佳,胸腔起伏着,像是暗藏涌动。

他被轻轻放在沙发上,沙发质地柔软,裴岁聿转身拿来了医药箱。

冰袋用毛巾裹着,贴在他滚烫的脸颊,裴岁聿让他自己拿着,然后开始往他的伤口处抹药。鼻血没有流多少,在车上已经止住了,倒是嘴里被咬下了一小块肉,被津液刺激,疼得他紧紧皱眉。

裴岁聿的手一顿,棉签一下一下抹在伤口上,很轻很轻。

处理完外伤,他拿起杯子接了一杯水,喂到戚桉嘴边,命令道:“张嘴。”

戚桉乖乖喝水,又按照指示吐了出来。

漱完口后,口腔里的浓重的铁锈味终于消失,清爽了不少。裴岁聿站在他身前,接过他手中的冰袋,替他举在脸颊处。

戚桉一下子无事可干,只能眼巴巴地盯着裴岁聿。

被盯着的人没什么表情,只干巴巴地开口,问:“疼么?”

本来不应该让他担心的,但鬼使神差的,戚桉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是不是说过,我不需要你学会反击,你只要学会先发制人和保护好自己,是不是?”

这是裴岁聿第一次用这种冰凉无感的语气和他说话,戚桉愣了下。

裴岁聿脸色阴沉,继续说:“回答我。”

戚桉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最后他喃喃道:“对不起。”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裴岁聿,他的眸子颤了颤,几乎瞬间变得黯淡,他死死盯着戚桉,开口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戚桉完全说不出话来了,眼神流露出复杂紧张的情绪。

这个眼神让裴岁聿彻底卸了力。

愤怒、懊悔、无措……在此刻全部沦为胆怯。

在听到戚桉下意识说出“对不起”时,他就知道,他把戚桉养砸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个精神病,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也不能给予戚桉正确的情绪,他这个时候应该要抱住他的爱人,可是他没办法控制他乱七八糟的情绪。

他的情绪是一团杂乱无章的毛线团,他越想抽丝剥茧,却越理越糟,到处都是解不开的结。

就像他竭尽心力,却还是让他们的关系陷入了这个死局。

他总是会让戚桉受伤,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不对,应该是他总是会让身边人受到伤害。

裴岁聿垂下眼,浑身都像长满尖刺,不让人靠近。

但是戚桉还是义无反顾地抱住了他。

不容许他反应,也不怕尖刺扎进身体。

玫瑰的刺算什么?

总有人不顾一切,鲜血才能更显玫瑰的高贵。

“你在想什么?”戚桉双臂围着他的脖颈往下带,双腿也环住他的腰,问道。

“你不会就因为这点小事就想着要和我分手吧?”他又问。

猜对了,裴岁聿心里一恸。

戚桉抬眸对上他的眼,咬牙切齿道:“给我重新想!如果你顽固不化的话,别怪我用你之前威胁我的事情来威胁你了。”

“是你先和我表白的,也是我将我们的关系确认下来的,我没说分手前,你别想离开!”

他这话说得霸道,却让裴岁聿眼睛湿润起来。

戚桉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只一个劲儿地说:“听到了没?我生气了,你现在应该主动抱住我,然后安慰我,虽然你用行动取代了,但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嘴先被堵住。

裴岁聿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他,深吻下来,缠绵地舔.弄他的唇角。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细密的水声。

没过多久,裴岁聿放开戚桉,他没敢闹太久,怕牵扯到戚桉的伤口,他不想让戚桉疼。

戚桉伏在他的锁骨处,急促地喘着气。还没平稳呼吸,裴岁聿又偏头咬上他的耳尖,轻声说:“对不起,以后不会让你疼了。”

接着他说:“还有,宝宝,对自己自私一点,我是你的,你也是你的。”

戚桉顿时怔住。

他从头到尾,一直认为自己要帮裴岁聿分担痛苦,但是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自己的童年过得也不幸福。

鼻尖开始发酸,眼前模糊一片,伤口又疼了起来,撕心裂肺的疼,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怎么会这么疼,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滚落,在裴岁聿眼里像颗漂亮又尖锐的钻石。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窗外白雪皑皑,却春雷乍起,惊起树梢下的归燕鸟啼,衔着的枝丫落地生花,微风一吹,仿佛一次凛冬的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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