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叛徒

【二十四】

两日后的傍晚。

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停了十余辆越野,着黑皮衣皮裤的雇佣兵们正忙忙碌碌不知做些什么,楚慈裹着单薄的大衣跟在韩越身边,小心探着头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你在看什么。”韩越又戴上了他那只黑口罩,那双眼角带疤的眼睛正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他,看起来有些愉悦。

“没什么,”见秦川又在远远望着他们了,楚慈谨慎地向韩越近了一步,“就是…感觉山里起风了,有些冷。”

“唔。”韩越长臂一伸将楚慈揽进了怀里,他回过身向远处的秦川点点头,目光里似乎有些警告。

“来,穿件衣服,你穿的真的太少了。”韩越脱了身上的皮衣,转手披在了楚慈身上。

“不用,我……”楚慈惊慌地看了看四周正望向他们的人,下意识想要抬手推拒。

“穿上,”韩越为他拉好衣领的拉锁,然后佯装亲吻般俯身附在他的耳边低问,“防弹衣穿好了吧。”

楚慈蓦地睁大了双眼,下意识点点头。

“嗯,那……那个单子你也藏好了是吧?”韩越在他耳边轻轻呼出一口气,楚慈的耳廓骤然红了,他低垂了视线,无措地又点了点头。

韩越轻笑一声从他身边抬起头来,周围人见没什么好戏看了,都赶紧识趣地成鸟兽散状。

众人皆在窃窃私语,指着韩越二人低声调侃,然而楚慈却并未像往常般拉着韩越躲避,他眉头紧锁,总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有些不对。

——先是今晚突然通知他们来了一个大客户,吴盛点名要韩越和他一同去接洽,而韩越听闻消息时的表情并没有很意外,似乎早就知道消息了,可说不通的是,韩越为什么会不告诉他,甚至还不顾他的暗示硬要带他一同去………再者,韩越这几天对于和他有私情这件事已经不是单纯的明目张胆了,从深夜短暂的依偎,到白日里都敢公然动手动脚,简直像是在向全天下广而告之,生怕人不知道一样……

他想要做什么……

楚慈侧身看着男人宽厚的肩膀,心下的疑问乍涌,像山间的朝雾层层叠叠,迷了满眼。

于是他轻轻扯住了韩越的衣袖,低声问道:“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今晚…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韩越闻言挑起一边的眉,他眼底生笑,生了茧的指腹轻佻地一下又一下摩挲着楚慈的手背,似是好不在意。半晌,他笑着捏了捏楚慈的脸。

“想什么呢,”他说,“都入了这一行了,什么时候不是危险。”

楚慈目光一怔——他刻意忽略了自己的前半句话………韩越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好了,走吧高材生,”韩越满不在乎地牵起楚慈的手,摁着他的肩膀便把他往越野车里塞,“人没豆大,操心的事倒是不少。”

“你………”

“砰!!”

楚慈无措的目光被韩越一个甩手锁在了车门里。

韩越长舒一口气,缓缓回过身来,却见秦川正在不远的地方笑吟吟注视着他。

“韩先生啊,”他上前递了一根烟,“楚慈已经察觉到不对了,你想好怎么应付他了么?”

不出意料,韩越又摆摆手拒绝了,他抱着双臂,面上似是有些冷冷的:“楚慈聪明,若不是今晚就要结束了,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我看你敷衍得挺不错的啊,”秦川点燃烟深吸了一口,浓稠的白色烟雾里,他看起来还颇有些眉飞色舞的,“可以啊韩哥!有经验,行家呐!”

韩越对他这种冒着生命危险还要八婆的精神非常无语,他抬手挥散了眼前的烟雾,随口叹道:“是啊,谁叫他信谁不好,偏偏信我。”

秦川闻言爽朗地大笑起来,他用力拍了拍韩越的肩,意有所指地说:“那你可好好多陪他一会吧,别一会没机会了。”

说罢他摆摆手,率先钻进了后面那辆越野车。

韩越蹙着眉望了那潇洒的背影一会,他摇摇头,也钻回了车子里。

晚六点,十几辆越野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座孤山,顺着蜿蜒的盘山道,开往另一个未知的黑暗地带。

夜幕已经徐徐降临了,山谷间陡然生起了些许朦胧的雾气。韩越下令将车子的大灯都打开,车子间首尾用铁锁相连,一行车队缓缓行驶在山路上。

楚慈在晦暗的光线间悄悄打量韩越神色莫辨的脸——男人的目光有些冷峻,一对薄唇紧抿,眉峰微起,向下看去,隐约间脖颈上的青筋也有些凸出,就连整个身体都好像绷直成了一道坚韧的墙壁。

楚慈心头一紧——韩越有些紧张,他在担心些什么?

当楚慈第三次忍不住抬眼望向他时,韩越蓦地在底下抓住了他的手。

男人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样子,就连目光都没有分给楚慈一个,但他的手却是温暖的,和楚慈的手交叠在一起,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温柔缠绵。

楚慈的呼吸声骤然重了起来,他闭上眼,极力安抚下了内心的狂跳,轻轻将额头抵在了韩越的肩上。

三个小时后,车队顺利抵达笛梵山。

楚慈脸色苍白地被人从车上扶了下来,甫一触地,他便忍不住踉跄着一路小跑到树边,不住地干呕。

闻声,韩越向他张望了一眼,楚慈对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好在其他雇佣兵也只是或戏谑或冷漠地瞥了他几眼,并没有走近,楚慈便这么一个人佯装无力地半倚在树干上,透过山谷间氤氲的雾气四下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原来笛梵山并非是一座孤山,而是连绵的山脉,高低不一的山峰起落,圈围起中间这一片不大不小的山谷。而在这座谷底的中心地带,不知是谁建起了几间灰蒙蒙的厂房,房顶是简陋的工业铁皮搭就,生了锈的螺钉外露着,看色泽,少说也在这屹立了七八年之久。

楚慈不断向手心呵着气,他半张脸都埋进了韩越给他披上的大衣衣领里,只留一双眼睛,仍旧担忧地注视着周围沉默的人群。

“吴盛叔,”秦川远远地引着那老人过来了。老毒枭在人群中站定,浑浊的双眼一轮,在周围每一个人的脸上缓慢扫过。

半晌,大概是没有看到生面孔,他点点头,摸出旱烟枪狠狠吸了一口。

“九点了吧……那边怎么还不过来。”

秦川乐呵呵地笑着,他眯着眼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安抚道:“吴盛叔你有所不知,这茶马古道啊,是现在亚洲地区最大的暗网交易商了,前阵子马里亚纳海沟让国内一个叫画师的卧底搞瘸了腿,茶马古道趁机兴起,都快替代马里亚纳海沟当老大了。这回我们能搭上茶马古道,绝对能赚的盆满钵满的。况且人家的老板也是从中国远道而来的,人肯来咱们的地界谈生意,就足够诚意了,咱就再等等,再等等吧。”

秦川这番话几乎说的滴水不漏,吴盛沟壑纵横的老脸神色渐缓,没再言语。

天色渐渐完全暗了下来,山谷间寒风乍起,席卷着一地落叶聚散,拍打在脸上,刮得脸面生疼。

韩越命人只开了两盏车灯,LED的大灯灯光骤然照亮了周围的环境,几个吴盛手下的毒贩操着缅甸话,骂骂咧咧地走到光下抽着烟,楚慈也下意识地想要寻着光亮处去歇着,然而才刚迈出一步,便被韩越一把扯住了。

不知为何,男人的脸色异常得阴沉。他嘴角叼着一支烟,手下的力度却是很大,抓得楚慈甚疼,忍不住开口轻轻呼了一声痛。

“别过去,”韩越沙哑着嗓音开了口,“去秦川那边坐着,记着,跟他靠近些,不要乱跑。”

楚慈闻言一时愣住了,他下意识想要回头再追问一句为什么,然而韩越却是好像有些不耐烦了,他合上眼摆摆手,将楚慈从自己黑暗的小空间里隔离了出来。

“楚工,”秦川微笑着将他拉了过去,“韩先生现在心情好像不太好,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楚慈茫然地回头,即将脱口而出的疑问也被那笑意堵住生生咽了回去,他不安地张望了韩越一眼,转身跟在秦川身后离去了。

周围的人开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抽烟说话,吴盛的人大多是缅甸人,一口番邦话听得楚慈甚是头疼,他们大声抱怨着,大概是嫌买家不守时来得太慢。

而韩越的人却都只是沉默地站在一边,一身黑衣黑裤,只有手里的枪偶尔反射出金属的光泽,远远望去,像是群死亡的使者。

“!”一个站在远处车灯里的缅甸人突然挥手大声喊道。

“吴盛叔,有车来了。”秦川笑着低头伸出一只手。

老人点点头,收起烟枪,扶着秦川的手臂慢慢站了起来。

楚慈随着愈发聚集的人群向前靠近,他眯着眼望向远方越来越近的一队车龙,心底陡然生出几丝不好的预感。

车队稳稳当当地驶入,停泊在了山谷风口,车上下来一群持枪的蒙面人。吴盛似乎是看到对方大量的枪械很是不满,他皱着眉上前几步,正欲训斥来人。

而变故就在那一瞬间发生了。

为首的蒙面人一言不发,落地后便骤然开了枪,冲锋枪风卷残云般扫射过去,站在车灯下的一排毒贩来不及反应,便瞬间被打成了蜂窝煤。

枪声一响,前面的缅甸毒贩疯了般狂呼乱叫起来,子弹迸发枪林弹雨之下,前面的人倒了一片又一片,血腥味霎时弥漫在空气中,腥臭得令人近乎要窒息。

楚慈在这巨大的祸乱中四处找寻着韩越——他刚刚拦过他…也知道这些人会率先扫射灯光下的人!那他和这一群上来就火拼的毒贩到底什么关系?

还是说……浓烈的恐惧霎时笼罩在楚慈的心头,韩越是在黑吃黑?!

“快找掩体!”秦川嘶声力竭地怒吼:“都在这他妈鬼叫什么!?拿枪啊!保护吴盛叔!”

“&~@-x/sjw#!”一群毒贩这才猛然回过神来,一个个手忙脚乱地拎好枪,吱哇乱叫着向前冲去。

混乱间,秦川左手拎着老头,右手拉着楚慈,一个闪身躲到防弹的越野车后。他脱了外面的皮衣,利落地从腰间摸出枪,上弹。

“秦……秦…”吴盛颤巍巍抬起手指着他,老头眼底的愤怒像熊熊沸腾的火山,几乎要满溢出来了。然而手指伸到一半却是被秦川一把抓住,他扭过头深深看了楚慈一眼,继而低声说道。

“吴盛叔,茶马古道居然坑我们,这事我也没料到,是我的失误。我们回头再说,现在前面暂时有韩六他们顶着,其他弟兄们也都上了,你们留在这不安全,赶快撤到厂房里去,后门靠近山底那有辆车,带几个弟兄快走,货大不了就烧了,我们………”

“秦先生,想去哪啊?”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秦川的身后一凉,一把枪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抵抗的,嗯?”枪口慢慢上移,抵在了秦川的脑后。

四周的枪声渐渐淡了,秦川的脸上一片空白,他回过身去望着背后熟悉的那人,声音仿佛从牙缝间一点点咬了出来。

“韩……你这个……叛徒…”

似是故人来(提灯看刺刀同人,结局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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