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将周明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被铐在审讯椅上，花白的头发略显凌乱，却依旧坐得笔直，眼神平静得可怕，完全没有阶下囚的慌乱。

程磊的胳膊已经包扎好，白色的纱布缠在小臂上，隐隐透着一丝红。他坐在审讯室的观察窗前，看着里面的周明，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背叛、不解，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这个他曾一度信任、甚至同情的老人，竟然是策划父亲死亡的幕后黑手之一。

“怎么样？刘警官已经审了一个小时了，他还是不肯开口？”李钰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递到程磊手里，声音轻柔。

程磊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却暖不透心里的寒凉。“嗯，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受人指使，对背后的势力绝口不提。”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审讯室，“他太狡猾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通过这种方式拖延时间。”

李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审讯室里，刘警官正拿着那份码头交接协议，拍在周明面前：“周明，证据都在这里了，你和赵天虎、张宏的勾结，你策划的非法交易，还有你承认的杀人灭口，桩桩件件都铁证如山。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交代背后的势力，争取宽大处理！”

周明抬了抬眼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宽大处理？刘警官，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风浪没见过？我既然敢做，就没想过回头。至于背后的势力，你们就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说的。”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到吗？”刘警官的语气带着威压，“你在码头说的那些话，我们都录下来了。你背后的势力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为什么要帮你？你们还有多少没暴露的非法交易？”

周明闭上眼，不再说话，一副任你处置的模样。审讯室里陷入了僵局，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程磊转身，看向李钰，“周明对我有戒心，但他对我父亲似乎还有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我可以试试。”

李钰愣了一下，随即担忧地说道：“可是……他对你做了那么多事，你现在进去，能控制住情绪吗？万一他故意刺激你，让你失态怎么办？”

程磊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我能控制住。我必须进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背叛我父亲，为什么要毁掉这么多人的人生。”

刘警官也走了出来，沉吟片刻：“也好。周明对你父亲的事情最敏感，你进去或许能打破僵局。但记住，保持冷静，不要被他带偏，我们会在外面看着你。”

程磊点点头，推开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去。

听到开门声，周明睁开眼，看到走进来的是程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程磊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周明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冰冷的审讯桌。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周明，目光里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深深的探究。

“没想到，最后审我的人，会是你。”周明先开了口，声音沙哑。

“我也没想到，当年和我父亲并肩作战的同事，会是杀害他的凶手。”程磊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周明，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当年，你和我父亲一起调查化工厂，你们是不是曾经真的想过，要揭露真相，还那些被污染伤害的人一个公道？”

周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程磊继续说道：“我父亲的日记里写过你，他说你是个有正义感、有能力的同事，他很佩服你。你们一起熬夜整理证据，一起深入化工厂暗访，一起面对赵天虎的威胁。那些日子，对你来说，就没有一点值得留恋的吗？”

提到往事，周明的嘴角动了动，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愧疚，还有一丝不甘。“那些日子……确实是我这辈子最痛快的时光。”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以为，只要有证据，就能扳倒赵天虎，就能还所有人一个公道。可我们太天真了，赵天虎的势力太大了，我们根本撼动不了他。”

“所以你就选择了背叛？”程磊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质问，“就因为势力悬殊，你就放弃了正义，选择了和恶魔同流合污？”

“放弃？”周明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激动，“我没有放弃！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赵天虎给了我钱，给了我权力，让我成为他幕后的‘影子’。我以为，只要我站在他身边，就能慢慢收集他的罪证，总有一天，能亲手扳倒他！”

“可你做了什么？”程磊的声音陡然提高，“你帮他掩盖化工厂的污染真相，帮他处理掉孙强这个目击者，还帮他策划杀害了我父亲！这就是你说的‘换一种方式’？”

“我没有！”周明嘶吼着，情绪彻底失控，“孙强的死，是他自己多管闲事！你父亲的死，是他太固执！他明明知道赵天虎不会放过他，明明知道我在暗中保护他，可他还是要一次次地冲上去，一次次地破坏我的计划！我没办法，我只能让他暂时‘消失’，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我的计划！”

“保护？”程磊觉得无比讽刺，“让他被人杀害，就是你所谓的保护？周明，你醒醒吧！你不是在保护他，你是在为自己的贪婪找借口！你被钱和权力冲昏了头脑，早就忘了自己最初的初心，忘了什么是正义！”

周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泪突然从眼角滑落，滴在审讯桌上。“初心？正义？”他喃喃自语，眼神变得迷茫，“我曾经也相信这些……可当我看到那些被污染的村庄，看到那些患病的村民，看到赵天虎逍遥法外，我就知道，光有正义是没用的……”

程磊看着流泪的周明，心里的愤怒渐渐平复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悲哀。这个曾经有过正义之心的人，终究还是在黑暗中迷失了自己。

“周明，”程磊的声音放缓了一些，“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背后的势力，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是不是还在进行非法交易？你把一切都交代出来，不仅能争取宽大处理，还能弥补你曾经犯下的过错，给那些被你伤害的人一个交代。”

周明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程磊，眼神里充满了挣扎。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突然闭上了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不……我不能说。”他摇着头，“他们太可怕了，我要是说了，我的家人会遭殃的。”

“你的家人？”程磊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你还有家人？我们可以保护他们！只要你配合我们，我们会确保你家人的安全！”

周明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里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又被恐惧取代。“没用的……你们保护不了他们。”他低声说道，“那些人无孔不入，只要我泄露了一点消息，他们就会找到我的家人，让他们生不如死。”

审讯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程磊知道，周明的心里防线还没有彻底崩溃，他对背后势力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对法律制裁的畏惧。

就在这时，观察窗传来一阵敲击声。程磊回头，看到李钰对着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出来。

程磊起身，走出审讯室。“怎么了？”

“我们查到了，周明确实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外孙，住在邻省的一个小县城里。”李钰说道，“而且，我们发现，最近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暗中监视他们。看来，周明说的是真的，他背后的势力确实在威胁他的家人。”

程磊的心里一沉：“那我们赶紧派人去保护他的家人！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已经派人去了。”刘警官说道，“我们会把他的家人接到安全屋保护起来。现在，我们可以再进去审讯周明，告诉他这个消息，打破他最后的顾虑。”

程磊点点头，再次走进审讯室。

“周明，我告诉你一个消息。”程磊坐在他对面，语气平静地说道，“你的女儿和外孙，我们已经派人保护起来了，他们现在很安全。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受到伤害。”

周明的眼睛猛地睁大，不敢相信地看着程磊：“你说的是真的？你们真的能保护好他们？”

“是真的。”程磊肯定地说道，“我们已经把他们接到了安全屋，有专门的民警保护。只要你配合我们，交代背后的势力，我们会一直保护他们的安全，直到把所有的罪犯都绳之以法。”

周明的嘴唇哆嗦着，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他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决绝：“好……我交代。”

程磊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场审讯室的博弈，他们终于赢了。

周明缓缓开口，道出了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庞大组织——“黑鹰会”。这个组织成立于二十年前，最初只是一个小规模的□□，后来逐渐发展壮大，涉及走私、贩毒、非法交易等多个领域，势力遍布多个省市，背后有很多高官和商人撑腰。

“我当年之所以选择和赵天虎合作，就是因为他是‘黑鹰会’的成员。”周明低声说道，“‘黑鹰会’的老大很神秘，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的代号是‘鹰王’。赵天虎只是‘黑鹰会’在本市的一个小头目，负责管理非法交易和拉拢官员。”

“我成为‘影子’后，主要负责帮‘黑鹰会’洗钱和转移非法所得。孙强的死，是因为他发现了‘黑鹰会’通过盛景花园项目走私违禁品的秘密。你父亲的死，是因为他查到了‘黑鹰会’的核心据点，‘鹰王’怕他泄露消息，就下令让我除掉他。”

听到这里，程磊的心里充满了愤怒。原来，父亲的死，不仅仅是因为周明的背叛和赵天虎的贪婪，还牵扯到了一个如此庞大的犯罪组织。

“‘黑鹰会’的核心据点在哪里？‘鹰王’到底是谁？”程磊急切地问道。

周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鹰王’的真实身份，也没见过他。我只知道，‘黑鹰会’的核心据点在一个叫‘鹰嘴崖’的地方，具体位置我不清楚，只有‘鹰王’和几个核心成员知道。”

“那你知道‘黑鹰会’接下来的计划吗？他们还有哪些非法交易？”刘警官的声音从审讯室的喇叭里传来。

“我知道他们最近要在鹰嘴崖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走私交易，涉及一批价值连城的违禁品。”周明说道，“交易时间是三天后晚上十二点。”

程磊和观察窗前的刘警官、李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三天后的交易，是打掉“黑鹰会”的绝佳机会。但鹰嘴崖的具体位置未知，“鹰王”的身份不明，这次行动，注定充满了危险和挑战。

审讯结束后，周明被押回了看守所。程磊和刘警官、李钰等人坐在会议室里，讨论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找到鹰嘴崖的具体位置。”刘警官说道，“周明虽然不知道，但我们可以通过他提供的线索，结合之前的调查，慢慢排查。”

“同时，我们还要继续审讯周明，让他回忆更多关于‘黑鹰会’的线索，尤其是‘鹰王’的身份信息。”李钰补充道。

程磊点点头，眼神坚定：“无论有多困难，我们都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彻底打掉‘黑鹰会’，为我父亲，为所有被他们伤害的人，讨回公道。”

他看向李钰，李钰也正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支持。经历了周明的背叛和反转，两人之间的羁绊变得更加深厚。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艰难，但只要他们并肩作战，就一定能战胜黑暗，迎来光明。

会议室的灯光亮了一夜，一场针对“黑鹰会”的抓捕计划，正在紧锣密鼓地制定中。而鹰嘴崖的夜色深处，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