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盈江县,警车呼啸而过,红蓝色的光束刺破蔼蔼重云,警笛声响彻云霄。
“龙处长,”闪烁交错的警灯里,江停突然唤道,“恕我直言,关于军工所走私一事,你大概了解多少。”
龙纪威倚靠在警车的后座上,他沉思了片刻,继而缓缓说道:“军火走私这件事是我们默许了的,所里有我们其他的线人,以走私的名义来接触,总是要保险一些……但毒品……”
他俊郎的面目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幻莫测,“所里的线人估计是被怀疑了,没能深入到这一步,而且我是真的没有料到刘山竟敢如此大胆,拿军火走私做幌子,居然还暗藏了一条毒品交易线,我……”
他说不下去了,眉目冷厉,似乎着实有些懊恼。
江停蹙眉望向他,旋即追问道:“那雇佣兵那边的线人为何没有上报?还是说……”
“从那时候开始,韩中校身边的那个线人,就已经不再是原先的那个人了?!”
江停猛然回头:“严峫!审问军工所其他人有什么线索吗?关于毒品交易的开始时间有没有人知道一星半点消息的?”
“没有,就是有也早被灭口了,”严峫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平日里有些纨绔的神色一点点冰冷了下来。
“外勤在所后那片小树林里发现了一块新翻过的泥土,里面藏了一具男尸,法医那边鉴定应该是死了大半年了。我们从他的指甲缝里提取出了波莫那孙子的DNA,肯定是知道什么被灭口了。”
“妈的……”严峫狠抽一口烟,吞云吐雾间,神色也不觉又狠厉了几分。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关于可疑藏匿地点的排查工作始终没有进展,就连线人的身份也未可知。
半晌,江停从严峫的指尖中抽出烟头,捻灭在一次性纸杯中。他抬头望向国界处灰蒙蒙的天空,神色莫辨地喃喃道。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了……”
夜晚,孤零零一盏灯亮着的简陋实验室里。
楚慈收敛了实验台上的杯皿器械,一个个洗净放入超声波清洗箱中,又将那一方闪烁着蓝色罪恶的晶体锁在了铁柜里。
做完这一切,他随手翻开厚厚的笔记本,在最新的一页上写道:“10月13日,试图构建新型稳定反应式构型,船式构象扭曲过程中次级键断裂,实验失败。”
第五十四次了,他扔了笔默默地想。
“吱嘎——”背后沉重的铁门被人从里向外拉开,楚慈闻声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托着腮兀自思考着。
来人似乎见惯了他冥思苦想的模样,见状也没有声张,只是蹑手蹑脚地走了上来。楚慈顺从地闭了眼,下一秒,背后一暖,蓦地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又坚实的怀抱。
“这么晚了,还在做实验呢……”背后人用又生了胡茬的下颌轻轻蹭过楚慈柔软的发顶,楚慈轻笑,他缓缓放松了背后紧张的肌肉,颇有些慵懒地依偎在了身后人的怀里。
良久,说道:“嗯,还在尝试。”
“别试了,太晚了,乖,回去休息吧。”韩越亲昵地吻了吻爱人的额角,柔声哄道。
“唔………”楚慈叹了口气,他委屈地垂下眼帘,反身抱住了韩越。
从初次被带到缅甸山里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一个星期了,除了第一天夜里吴盛的现身短暂地掀起过一番腥风血雨,后面数日里,这神出鬼没的老毒枭都未曾再出现过,就连秦川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一并没了踪迹。
楚慈依旧被严格限制活动范围,基本上走到哪里,都有人鬼鬼祟祟地盯着,好在他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待在实验室里做实验。这倒也省了不少人的心,就连晚上韩六大摇大摆地去骚扰高材生,盯梢的人也都只是心照不宣地一笑,待两人黏黏腻腻地温存过后,再继续恪尽职守地监视楚慈。
“距离秦川给你限定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星期了,你…觉得还来得及吗……”韩越摩挲着楚慈后脑上柔软的发,不无担忧地问道。
楚慈轻笑出声,他将瘦削了许多的下颌抵在韩越精壮的小腹上,眯着眼,任由韩越把玩着他额角生出的一缕碎发。
半晌,他揶揄道:“居然不相信我……来,过来看。”
他戴好手套,从一旁的小柜中摸出一片蓝色的晶体放在锡箔纸上,然后打开紫外光灯,将强度调至了最大。
两分钟过去了,晶体安然无恙,没有焚烧,亦没有融化。
“你……”韩越错愕,他一把扯住了楚慈的袖口,高大的身影站起,顷刻将楚慈逼进了墙角和桌间子狭小的缝隙里。
“你早就成功了?”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
“嗯,确切的说,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做成了。”
楚慈将晶体捏起,扔入水中,待那微弱的蓝色荧光融化殆尽,他才信手将水从窗口处泼洒出,收拾得不留一丝痕迹。
“那你疯了!都做成了还跟着来这里做什么,你是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是不是……你……你是要气死我吗?!”韩越越说越气,他拉着楚慈的手,几乎要低吼出来。
“现在可好,你和警方的联系断了,我和联络人的联系也早半年前就断了,如今我们该怎么办?亡命鸳鸯,血战沙场吗?”
“嘘……”楚慈抬起食指轻轻压住男人颤抖的嘴唇:“是我不好…我跟你认错……别气了。…”
“………”
韩越垂首望他,却见逆光中楚慈柔和的眉眼舒展着,泠泠的眼底承载了一方他之前不曾留意过的餍足笑意。
“如果不是骗他们说我暂时做不出来…我就没法跟你到这里…又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和你在一起呢……”
韩越无言片刻,他几度想要启唇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流淌过舌尖,最终只化作了一声浓浓的叹息。
他粗糙的指尖拨弄着楚慈柔软的发,哑声问道:“时间就剩最后几天了,你想怎么做……”
“拖着,现在还不是时候。”
韩越的指尖一顿:“什么。”
“东西还没有准备齐全,”楚慈垂眸,他的头发又长了,几缕碎发散落下来,遮挡住了他苍白的脸。
“这里的罪恶太多了…你的,我的……”
他猛地抬起头来,一双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夜里亮得发光。
他说:“只有把这里的一切都毁了,才算是真正的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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