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宴觉得他要开始讲鬼故事。
不过这个世界都有死神,有鬼故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然后呢?”
步越明的表情凝重起来,“住院这事我本来是听我妈说的,但那天真的……哎!”
短话长说真讲故事起来了?
居宴懒得听他废话,转了个身,朝教室里边走。
步越明在后边追,扥住居宴的袖子将人往外扯,“哎你别跑啊?我好好说,房祝宁这几天不是没来学校么,她那天回她外婆家,然后半夜打电话报警,她外婆家离我家挺近的,那天来的警察特多,房祝宁她外婆一直抓着说房祝宁身后有人,铲子瓢都提上了,房祝宁满脑袋的血。”
“她外婆打的?”
步越明啧啧,“是啊,可我那天大半夜在窗口看,什么身后有人,房祝宁身后鬼都没有……哎,不对,鬼?”
他说着说着倒把自己给吓到了,捂紧嘴呸呸呸起来。
居宴看笑了,“除鬼?”
步越明又“呸”了一声,“除晦气,你不懂。”
他给别人制造完焦虑就要走,居宴拉住他,“哎,有没有人给房祝宁她姥姥寄过邮件之类的东西?”
步越明懵了,“这我哪知道,你不应该问房祝宁本人么?”
居宴淡淡转过身,没得到答案,走了。
步越明“嗤”着,“不觉着害怕?”
他们班学霸潇洒的背影明晃晃泛着四个大字回答他——“害怕个鬼!”
一二节课完之后,第二节课课间,居宴去了趟外边,透风。
洗了把手,实验室那边迎风,他站在水泥柱子后摸出手机。
早上趁居胜男不注意拿的。
打开百度,实时搜索“江城斜街车祸致单亲妈妈死亡事件”。百度自动匹配一大串的头条及各类博主解说,居宴划走,想了想,又给“死亡”前头加了两个字,“灵异”。
挑了一条回答点进去,这回直接蹦到了贴吧里。
有人转发陶雪死亡前发的那条帖子,帖子的热度最近已经熄下来了,但底下仍然有信邪人士在底下留言:说是车祸死亡,那那份预知死亡的无名邮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警方连“邮件杀手”这事提都没提。
稀稀拉拉的几条评论,丢到海里翻不出朵浪花的。
居宴点开帖子的图片,是那封邮件里面的信纸,边角泛着黄,也是印刷的宋体字,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传成鸟都不懂的古文。
上面只有一个日期,“二零二二年六月五日”。
陶雪出车祸那天。
除此之外也没有捣腾出什么别的信息,居宴搜了半天,又想起他们年级群里那时候还发过什么东西,于是手指拨动了两下返回去搜索群消息。
恰这时,预备铃响。
阳光慢慢攀上教学楼的墙,热起来,也渐渐燥起来。
闻南最近总是莫名没见人影,比如刚才,他从楼下厕所出来径直绕道去了教学楼后边,后边没人,闻南走过一棵香樟树时,身形一闪,连带着铺于地上的影子也拔根而起,倏然消失。
他闪去了京泽的香火店。
香火店在殡仪路那块,路如其名,整条街管的都是人死之后的生意,沿街头处有家饭馆,饭馆再远了,空出一大片地,门口开阔,是江城的殡仪馆,京泽的香火店就夹在殡仪馆和饭馆中间,既没有融进殡仪路一街的花圈铺子里,也没有蹭上饭馆的活气,两头生意都没沾上。
故落得个清清静静、穷穷苦苦。
店门口摆着京泽才扎好的娃娃,她用的是传统法子,上彩都很讲究,娃娃色还没干,闻南小心避开,进去时,京泽正睡躺椅上吸溜奶茶。
奶茶快完了,她再吸一下,发出“嗤哐”的声音。
杯子被捏扁,扔出一条抛物线。
“简良之没见?”闻南问。
京泽在躺椅上动都没动,“不知道哪浪去了。”
闻南再问,“他没留什么话?”
京泽的眼睛终于睁开来,半天之后,憋出一个字,“没。”
“……”
“他最近是不是还朝邮局跑?”
京泽骂,“死鬼,改行了?”
这白苦力她还没用够呢,改行了她把人杀了都得带回来。
京泽嗓门大,闻南被吵的锁眉头,“他又给我摊上事了。”
“……哦。”
京泽窜起来撂挑子要和闻南一块去找人的气势霎时蔫住,复躺回去,“……摊事了啊……那你先去找人吧,哎,记着不要打死了,我这体力活还得人干。”
“……”
闻南去了趟邮局附近,还是没见着人,回去时便耽误了时候,路上居宴给他打电话,电话手表闻南好歹基本熟识了,按下接听。
居宴能担心他,闻南很高兴。
他说,“我出来了一会,等会就回去。”
那边沉了声,居宴说,“这一节盛亚东的课。”
盛亚东吹毛求疵得很,上课会点名。
闻南问,“盛亚东是谁?”
“……”
两边都沉默了很久。
闻南上课整天不是发呆睡觉就是盯着居宴看,不知道班上老师也不稀奇。
居宴说,“总之你不回来,这回叫简良之来估计都没用。”
闻南更沉默了,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摊上这样的大事。
“……好。”
居宴不用看也能猜到电话那头闻南的表情,估摸在对着电话手表发懵。
想起来蛮可爱的。
“房祝宁来了没?”
盛亚东进教室第一件事照例是问候七班的万年旷课王。
房祝宁的座位空着,她皱起眉。
走上讲台了,步越明说,“老师,房祝宁住院,请假了。”
“怎么还住院了?”
“不太清楚,和她外婆打架输了。”
有人笑。
盛亚东就“嗯”了一声,她眼睛扫过去,一眼看到步越明后头那两空座位,“居宴和闻南呢?班长起来,他俩干什么去了?”
前两节课还在教室,突然就不见人,班长自然也不清楚情况。
居宴挂了电话正上楼梯,老远就听见一声拔高的女高音,“整天不见人,这两个回来给我楼道里顶一节课的书包。”
盛亚东的声音。
虎虎生威得可以。
于是居宴才拾出的步子一拐,差点就要顺势再逃一回课。
他顿了身突然察觉身后有人,继而手被一只手抓住,闻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老师在训人?”
可不,就正教训咱两着。
“正训咱两着。”
闻南的眼神望过去,再看回来,“那我们……”
逃课?
闻南说,“先过去。”
居宴觉得他和闻南待着,越来越变得像个坏学生一样。
迟早出大事。
“走吧,挨教棍去。”
他叹了声,反手握紧闻南,手凉,触摸上却让人觉着格外舒服。
闻南的眼睛又亮了亮。
居宴不做声,浅浅牵唇。
最后一阶台阶,到二楼了居宴想放开,闻南却并未松手,两人挨得近,校服宽松,校服下居宴的手滚热,校服下居宴的脖颈红了一大片。
盛亚东不愧是盛亚东,两人刚走到七班教室后门口,盛亚东遥遥就一节粉笔扔过去,“你俩到讲台上来,互相俯卧撑各二十个。”
刚不还顶书包么,怎么一会又变了?
居宴开了门。
全班学生的脑袋都转过来。
“互相,俯卧撑?”
有人讨论,“脸对脸啊,我去!”
班里闹哄哄起来,倒是两个当事人,一个云淡风轻,一个零下八度。
一个淡一个冷,偶像剧一样。
盛亚东难得提起劲来调节班级气氛,几个男生争先恐后的挪讲台,教室前头空出一大片地来。
居宴和闻南上去时,前排的几个女生用书挡着脸笑。
“怎么?敢做不敢当啊?”盛亚东也笑起来。
步越明吼,“居宴,敢不敢?”
一帮男生帮居宴答,“敢!”
居宴心道你们也太能起哄了,比操场表白都起哄得猛。
校服也不嫌脏,居宴先在下边躺着,闻南校服拉链开着,伏了身校服便挡了居宴一脸。
闻南手臂用力,曲起,整个身子压下来,这姿势尤其别扭,居宴偏了头闭眼,闻南的脑袋刻意垂得更低,校服挡着,居宴觉得他颈侧的痒意几乎已经到达了顶点。
明明不用那么近。
“痒?”闻南说,“我尽量远点。”
居宴微微舒了一口气。
然后,下一秒,他身上这人“趴”的整个人趴到他身上。
“老师,二十个太多了。”
居宴:“……”来劲了是不是?
房祝宁住院,居宴面上没什么表示,却还是打算下午放学之后去医院看看。
吃过饭给居胜男说要去医院看同学,居胜男又是叮咛了一大番,又是问哪个同学,最后听说是房祝宁,便表示她也要去。
居宴实在是有点不理解。
但居胜男在,买礼物总不会马虎,挑了一束雏菊,又买了点水果,去医院前台问过病房号,几人上了走廊,迎面撞上鬼鬼祟祟提着食盒的苏宜杰。
这位哥那时候醉酒就一直嚷嚷着“房姐的秘密”,这几天秘密捅出来了,打算道歉来了?
说不准。
居宴跟他也不熟。
苏宜杰的样子看起来很着急,抬头看见居胜男,更是见鬼似的一溜烟朝前窜。
居胜男嘟囔,“现在这小孩,走路赛开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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