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岂能被今下宵小所践踏,吾辈骨子里流得是不屈不挠的鲜血,宵小之辈如此有的放矢,那我们就重拳相抗!”封雨与自己的师兄站在一个石墩子上慷慨激昂的说着。
他们的周围顿时吸引来了许许多多的人,有黄包车夫坐在拉手上拍手说文章写得好的,有大婶大妈不识字但能辨别好歹的,他们的骨子里都带着一丝民族的倔强与不屈。
那人群之中出现一位辨识度极高,身材优越的女人,她昂首看着前面高高而立的封泯,有那么一瞬间,阿娄甚至于觉得她就是自己生命之中的救星。
在没遇见封泯之前,她以为在这乱世之下能苟活一天便是一天,直到她也拥有想要放进心尖之人。这时候,她才模糊的明白觉得自己比起乱世苟活,倾慕于一个对自己而言来说,不同门第,甚至于受过优等教育的新时代女性来说,这样的结局对于她来说是无比残忍的。
阿娄眼底有泪,但这里人实在太多,她不知道究竟是这些学子慷慨激昂的话惹得她落泪,还是心底的事导致的。她转身,从遍地的文章稿纸中拾捡起来一张,上面工整的毛笔字让她觉得无所言,她不识字又怎么懂得欣赏文人的高风亮节与行里字间他们对这乱世所掺杂的愤慨之意。
她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纸折叠成一个方块,而后默默的踹进了自己的荷包。
每次游街的学子闹不平的时候,日寇都是以武力解决。
这次封雨他们游街也学聪明了,会听风声行事。若是他们所行的队伍中有人打探日本人那边的情况,就会及时反馈给他们,他们也会在有效的时间之内迅速撤离。
紫阳的校长是位人物,若是穿着紫阳的校服,日本人当然亦是不敢轻举妄动。
见打探情况的胖子回来了,封雨一行人立马从石墩子上跳了下来,问他:“胖子,这么着急,怎么了?倭寇急眼了?”
胖子上气不接下气回她:“对!快…快撤!”
封雨让后面的几个人抱着一个公文包,“这是我个人擅自修改过的文章,请一定要帮我转交给先生。”
其他人问:“你不跟我们一起跑吗?”
封雨说:“我临时有事,就先在这里分开吧。”
“可…你一个人落单很危险的。”有人劝说:“日本人已经记住了队伍里几个人的脸,上次公开的肖像画里有你,你……”
还没等前者说完话,封雨便跑走,转身,回眸轻笑:“哪怕后辈幸福的路是尔等今日用鲜血换来的,想来亦是件值得的事。”
都不明白她是去干什么,但所有人看着那清瘦的背影总觉得心里隐约不安。
当初,封雨留洋不是为了什么光宗耀祖,更不是别人认为的名门子弟就应该那般,而是她所信仰的东西,她所参加的组织的总会设立在国外,为了方便接头,她不得不那样做。
封雨的哥哥封泯曾经也是组织的,自从他牺牲以后,封雨就代替他顶着封泯这个名字参加组织所派遣的任何任务。
她还记得参加之际,她拳头高举至头顶,庄严的宣誓,组织的原则:一切以老百姓为主。
这么多年,大大小小,国内外多少简单复杂的任务她都执行过,为了完成哥哥的遗愿,组织的一切命令便是她此生所行进的目标。
封雨前几日在街头买了份报纸,根据上面被隐形的字句,加起来让她知道了这次和线人街头的地点,往日组织都会明里暗里表明此行任务的内容,但这次没有,上面说是线人会直接同她说这次的任务行动。
她心里大概也有是一丝的明意。
封雨来到了一处深巷,阴影之处立着一个身着黑色长衫,头戴长檐帽,脚穿布鞋的中年男。男人见有动静,摘了帽子露出一丝欣慰之情。见是自己的老师,封雨多了几分惊色,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老师竟会是此次与她联络的线人。
封雨倒也不拖泥带水,问道:“老师,此次怎么会是你亲自来?”
男人虽到中年但身形却是一丝不苟的笔挺,他扫了一眼周围,“小心隔墙有耳,我们进去说。”,说着男人推开旁边的一扇门,领着封雨进去。
入眼是个不大不小的外院,屋边堆着杂草和柴垛,一切事物充斥着生活气息。
从屋里出来一个同男人年纪无二的女人,她捆着没围裙,走出来时顺势在上面擦了把手,她亲切的问封雨:“孩子,吃饭了没?”
封雨摇摇头,看着她有些疑惑。
男人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说:“泯儿啊,这是你师母。”
封雨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师母好。”
女人笑得合不拢嘴,忙招呼着她,那双充满老茧的手想碰封雨却又暗自的收了回去。
“快!快进来!我给你们炕了玉米馍。”
封雨跟着走了进去。屋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基乎一层不染,男人让封雨挑个凳子坐了下来,而女人却是高兴的进了厨房。
男人将帽子放在了桌子一边,神色突然严肃来,“封泯,此行任务有些艰巨,可能…”,他愤怒的砸了一下桌面,“你既为我的学生,老师自是不愿看着你白白送死,你明白吗?”
封雨不曾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在参加组织之前,她早就想过这么一天。
男人沉着音色:“不然,你还是退出吧。你的身份特殊,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封雨说:“我参加之时,就明白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今日若是我贪生怕死,那么来日还有谁愿意为千千万万个民众来日的安稳奉为牺牲?”
厨房里传来一阵陶瓷破碎的声音,两人在外面的声音也断了好一会儿。
那盘被女人端出来放置于桌上的玉米馍少了一块,两夫妻沉默相对坐了好一会儿。
封雨走在深巷中,脑子里一遍遍回忆着刚刚她同自己老师的话语。
“这块馍馍或许会是我今日用来填肚子的最后一顿。”,她笑了笑:“不过我运气也没那么差,上路前,至少能吃上一口师母做的。”
女人眼睛顿时起雾,在门口目送着封雨离开。虽然她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她知道丈夫所做的事总要有人前仆后继的牺牲才能换得永久的安稳日子。
…
封雨这次接到的任务是向日本人递交组织内一部分人的名单,明面上是接近日本人,取的他们的信任,实则是为了救那三十五名已经暴露身份名字的组织内重要的成员。
日本人只是近期才取得了消息,但还未鉴定过这些人是否属实。
封雨带着一张组织拟定的名单单枪匹马的闯入敌人内部,起初他们是相信的,可后来经过比对发现名单是假的,而那三十五名成员已经连夜撤走了。
一个年轻人彻底打乱了他们的暗/杀计划,为首的日本人恼羞成怒,命人将拟定假名单的封雨捆了起来。
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很何况她还身着紫阳的校服,好几次的游行示威都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信任封雨,只是想看看这个人究竟要在他们面前耍什么花样,哪成想他们是为了更好的声东击西,本意并不在名单真假上。
日本人为了向紫阳施压,将封雨捆在了大街的木头上,周围堆满了柴火。为首的日寇提着随身佩的刀杵在地面,一脸邪笑:“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我们邀请中国的朋友一起来见证这场“篝火晚会”。”,旁边的翻译言跟着一同翻译出来。
不到一会儿,他们的周围围满了老幼妇孺,包括那个倾心于封雨的女人。
封雨全身上下都被绳子紧紧围捆住,她的衣物夹杂着由里而外渗出来的血液,牢固的干涸于衣物表面,她的浑身上下无一完整之肤。
封雨的发丝凌乱着,脸庞同身躯一样不堪,血肉模糊。旁边还有日寇不断的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封雨疼得抓心挠肝,却也是没了叫喊的气力,只是牙关紧紧的闭合着,就算疼自也是叫不出的。
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封雨的精神状况已经临界于清醒和幻觉之间。她无力的撑着脑袋,看着底下许许多多人的脸,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的五味杂陈,她第一次觉得身心俱疲,也从未觉得自己的头有现在这般的沉重。
人群里一个黄包车夫开始举起拳头吼道:“小日本儿!他奶奶的!有种放下枪/杆子和老子拼命!让一个未经世事的娃娃遭罪,你他娘的是不是畜/生!”
翻译的在一旁一字一句的解释,听得旁边当官的脸色不太好看。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壮汉跟着一起骂。
“射击!”当官的一声令下,围守的几个日本士兵抬枪直接打在了他们的胸口处,几个人应声倒地,其他人见了往后退了几步,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封雨不忍心见此状,她精心维护的百姓,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可她没有丝毫的气力阻止他们的恶行,她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这几个人白白的为她牺牲。
清亮的眼泪划过鼻梁的伤口,她第一次觉得眼泪里或许真的有盐,不然她怎么觉得划过的地方都隐隐作痛呢……
那段历史我们难以忘怀,也不能忘怀,我们应该铭记于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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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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