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黏不拉几

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压在瀞灵廷的飞檐上。雪夜攥着五番队的新队牌走在四番队的回廊里,草鞋踩过石板路的声响被月光泡得发绵。

袖中任命书的边角硌着掌心,卯之花队长递交文书时那双含笑的眼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她指尖划过"第三席"三个字时,死霸装下的灵压波动像平静湖面下的暗流,带着某种未说破的了然,药香里都掺了几分看透世事的温和。

离开办公室时,浮竹望着窗外出神的模样更像根针,睫毛上凝着的霜气,分明是将她错认成另一人的温柔,连落在她肩头的目光都带着旧时光的温度。

"哎,他又把我当成你了。"雪夜对着虚空喃喃,指尖无意识绞紧衣袖。镜花水月织就的幻境仍在瀞灵廷弥漫,队员们热议着三番队与九番队的口角,没人记得四番队门口那短暂却剑拔弩张的对视——可她记得,蓝染转身时镜片反射的冷光,像淬了冰的刀;浮竹那急切探询的眼神,像要从她脸上找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种被秘密压着的熟悉感又回来了。像揣着颗滚烫的琉璃珠,明知会烫伤掌心,却找不到地方安放。

雪夜晃进流魂街,左拐右绕终究还是停在甜品屋前。门口灯笼在夜色里晃出暖黄光晕,檐角风铃叮咚作响,倒像是在嘲笑她的手足无措。

"老板,所有的三文鱼寿司都送到二楼。"她把脸埋在围巾里,声音闷得像含着颗糖。二楼隔间的榻榻米还留着午后阳光的温度,她却觉得四肢百骸都透着寒意,只能蜷成一团,看着盘子里堆成小山的寿司发呆——就像儿时被关小黑屋,总偷偷把金平糖塞进嘴里,以为甜味能驱散所有寒意与恐惧,却不知那点甜,根本填不满心底的空。

第一口寿司咬下去,新鲜的三文鱼肉混着醋饭在舌尖化开。雪夜忽然想起曾把蓝染当成长期饭票的日子,那时他准备的茶水总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镜花水月折射的暖意,竟让她短暂忘了自己在一步步走进棋局里。

第二口咬到大福,抹茶馅的微苦裹着红豆沙的甜香哽在喉头——浮竹房里常年备着这个,三席们总说"是队长的最爱",说这话时,浮竹眼底的温柔,从不属于她。

"怎么办?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雪夜灌下第三壶清酒,砂糖粒黏在唇角,甜得发腻。

她摸着腕间的禁制,那冰凉的触感突然灼起来——当初她本想用全部灵力换绯真的安稳,若不是灵力输送被强行中断,那个总对她笑的温柔女子,本该以死神的身份活下去......而她也会永远躺在四番队的病房里,远离这一切。

是啊,她也想逃避。

管事端来第四壶清酒时,看见曾经店主最关注的女孩正对着窗外的月亮出神,眼眶红得像浸了酒的樱桃,指尖还在机械地往嘴里塞着寿司。檐下灯笼晃了晃,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的,像个找不到归处的孤魂。

吃到第十六盘寿司时,雪夜终于撑得弯下腰。胃里的酒精翻涌着,却压不住心口那点尖锐的涩。她第一次掏出钱袋搁在案上,就连围巾都忘记带走,踩着虚浮的步子推开门,夜风卷着流魂街特有的烟火气扑过来,混着满身酒气,倒真有几分醉意朦胧。

在流魂街某个转角处的光线突然晃了晃,雪夜下意识抬头,看见蓝染的浴衣一角隐在树影里。他似乎只是路过,墨色衣料被月光染出层淡蓝,镜片反射的清辉里,看不清藏着几分真意。

蓝染的脚步声轻得像落雪,停在她面前时,浴衣的墨色将月光都吸了进去。

“又喝这么多?”他的声音裹着夜风,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郁,“刚从病房出来,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雪夜的目光在他衣襟暗绣的云纹上打了个转,又慌忙飘向远处灯笼晕开的暖光,喉间像卡着团浸了酒的棉絮,只能从鼻腔里挤出个含糊的“嗯”。刚要扯出句玩笑,胃里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攥紧,酸水混着三文鱼的腥气猛地冲上喉头。

她“唔”地闷哼一声,转身踉跄着扑到不远处的树下,指节抠进树皮的裂痕里,粗糙的纹路硌得掌心发麻。呕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直到胃里空得发疼,才惊觉眼角的湿意——是吐得太急呛出的泪,还是心底那点被酒精泡软的委屈,终于借着酒意钻了空子,哭的如此狼狈。

背后传来窸窣响动,是布料摩擦草叶的轻响。她以为是蓝染要走,便把头埋得更低,连肩膀的轻颤都藏进树影里。却不想一块带着陈茶清香的手帕突然递到眼前,边缘绣着极小的菱花纹,是五番队队舍特有的样式。

“好些了么?”蓝染的声音就在头顶,比夜风更沉,却没带半分嘲讽。他站在那里,浴衣的下摆扫过地面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耐心等待一只受惊的小兽缓过神来。

雪夜指尖僵了僵,还是接过来胡乱抹嘴。手帕的清冽混着她满身酒气,竟奇异地酿出种安稳的味道。她盯着地面被月光拉得细长的树影,忽然觉得自己像只被雨打湿的小狗,耷拉着耳朵等着训斥——可预想中的苛责没有来,只有他静立的影子,像片不会移动的树荫,稳稳罩着她。

“卯之花队长没说?”蓝染弯腰时,浴衣的褶皱里落出片樱花瓣,不知是何时沾染上的。视线与她平齐时,镜片反射的月光恰好落在她泛红的眼角。

“这三个月不能饮酒,难道你忘记了么?——还是说,拒绝浮竹队长后,这点禁忌根本算不上什么?”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尾音却淬着点冰碴,藏不住的怒意像浸了水的棉线,沉甸甸坠在话里。可他的手,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悄悄扶了把她摇摇晃晃的肩膀。

“啊?”雪夜突然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眼神却亮得像淬了酒的星子:“蓝染队长这是……吃醋了?”话音刚落,自己先笑出声,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铜铃。

蓝染没接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夜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缠上他浴衣的系带,交缠的瞬间,像根无形的线,把两个各怀心事的影子缝在了一起。他的目光掠过她被酒气熏红的脸颊,掠过她攥紧手帕时泛白的指节,最终落在她微张的唇上——那里还沾着点未擦净的寿司米粒,像颗调皮的星子。树梢被夜风吹的沙沙作响,衬得这片刻的沉默格外漫长,却又不显得尴尬。

雪夜看着那双棕色的眸子,忽然踮起脚,指尖轻轻扯了扯他腰间的系带,酒气混着呼吸扑在他颈侧:“那么,今晚别做蓝染队长了。”她的声音软得像融化的蜜糖,眼尾还泛着红:“做我的惣右介,陪我一晚,好吗?”

他的呼吸顿了顿,极轻,轻得像风吹过湖面。片刻后,他抬手,不是推开她,而是将她作乱的手指从系带上摘下来。

可大胆发言的女孩,却在蓝染的指尖刚触到她扯着系带的手,便像被烫到般缩了缩,却被他顺势攥住了手腕。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摩挲过她虎口被树皮蹭的红痕时,力道轻得像风拂过水面,却让那片皮肤泛起细密的麻意。

“站不稳就别乱动。”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呼吸扫过她额前的碎发。不等雪夜反应,他已俯身将她打横抱起——不是粗鲁的拖拽,而是手臂稳稳托住她膝弯,另一只手护在她后颈,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雪夜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鼻尖正抵着他浴衣领口露出的锁骨,冷杉混着陈茶的气息瞬间漫过感官。她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襟,指腹陷进布料的褶皱里,才发现他内里的浴衣竟带着炽热体温,暖暖的,很舒服。

"放我下来……"她的声音闷在他颈窝,带着酒后的含糊,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像贴在了暖炉上。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线条,沉稳的力道里藏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像怕她摔了,又像怕她跑了。

蓝染低头时,下颌擦过她的发顶。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喉间溢出声极轻的笑:“再闹,就把你丢去给巡逻队当醒酒教材。”话虽带刺,脚步却放得更缓,穿过树影时特意侧过身,用自己的肩挡住斜斜洒来的月光,免得晃了她的眼。

夜风卷起他的衣摆,扫过她露在外面的脚踝,凉丝丝的触感里却裹着他身上的温度。雪夜悄悄抬眼,看见他下颌线绷得笔直,却在经过颠簸的石板路时,下意识调整了托着她的手臂,让她靠得更稳些。

她起初还攥着他衣襟的手指渐渐松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浴衣装下的肌理,触到他胸腔里传来的震动——那是心跳,不疾不徐,沉稳得让人安心。酒精在血液里慢慢沉淀,胃里的灼痛被这均匀的律动抚平,眼皮重得像坠了铅。

忽然,雪夜借着酒劲收紧了力道,手从他腋下灵巧地钻过去,两只胳膊一收,便牢牢环住了他的脖子。她的小臂贴着他颈侧的肌肤,带着酒后未散的温热,指尖还故意在他后颈的发尾勾了勾,那里藏着块常年被衣领遮住的温热,像捂在墨色里的暖玉。

“这样,就摔不着了。”她把脸埋在他肩窝,声音闷得发黏,发丝蹭着他的下颌线,带着点无赖的亲昵。呼吸里的酒气混着甜品屋的甜香,扑在他颈间时,竟让那片常年浸着冷意的皮肤泛起微不可察的热。

“别乱动。”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喉间的震动透过脖颈传到她耳中,可久久没有听到回应。

蓝染低头时,正撞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浅影,像蝶翼停在了暮色里。她的呼吸渐渐绵长,发丝缠着他的浴衣系带,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

夜风穿过巷口时带着哨音,他微微侧过身,用肩背挡住那阵凉意。怀里的人动了动,发出小猫似的呓语,脸颊往他颈窝埋得更深,鼻尖几乎要蹭到他动脉的位置。

“惣右介……你的脖子……好硬啊”

蓝染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快得像错觉。镜花水月能织就世间万象,却织不出此刻颈间真实的温度,这认知让他抱着她的手臂,又稳了几分。

翌日的晨光刚漫过四番队病房的窗棂,虎彻勇音的训斥声,刺破了晨间的静谧。

“雪夜!你是嫌命太长了?”副队长将药碗重重磕在矮几上,陶碗碰撞的脆响惊得檐角的麻雀扑棱棱飞散。

“队长明明说过几日你才能回宿舍,刚能下床就半夜翻墙喝酒?巡夜的亲眼看见你踩着墙头翻出去,连山田花太郎都因看管不力被罚抄队规——跟你说话呢!?”

雪夜缩在被褥里,头发睡得像团乱糟糟的鸟窝,闻言慢吞吞抬眼。她的目光在勇音紧绷的下颌线打了个转,又飞快瞟向站在窗边的蓝染——他正垂眸看着掌心的灵压波动,晨光透过他的发梢,在羽织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仿佛病房里的争执与他毫无关联。

雪夜悄悄朝他递去求救的眼神,眼尾还泛着未褪的红,像只挨了训的幼犬。可那抹褐色身影纹丝不动,连捏着衣角的指尖都没抖一下。

雪夜眼珠一转,忽然掀被跳下床,赤着脚“哒哒”跑到蓝染身后,双臂一伸,牢牢环住他的腰,脸颊往他背上一贴,只从臂弯里探出半张脸,鼻尖红红的:“可是,勇音副队长,我昨晚一直跟蓝染队长在一起啊。”

她故意把身子往蓝染身后挤了挤,声音软得发黏:“要罚也该一视同仁吧?怎么只说我不说他呀……”

话音未落,她突然打了个绵长的酒嗝,带着隔夜清酒的酸气。身子一软就往地上滑,蓝染眼疾手快地反手捞住她,掌心托在她腋下时,触到一片滚烫的温度——这醉意倒有几分真切。

“雪夜!”勇音慌忙上前,却见雪夜顺势往蓝染怀里缩了缩,环着腰的手臂缠得更紧,像只抓着浮木的猫,眼睛闭得死死的,声音甜得发腻:“啊~勇音副队长好凶……蓝染队长都不替我说话,一点都不心疼人家~”

她忽然仰起脸,鼻尖几乎蹭到蓝染的衣襟,吐气如兰:“要抱抱才能原谅你哦~”

勇音惊得后退半步,手里的药杵“哐当”掉在地上。这还是那个她认识的雪夜吗?那副娇憨耍赖的模样,活像株缠上乔木的菟丝花,连耳尖都泛着醉酒的桃红色,看得人眼皮直跳。

蓝染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晨光遮住眼底情绪,只对勇音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看来是宿醉未醒。”

“哈?方才还伶牙俐齿的!”勇音气得直跺脚,却还是转身往外走,“我去拿醒酒药,看你醒了怎么抵赖!”

病房门合上的瞬间,雪夜倏地睁开眼,冲蓝染俏皮地吐了吐舌:“哎呀呀,配合得还不错嘛~”她松开手想爬回床,腿却软得像棉花,直挺挺栽了下去。

蓝染伸手捞住她后领,将人丢回被褥里时,听见她含混地嘟囔:“先说好……别丢下我一个人……不然永远……不原谅你……”

呼吸渐渐平稳,倒像是真的睡熟了。蓝染垂眸看着她蹙起的眉头,指尖悬在她额前,最终只是轻轻抚平她纠结的发梢。这丫头,连说梦话都带着算计。

腹黑的人从来不会把感情说出来,一旦说了就证明你是跑不掉了。

雪夜在朦胧中,似乎感觉被一双有力的臂膀迎面拥入怀里,右臂环绕上她的腰身,左手托着后脑让她靠着那结实的胸膛。

太近了,雪夜可以清楚的听到对方心脏的跳动声及淡淡的茶香缠绕在鼻间。

虎彻勇音端着醒酒药转过回廊,却见浮竹十四郎静立在门口,宽大的袖摆垂在身侧,指尖几乎要触到门沿。晨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

“浮竹队长?”勇音不解地开口,话音刚起就被浮竹抬手按住。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服药的微凉,摇了摇头时,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像被风揉碎的棉絮。

浮竹放下悬在门沿的右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随即轻轻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往回廊尽头走去。他的步伐比往日更缓,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宽大的羽织在晨光里晃出落寞的弧度。

勇音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终究还是压下满腹疑惑,跟上他的脚步。两人沉默地穿过药田,露水打湿了木屐,远处传来队员晾晒草药的轻响,衬得这片刻的寂静格外漫长。

走到回廊拐角时,勇音瞥见浮竹按在胸口的手微微颤抖,那里正对着存放吕木绫前辈遗物的方向。她忽然想起雪夜醉酒时的呓语,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毕竟,卯之花队长已经跟他谈过了,他人的情感,外人怎么劝都是无用的……

“药拿来了,含在嘴里就行。”副队长把醒酒药和蜜渍梅子递过去,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识趣地退到门口,“那我先去忙了,有事叫我。”

蓝染“嗯”了一声,捏起一颗醒酒药凑到雪夜唇边。她下意识张口咬住,舌尖卷走药物的瞬间,忽然睁开眼,狡黠地眨了眨——哪里有半分醉意?

“好苦......”她皱着鼻尖吐了吐舌头,伸手就去够碟子里的梅子,指尖却被蓝染轻轻拍开。

“先咽下去。”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雪夜悻悻地抿了抿唇,待那股苦涩漫过舌根,才飞快抓起梅子塞进嘴里。甜腻的滋味刚在舌尖化开,她就含着梅子含糊道:“谁发明这么苦的药……比四番队的黄连丸还难吃。”

蓝染看着她嚼着梅子坐起身,指尖在膝头轻轻敲击着,声音听不出情绪:“浮竹队长的脚步声,你该听得出来。”

雪夜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反正我不是绫,他早晚都要接受这个事实。”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镜片,呼吸里的甜香混着药味扑过来:“倒是你,刚才搂得挺紧啊,蓝染队长。”

晨光在她瞳孔里碎成星子,映得那抹笑格外清亮,像淬了蜜的刀。蓝染望着她这副模样,抬手将她作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你对浮竹队长很上心啊。”

雪夜挑眉,舔了舔唇角的梅渍:“那倒没有,毕竟他喜欢的,有可能是我生前素未谋面的母亲。自从被那个灵魂入侵过身体,我的确不想这位队长再伤心。”

蓝染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涟漪,只淡淡道:“那就继续装作是他的绫,浮竹队长便不会伤心了。”

雪夜望着蓝染转身离去的背影,他的羽织在晨光里划出冷硬的弧度,连脚步都比来时沉了几分。明明没回头,她却莫名觉得那背影透着股说不清的低气压,像被乌云罩住的湖面,闷得让人发慌。

她趴在二楼窗台,看着他穿过四番队的庭院。院子里很是热闹,队员们正弯腰清扫石板缝里的落叶,晾衣绳上挂满了浆洗过的被褥,被风掀得哗哗作响,阳光透过布料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蓝染的身影快走到大门口时,雪夜忽然撑着窗台站起身。病号服的袖子滑到肘弯,露出腕间冰冷的禁制,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宿醉未散的慵懒,像根羽毛轻轻搔过空气:“呐~蓝染队长!”

这一声不大,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庭院的宁静。扫地的队员手里的扫帚“哐当”落地,晾被褥的姑娘忘了扯绳子,所有人都停下动作,齐刷刷仰起头,望向二楼那个敞开的窗户。

蓝染的脚步顿住了。他转过身时,晨光恰好落在他的侧脸,镜片反射的光让他的眼神看不真切,却还是清晰地望向那扇窗——雪夜正探着半个身子,宽大的雪白病号服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栗色的长发被风掀起,发丝在阳光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白皙的皮肤被晒得微微透亮,像块浸了光的暖玉。

她的脑袋还在发沉,扶着窗框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却还是固执地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两片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中,那是她欠冲田沐司的答案:“我喜欢你,惣右介。”

简简单单七个字,在四番队的庭院里荡开回音。所有人都张着嘴愣住了,连呼吸都忘了,目光齐刷刷转向站在门口的蓝染,像在等待一场审判。

蓝染有一瞬的怔忡,镜片后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那情绪快得像错觉。下一秒,他眼底漫开前所未有的温柔,唇边漾起浅淡的笑意,声音穿过人群,清晰地传到雪夜耳中:“那么,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吗?”

“好呀~”雪夜的尾音轻轻上扬,带着点撒娇的甜,像颗糖砸进人心窝里。

话音刚落,四番队的庭院里炸开了锅。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有捂着嘴瞪圆眼睛的,有红着眼眶跺脚的,有互相拥抱欢呼的……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幅被打翻的调色盘。

人群的角落里,浮竹十四郎慢慢站起身。他刚才一直在廊下看着,手里的药碗不知何时空了,药渣沉淀在碗底,像他此刻的心情。他转身走向休息室,木门被轻轻推开,又缓缓合上,将外面的喧嚣彻底隔绝。

原来真的会有这么一天。那个与绫一模一样的女孩,终究成了别人的妻子,而他只能站在远处,做个沉默的看客。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明明是被静止在时光里的人,却偏要奢求不属于自己的温暖。爱太沉重,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属于他这样的人。

有人说,守护也是一种爱。可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却在嘶吼:我不甘心!

窗外的欢呼声还在继续,浮竹靠着冰冷的门板闭上眼,指节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红痕。阳光从窗缝里钻进来,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一道亮线,却照不进眼底那片浓重的落寞。

————————

“噗!咳咳咳,你……你说什么?”志波海燕刚喝进嘴的热茶,瞬间喷了出来,茶水溅在榻榻米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渍。

志波都无奈地拿起抹布擦拭着,指尖划过被烫皱的草席,语气里带着惯常的纵容:“哎,不过是说五番队队长和小雪的事,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海燕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喉间还带着茶水的涩意,他望着妻子,一脸难以置信:“对方可是蓝染队长啊!那个永远戴着镜片、说话像温水一样的家伙。”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矮几,“之前是觉得他们之间有点不对劲,可谁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真的跟传言一样走到一起。”

“不好吗?”志波都托着腮,目光落在窗外抽芽的柳枝上,唇角漾起温柔的笑意,“就像我们当年,不也被好多人说‘怎么可能’吗?”

“但那种女孩可不像你这样温顺。”海燕拿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她身上总有股劲儿,像只炸毛的猫,有时候甚至刻意躲着所有人。真没想到蓝染队长也会……”他话说到一半顿住,视线飘向远处的流云,不知在想什么。

“‘那种女孩’?你这么说小雪太没礼貌了。”志波都微微蹙眉,转头看向别处,耳尖却悄悄红了——刚才海燕说的“也”字,是什么意思?

海燕没察觉妻子的异样,他抱臂起身,眉间微蹙,在房间里踱了两步,忽然走向玄关:“我去找队长一趟。”换草鞋时,碰在石板上发出轻响,“晚饭不必等我。”

刚入春的傍晚还带着冬末的凉意,风卷着流魂街的尘土掠过脸颊,有点疼。夕阳把流云染成橘红色,可沿街的灯笼已早早亮起,暖黄的光晕在石板路上投下摇晃的影。

海燕在瀞灵廷外徘徊了许久,十三番队的队舍就在不远处,可他的脚步却像被钉住了——去找浮竹队长说什么?说蓝染队长和雪夜的事?说那些被所有人热议的“喜讯”?

正犹豫时,身后传来熟悉的招呼声:“海燕副队长!进来喝一杯啊!”

是常去的那家酒馆老板,门口还站着几个穿着十三番队死霸装的队员。海燕笑了笑,没拒绝,掀帘进去时,才发现里面不止十三番队的人,还有几个五番队、四番队的队员,酒气混着腌菜的味道扑面而来。

“刚说到蓝染队长呢!”一个圆脸队员举着酒杯,酒液晃出细沫,“海燕副队长,你听说了吗?今天四番队可热闹了!”

海燕刚坐下,就有人接话:“就是那个九席!当着全队的面向蓝染队长表白啊!”

“何止表白!”一个四番队的女队员眼睛发亮,“蓝染队长当场就问‘你愿意嫁给我吗’!然后雪夜一口答应了!”

“真的假的?”有人咋舌,“蓝染队长……竟然会说这种话?”

“千真万确!我当时就在院子里晾草药!”那女队员拍着胸脯,“蓝染队长笑的时候,镜片都挡不住温柔!”

“肯定蓝染队长喜欢她很久了,那些年的传闻和女协周刊,我可是一期不落的全部追完了”

“啧啧,继朽木队长之后,又一个‘高岭之花’被摘了。”有人叹气,随即撞了撞身边的同伴。

“不过那九席也不简单啊,听说当年是从刀宫活着出来的,卯之花队长都夸过她的回道。”

“刀宫?就是那个死亡率过半的试炼场?”

“可不是!能从那儿出来的,能是简单角色?”

起哄声里,有人开玩笑:“说不定我也能努努力,钓个队长当当?”

立刻被同伴推了一把:“别做梦了!先能在副队长考核里撑过三招再说!”

“没事没事,你可以嫁给我呀,我也是不嫌弃你的”一名异性好友凑过来说道。

“走开!”可惜被对方无情的驱赶。

满室的笑闹声中,海燕只是轻轻抿着杯里的清酒,酒液微凉,滑过喉咙时带着淡淡的苦。他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忽然觉得——或许现在,真的该让浮竹队长一个人待着。

毕竟,所有人都在为这场“良缘”喝彩,没人注意到十三番队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后,藏着怎样的沉默。

应该还好,两个爱演戏的终于拿到了同样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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