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毓霜没想到谢云仕这时候会来。
她不傻,知道他这个时候来,必然不是好事。
可她还是只能将孩子塞回奶娘怀里,转身朝内室走去,到门口的时候,冬红也想跟着进去,白毓霜摇摇头,自己抬步踏了进去。
屋内点着亮堂堂的烛火,谢云仕坐在小榻上,他背对着她。
白毓霜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他不转身,她也懒得上赶着去叫他。
白毓霜还没有用晚饭,她走到八仙桌前,拿起桌上的核桃枣泥糕尝了一口。
味道有些甜腻。
实在是没有温景元的荷花芋泥酥好。
谢云仕听到她的脚步声,却没有等到她走到自己面前,于是他只能转身去看她,却见她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圆凳上吃糕点。
他想到下午小厮报过来的话……
他觉得自己当时难为情极了。
可白毓霜,她竟然还能吃的下去糕点!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看见她停了一瞬,便又拿起了一块绿豆冰糕。
“好吃吗?”
白毓霜听到谢云仕阴恻恻地开口,她点点头,说好吃。
好吃。
谢云仕点点头,一把提着将白毓霜的肩膀用力将人揪起来,将她手里的糕饼摔到地上。
“就你也配吃这些东西?”
谢云仕习过武,手上力气很重,白毓霜被他擒着,感觉自己骨头都要碎了。她疼的牙齿都打颤,身上也冒着冷汗。
谢云仕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仍然盯着她痛到扭曲的脸,见她如此,他手上越来越用力。
“你怎么就那么贱,果然是出身上不得台面的贱、人,竟然跑到老太太面前去告状!怎么,你以为就你聪明,别人都傻么,看不出他二人的苟且?要你这浑身骨头没有一两重的贱、人巴巴的去找事。你自己干这种没脸的事也就罢了,偏偏拉着我一起!要我也没脸!”
下午小厮同他禀告的时候,谢云仪也在。他能看出来谢云仪面上的不悦,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跟自己说,可他还是更窘迫了。
夫妇一体,白毓霜丢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脸。
“若问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出身的贱、人做我的嫡妻,在大房三房丢尽了脸!”
白毓霜听他一口一个贱、人,只觉得讽刺极了,她本以为受了他这些年的冷待,她不在意的,可当他亲自开口说及她白家上不得台面,而她自己,则是这样家族出身的贱、人,她还是生气了啊……
那是她引以为傲的母族,哪怕她父兄并不争气,她白氏女嫁江阴候府算得上高攀,可她白家也是清清白白书香传家,百年的氏族。
她出身这样的人家,怎么算得上下贱!
白毓霜抬眸看着谢云仕恨毒了她似的那张脸,一时间恶念顿涨,她笑的扭曲,从牙缝里说出了谢云仕最害怕的两个字。
“庶孽。”
庶子出身,这是谢云仕难以逾越的心魔。
谢云仕看着白毓霜,自卑由心而起,他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后便是不可置信。
他另一只手随即用力也抓上了白毓霜另一边肩膀,手上更加用力,白毓霜肩膀连带着脖颈和背上一大片都是疼的。
“你说什么!”
闻言白毓霜忽而笑了,她果然是点中了谢云仕的死穴。所以也不需多说什么了,她疼的感觉自己要抽过去,可还是笑得癫狂。
见她如此,谢云仕便松开自己其中一只手去捂她的嘴,但白毓霜却好像是疯了一样,让他不得章法。
白毓霜来不及深吸两口气,她疼的受不了,偏头去咬他另一只在自己身上的手,谢云仕吃痛放下手来。她则是退了两步,站在那里看他。
谢云仕继承了谢家男儿魁梧的身姿,长相也算得上俊朗,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自卑怯懦,心思阴暗,让她觉得见不得光。
“不过是从姨娘小妾肚子里爬出来的货色,竟还敢轻慢的我白氏。”她看着他,犹觉不够,随即又补了句:“竟能高攀我一个嫡女。”
他一向看不起自己,如今让他知道是自己高攀,恐怕比死还难受。
果然见他向她冲过来,白毓霜有一瞬间的慌乱,旋即稳了心神。
她敢像方才那样让她疼,却不敢明目张胆打自己,妻者齐也,对于她,他能怎样?
她站定身,嘴角挂上一抹嘲讽。
“你还能打我?”
谢云仕闻言愣了一瞬,可并没有过太久,她只听到他说:
“又能如何?”
……
次日景元醒来,还是恍恍惚惚的,从前只知道认准了方见溪这个人,要嫁给他,但真定下日子。
她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然而更让她猝不及防的,缨风竟然捧来了一套嫁衣,甚至还并着几个不同样式的喜扇。
……她是真相信方见溪那句“都准备好了”。
他这是早早儿的便打算好让自己嫁过去呢!也不知道准备了多长时间……
她看着那绣着金凤的大红嫁衣,默了默才问道:“这衣裳,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旁边跟着的绣娘没想到这新娘子竟然连这嫁衣何时准备的都不知道,一时有些愣神,旋即反应过来,抻着脸皮笑道:“哎呦贵人您不知道呢,这衣服咱们天绣阁足足准备了半年多,十二个绣娘从画花样,到现在捧到您面前可是不容易呢!”
半年多……那岂不是太刚到杭州府就开始盘算着娶自己了!
景元闭了闭眼,他这也太能在心里做事了,自己对于这些竟然一点不知道……
“他花了多少钱?”
这很重要。
那绣娘想到此处就乐得跟什么似的,伸手比了个数。景元刚要问是不是五百两银子,那绣娘就先她一嘴开口:
“五百金!”
景元扶着胸口,她觉得自己快要撅过去了……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她定时要重重锤几下心口,好是心疼一番。
那是五百两黄金啊!
她扶着芳风站稳了身形,对上那绣娘跃跃欲试的神色,终究是道:“我这便试试吧。”
若有不合适的便赶紧改,这钱可万万不能白花了。
从两个缨风和芳风眼里看出那抹惊艳,景元也有些期待,由两个丫头扶着站到镜前,头上还戴着一同送来的凤冠,足有几斤重。
上衣下裳,凤冠霞帔,大红的布料上以金线绣着鸾凤和鸣的纹样,霞帔上还缀着许多东珠,绣着并蒂莲花纹样……休提那纯金的凤冠,上面缀着无数珍珠、宝石,正中心有一颗鸽子蛋那么大的红翡翠,更能显示出这冠的价值。
所谓万翠可易得,一翡却难求。何况还是极其稀有的红色……
方才背着光还看不大清,此刻站在光亮之处,才能看出这是何等价值连城,并着景元貌美无双的这张脸,和她窈窕的身子,在场人俱感觉气都提不起来了……绣娘也愣在当场。
她做绣娘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长相如此貌美的新妇!
听说这从前是个寡妇,这得要多狠的心,才能让这么个美人守寡,岂不是明珠蒙尘。
缨风日日为景元梳妆,还是她最先反应过来,她看着景元一直摆弄袖子。
“您觉着可有哪里不合适的,就让她们改一改?”
景元点点头,她觉得这嫁衣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袖子稍微有些长,却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只是这凤冠,她担心会不会逾制。
绣娘听说袖子长就把嫁衣带回去改了,景元又看着那几把喜扇。
……嫁衣和凤冠已经是够晃眼的了,喜扇没必要再选金线绣的了,景元留下了那把红底缠枝鸳鸯的团扇,红蓝相间的扇面仍旧能透出喜意。
现下天气炎热,景元握着那把扇,触手生凉……这很好。
一切都很好。
及至晚间,方见溪从外头回来,听说景元已将嫁衣凤冠试完了,也挑好了扇子,才让书宁去传话,问她觉得如何,可都还满意。
景元想了想,她觉得自己很满意,至于凤冠是否逾制这件事,她回来想了想他的谨慎性子,若是不好,恐怕是不会给自己送过来。
只要送到她眼前的,就没有不合适的。
他为她准备了这些,景元觉得自己也得投桃报李,之前在温家给她做的那件披风没带过来,现下又要提前准备着成亲的事……她想到她上回见他,上次的送的香囊都勾线了,他还佩戴着。
于是从库房里找了自己嫁妆箱子里的仙鹤祥云镂空金香囊,又制了荀令十里香放入,让芳风给他送了过去。
方见溪回了她一个谢字,再无其他。
她一时有些搞不明白,这人是怎么想的。但出嫁前他们不能见面,她也不能当面问,只能等到时候问他。
……
她到聚福院同尤氏请安的时候,谢定求亲自过来将和离书放进景元手里。
景元拿着和离书有些恍惚。
但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说什么,尤氏也只是拍着她的肩膀叹了口气,景元却觉得那一张纸,似是千斤重。
她也想到了待嫁这些日子,除了跟成亲有关的事,她都要做些什么。
景元到了祠堂,跪到谢云信牌位前,认认真真为他上了几柱香。
她说,这些日子,除了她必要做的事,她都会在这里陪着他,为他诵经祈福。
她永远不会忘了,他是个好人。
只是景元才刚跪下,芳风就来报,说宫里让她去一趟。
景元不觉得进宫有什么好事,他蹙了蹙眉,却只能起身。
我发现我之前写的时候把喜扇写成了却扇……那时候没有认真了解这些礼仪,现在已经改正。
欢迎大家能帮我捉虫!谢谢!
感谢收藏的公主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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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待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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