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毓霜闻言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许久未出声。赵柳春和温景元还在那里盯着她。
屋子里悄无声息，丫鬟们都耷拉着脑袋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白毓霜起身看了两个人一眼，随即转身出了门，冬红见状也赶紧跟在后头。
……景元扶着赵柳春重新坐了下来。
“你别同她计较，她不就是这么个人？”景元坐在赵柳春身边，帮她顺着胸口，她看她胸口还是起伏着，想必是这回气的不轻。
赵柳春点点头，景元看她头上的步摇一晃一晃的，觉得十分可爱，刚要笑出来，赵柳春就抬头，同她道：“可我这都是为了你啊！”
景元感觉自己一滞，随即笑着开口：“我知道呢，大嫂待我是最好的了，满京城也没有您这么好的嫂子了！所以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对自己不好，才劝你的！”
赵柳春很吃这套，果然表情立刻就好了起来，景元见状紧接着便开口：“大嫂晚上就在我这里用晚饭，我这里厨子又新研究了几道菜，咱们一起尝尝鲜。”
……
白毓霜走在青石板路上，她脚下很快，只想立刻逃离她们远远的。
……其实已经很远了，她的观桃园离静兰园，其实并不算近，离赵柳春的珍玉园也是。
白毓霜停下脚步，看日暮西沉，此时只剩下天边余晖，夕阳照在人身上，她感觉不到一丝的暖。
冬红看她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了。
白毓霜心里想着方才赵柳春那番话。
她问自己，她那番话说的对不对，而自己则没有回答。
她方才坐在温景元的内室想了许久，到底对不对……
……可谢云仕这些年的宠妾灭妻是对的么，杜鸣湘屡次暗害她的孩子们是对么，方见溪和温景元暗通款曲难道就是体面的么，甚至温景元这些年遭受老夫人的冷待与暗地里的刻薄，也是应该的么？
这候府上下，谁没有错处，便是如今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尤氏，当年也未必没有做过亏心的事。
只是大家对于这些，从来都是十分默契的互补拆穿，互相体面地过日子罢了。
谢云仕心底憎恨尤氏这个嫡母，尤氏日日佛堂念经，甚至是谢云仪与赵柳春的相敬如宾。
这一大家子所有人相互的爱与恨，愧疚与亏欠，从来都是有缘由的。
江阴候府，是个好门户，可这个好，也只是在京城这些高门世家里相对的好 。
所以她没有错！
冬红悄悄看了一眼白毓霜愈发冰寒的神色，便赶紧低下头不敢多问。
白毓霜却吐出一口气，轻声道了一句：“走吧。”
她已经想通了。
……
方见溪正在谢定求的临风轩内，他从静兰园出来之后，先回听雨轩平复了一番心绪，待心神平和，便赶紧往临风轩赶。
今日不在书房议事，但谢定求却像是在等着他一样，穿戴的十分整齐，他来的时候，谢定求正在拿着一本《孙子兵法》。
谢定求将茶盏将方见溪面前推了推，道：“早猜到你要来，要说什么，便说吧。”
“我要同景元成婚，越快越好。”
谢定求刚刚撇去茶水里的浮沫，刚刚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将他呛的止不住地咳。
方见溪看着他，等他好了，才从一旁丫鬟手上拿了丝帕给他。
谢定求拿过丝帕擦了擦，才开口：”你们这件事我和你嫂子是同意的，你嫂子也觉得景元嫁给你能过得好。”
他扭头看到方见溪面上温和的笑意，这倒是很少见。
谢定求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可你们，是不是太心急了些……不说别的，你父母聚已离世，可你大哥还在，你好歹他说一声，让他知晓啊！”
毕竟婚姻大事，又怎么能就这么着糊弄过去？温家的人本来就没指望了，如今方家再不来，就剩下他们这隔了一层的谢家……这婚成的，到底像什么样子！
方见溪没有说话，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方家的事。
谢定求见他一直坐在那里，以为他又要一意孤行，就见他将手里的茶盏轻轻放到石桌上，说了句“知道了”，就起身离开了他的临风轩。
谢定求起身送他，到门口时就见林忠凑到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方见溪就满脸急色地往后院去。
方见溪走的很急，方才林忠告诉他，此刻白毓霜和尤氏都在静兰园，路上还有一个许久没露面的谢老夫人。
白毓霜和谢老夫人凑到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
景元正和赵柳春用晚饭，虽然她还在养着身子，不能用重油重辣的，但她还是照顾到了赵柳春的口味，吩咐厨房做了道剁椒鱼头还有一盘麻婆豆腐。
赵柳春口味和她的为人一样，是偏重一点的。
厨房新研制的菜有一个虾滑豆腐，是将虾滑塞进豆腐里头，然后用料水煮上两刻钟，出锅的时候再倒上些酱油，口味十分鲜甜，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住食物本身的原汁原味。
赵柳春一连吃了三四块，景元也吃了两块。
白毓霜带着谢老夫人和尤氏来的时候，景元正在往赵柳春碗碟里夹最后一块豆腐。
赵柳春看到几个人，最先反应过来，起身去扶谢老夫人。
“祖母您怎么来了，景元刚刚还跟我说，都怪她现下病着不方便，等过两日身上的伤稍微轻些，就去慈目堂给您请安。”
景元扶着尤氏，坐在了谢老夫人下首的位置上，她和赵柳春则分别站在两人身侧，白毓霜一时反而没位置了。
待尤氏站定，景元走到谢老夫人跟前，屈身向她行了一礼，道：“祖母万安。”
原也就是这样平常的事情，却不想今日却不寻常，景元用余光扫见，谢老夫人竟一直就这么直直地死盯着她。
赵柳春这才注意到，尤氏的面色并不好，想说些什么的样子，却被谢老夫人一个眼神弄的生生将话憋了回去。
景元静静地站在那里，也像是胸有成竹一般，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却是很淡定的。
赵柳春走到桌前为谢老夫人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您如今年龄大了，一路走到这儿也不容易，先喝杯热茶吧。”
谢老夫人却伸手挡开了赵柳春递过来的茶，看着堂下一直站着的景元，终是出了声。
“你是看我老了，或已管不住你们这些年轻的，开始在这宅院里做些不三不四的事儿了，辱这候府的清誉了。”
她的语气并没有明显的怒意，但从其中的机锋，在场人依旧能隐隐窥见谢老夫人平静之下的盛怒。
有的人怒极的时候，反而是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的，谢老夫人就是这样的人。
景元低头听着，思考了许久才回她这句话。
“还请老夫人明鉴，景元从未有过毁坏候府清誉之事，至于行不三不四之事，那更是从来没有！”她抬起头，直视谢老夫人的双眼，毫无惧意。
谢老夫人看着她，一双混浊的眼里，是少有的狠厉。她这些年几乎从未正眼瞧过她，但似是这般，也是从来没有的。
白毓霜扶着冬红立在一旁，见状，似是劝慰道：“三弟妹你糊涂啊，干出那般见不得人的淫、乱之事便罢了，如今竟还敢矢口否认，顶撞老夫人！你可知道，你做出这种事，难免是要沉塘的！。”
末了，侧身朝谢老夫人一拜，“得亏咱们老夫人慈悲心肠，知晓此事后虽然生气，但看在三弟的份儿上还是打算留你一命，日后，你只需在慈目堂吃斋念佛就好，也不需要做别的了。”
……叫她去慈目堂吃斋念佛，恐怕她这辈子都别想出那狭小逼仄的佛堂一步！谢老夫人本就不喜，如今还有这些事，她这样被禁足在那儿，岂不是羊入虎口？
恐怕不过几日她就要死在那院子里吧！
景元听完这些忽而回头看向白毓霜，没有理会谢老夫人质问她“可有什么不服”的声音，质问白毓霜道：“你且说说，我干了什么淫、乱之事。”
白毓霜虽然没有想到温景元竟然如此坦荡，但听到谢老夫人已然盛怒拍桌的声音，还是觉得有十足十的底气。
她冷笑一声，反问景元：“当真要我说么？”
见景元只看着她不说话，她便自顾自说起来：“方敬莲昨日夜里到今日午时，几乎是在你房里和你单独呆了一天一夜，你们在做什么？”
景元歪了歪头，笑着问她：“还有呢？”
白毓霜感觉自己肝火猛升，向来只有她气别人的，这还是头一回，被别人这么气的！
“还有你离开京城之前，那天夜里，你这静兰园发生了什么事，闹出什么动静，你心里，还有你这院子里所有丫鬟、婆子心里，谁不知道！”
“天下人恐怕谁也想不到吧！这杭州温氏女，江阴候府娶进来的媳妇儿，竟然是这么荒淫无道的人，跟自己亡夫的叔叔搞啊！”
方见溪一只脚刚刚迈进门，正要教训白毓霜一番，就听到这样一番话，继而就是清脆的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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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周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