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那天晚上人多,林不晚坐到晚饭前就走了。宋祈念知道她不喜欢这种场合,并不挽留。

因为要去酒会,她难得想起要去弄一弄头发,简单一套护理流程,林不晚提出要稍微做个造型。

发型师捏住刚吹干的发尾,试探地问道:“我看您的头发有点长了,需要稍微剪短一点吗?”

“不用,”林不晚轻轻瞥过去一眼,“我不剪短。”

说完,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下头发的长度,已经过了腰。见林不晚不说话,造型师还在劝,大致意思是她的脸型不适合留这样的长发,这个长度难打理云云。

店里还有其他客人,空气中充满混杂的香气,一阵一阵的,不时会让林不晚产生被堵住呼吸的错觉。

耳边声音还在吵,翻来覆去的话术让她有些不耐烦,还想起了一点有关过去的回忆。

她中考完终于被妈妈接走,再次跟在妈妈身后,她却已经想不起之前那次告别,那午夜梦回念了千万遍的身影,早就模糊了。

高中因为住宿,她每周只能在家一天的样子。妈妈在工地干活,白天不在家,晚的时候七八点才到家。

某个周日,白天一直下暴雨,中午的时候妈妈提前回了家,把一堆工具放在门边。

“吃饭没得,下午是不是要回学校去。”她手里还提着菜,问完林不晚就去了厨房。

“我煮了面刚吃完,”林不晚跟着进去,“妈你今天回来这么早,我没煮饭,要不现在煮一点?”

“不煮啰,”谭梅看见搁在盆里的碗筷,只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你不要老是吃面,自己学炒菜煮汤吃。”

说罢就开始动手挽袖子,在手上挤了一泵洗碗精,拧开水龙头,泡沫从她的掌心顺着流进不锈钢盆。

被热水一激,狭小的厨房顿时充满了柠檬香精的气味。

“我洗我洗,妈你别弄这个!”她都这么大了,还让妈妈洗自己吃完的碗,而且才刚回来,衣裳都没换了歇一下。。

“我洗起快,马上就好了。”谭梅把林不晚往远处扒拉了一下,注意到对方刚洗才吹干,还披着的的头发,眉头一皱说:“下午说是雨要小,一哈儿早点出门,去把头发剪短点。”

林不晚眼睛睁大,有点后悔没把头发扎起来,让人注意到了。她喜欢长头发,觉得好看,心中自是不情愿。

一万个不乐意,但声音又弱又轻:“我不想剪……”

她还以为是怕长头发打理起来费时间,耽误上课,还在解释。

“我头发真没多长还干,也不需要经常洗,不影响我学习。”

“你是觉得好看吗?剪个头发推三阻四,今天说明天明天说后天。不上课去剪了多方便,你们学校里面剪头发贵得很,再说有在学校剪头发的时间能背好多书。”

“门口出去就是家理发店,喊人给你剪短点,打薄点,在学校头发绑高点人都精神好多。”

谭珍干活很麻利,几句话的功夫就洗完了槽里的碗筷,反正外衣也是脏的,她干脆把湿着的手随便在上面蹭干。

转过来和林不晚面对面站着,嘴里吐出的话像是录音机重放了一遍。

“跟你说了剪了绑高看着人都高点,等哈我跟你一路。顺带给你买箱牛奶提着走,在学校不要一天就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吃饭。”

林不晚还想着争取,然而现在双双静止的状态,她也看清妈妈肩膀上沾了水泥灰,被雨打得斑驳。

还因为出了工地摘掉了安全帽的缘故,那点将将遮头皮的头发很凌乱。发梢缀了很多颗干掉的水泥,藏在里面,吊着发丝。

整个人灰扑扑的,皮肤褶皱里仿佛都钻进去了工地里漫天扬起的灰尘。

……

“好。”她看完垂下眼,再一次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们一个星期只有周六的晚上能一起呆在家里,她不想和妈妈争吵。

从回忆挣脱出来,林不晚感觉自己情绪不算好,更没有耐心再听发型师推销。

顾不得态度有些冷硬,再次言明只是简单做个造型,不需要多的服务。

接下来果然顺利很多,很快她就离开了。

下午出发去宴会的路上还接到学姐打来的电话。

“就一个简单的活动,牵头的那个你也认识,我记得是叫杨昕,你们之前是不聊得还行来着?其他的人认识的遇上打个招呼就得,咱们就出个面,不用拉业务。”

林不晚记得这个人,和学姐一届,最近几年发展很快。不过学姐口中的一面之缘,她记不太清了。

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宴会,也不用考虑太多。

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有点飘雪,夹杂着雨丝。林不晚不自觉裹紧身上的驼绒大衣,酒店的服务生已经迎了上来,领着她往场内走。

她一路眨了不知道多少次眼睛,眼里的异物感从化完妆开始,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明显。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化妆的手法不对,才会每次都把那些化学制品抖进眼睛里,搞得干涩难忍,到后来发现,谁化都一样,只能归咎于眼睛比较敏感。

除了正式场合,或者脸色太难看,她几乎不会化妆。

刚一进去,场内看着相当热闹,自助餐食已经摆好,但几乎没人真是来吃饭的,三三两两坐在一处交谈。

她还站在靠近入口的位置,扫视全场,寻找人少的角落,有人已经往她这边过来。

来人穿着一身很潮流艺术的西装,不似在场大多数男性循规蹈矩的穿着。走近看清脸,林不晚记起这就是那个杨昕。

还不等她开口问候,对面先打了招呼。

“没想到真是你来,看来你们‘远方’还真像大家说的那样,这种场合都是轮班制。”男人一上来,十分熟络地开场。

“哪里的话,说轮班其实不准确,我们三个都是抓阄来的。”尽管对方的热情在记忆中只有短暂交集的林不晚眼里很奇怪,但她依旧熟练地跟着杨昕打趣的话语也开起玩笑来。

“哈哈哈,你和上次见一样有意思。”杨昕对这样的回应十分受用,作为主办方,受邀到场的客人都会来问候一声。

于是林不晚在对方同前来攀谈的陌生人交流之际,悄然道别,离开了这个社交场合的中心。

这些被忽略的餐食漂亮精致,味道也不错。她挑了个不被注意的角落坐下,时不时去找点东西吃,想着在结束前把肚子喂饱先。

宴会厅的灯打得很足,这样的角落也很亮堂。她才吃了一点,眼前的光被挡住,有人停在她前面。

“林老板,找你还挺不容易,原来在这儿。”岑锦时端着杯香槟坐在她对面。

林不晚却没看他,反而注意力更多放在他身后跟着的熟人身上。

岑锦时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落在林耀身上的目光透着尽在掌握的算计。

“这是我们公司招进来的新人,带着出来交流交流涨涨见识。”说着器重的话,岑时锦却只轻蔑瞥了林耀一眼,一秒都不多做停留就同林不晚搭起话。

他当然知道这二人间的关系,不然特意带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对他也没好处。

“远方”说起来就是个开民宿的公司,实际上近几年乘着旅游热的东风,又抓住了当下人们追求“特色”的需求,成了青年群体中备受好评的连锁品牌,在全国各地都有产业。

倘若能达成合作,且不说能进一步拓宽青年市场,单就这笔生意的赚头就不会小。

可惜想跟他们做生意,光是搭上线就不容易。他也是无意中知道公司里这个叫林耀的是合伙人之一的同乡,稍微了解后更是惊喜,这人居然还是林不晚的堂哥。

打听之后,他们一家说是还收留过林不晚,那感情一定非同一般。

“不劳烦岑总介绍,我们认识。”林不晚把岑锦时那点心思看得透彻,就是不知道对方知不知道她和这家人的关系势同水火。

她想一定是不知道的,甚至这人连林耀那副心虚瑟缩的态度都看不清。

维持着表情,林不晚客气地和岑锦时说道:“能让我和堂哥单独聊聊吗?我们很久没见了。”

“当然。”岑锦时闻言立刻起身要走,路过林耀时还自以为是地给了个暗示的眼神。

等人走远,林不晚示意僵直站立的人坐下。

“你知道他带你来是干什么的吧。”林不晚问。

“让我来跟你谈合作。”林耀说。

林不晚不欲同他纠缠,如果可以,她连一眼都不想看到他们一家子。

岑锦时这人她知道,他公司的产品早从可合作名单里排除,现在看来这人不仅产品不行,调查个东西也是稀里糊涂。

“你应该知道,我不待见你。”林不晚端起桌上的橙汁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在两人中间,注视玻璃杯上彩色的反光,从远处看,目光像是一直落在林耀身上。

“就这么坐着就行,你老板会当作我们聊得很好。”她不喜欢这个名义上的堂哥,但现在对方并没有让她感到不适的举动。

林不晚也没兴趣表现出个愤怒的模样,让人在上司面前难堪,回去之后被苛待。

无聊,且完全没有必要。

林耀原本从见到林不晚开始,就做好对方撕破脸,把真相抖给他那个蠢钝的上司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忐忑了一路,最后被林不晚轻飘飘放下了。

可是他却感受不到劫后余生的轻松,反而被她的话搞得像是压了块巨石在心里。

沉默蔓延,林不晚数着时间,见差不多了开口赶人。

林耀从头到尾就回了那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即将要离开,却没走。

“对不起。”他在林不晚面前低头,终于从堵塞的胸口,颤颤巍巍说出了这么句道歉。

“如果是刚才的事,你该跟我说声‘谢谢’。”林不晚维持了十来分钟的淡漠,反而被这一句示弱打破,终于是那点讽刺撕破了平淡的外表,她很冷地嗤笑一声。

这声“对不起”听着莫名其妙,只有他和林耀知道是为什么。

她这么嘲讽了一句,让低着头的林耀脸上的表情更加难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不走,也不知道在等什么,身体粘在了这根椅子上不愿动弹,觉得这样的态度或许能得到意外惊喜。

林不晚见他这样弱势的姿态,最后那点耐心也无。

“所以,你的‘对不起’是为了从前给堂妹脖子上带了整个寒假的狗链的话,大可不必。走吧,你老板往这边看呢,你这副样子他再不聪明也该猜到了。”

林耀猛地抬头,往外看了一眼,果然被老板狠狠瞪了一眼。

嘴里的话咽了再咽,最后看了林不晚一眼,垂头丧气地走了。

林不晚对这人是一眼都欠奉,待人走了把空掉的杯子握在手里,转起圈。

真无聊——

她想。

居然有人能找到这里,那就祝看到这里的读者事事顺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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