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周锐眼睛微亮。
沈蔻有些犹豫,“我很久没有碰过小提琴了,估计拉得不好,会拖你后腿。”
陈语生赶忙拿手肘撞她,“没事,周锐怎么会怕你拖后腿呢?”
沈蔻问:“你们选的是哪首曲子?”
“莫扎特的《G大调第三协奏曲》。”
沈蔻点头,她似乎记得这个是七八级的曲子,不算特别难。
“我不知道我还记得多少,要不先跟你去音乐房试一试吧。”
周锐笑,“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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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沈蔻就被陈语生拉去了学校音乐房。
周锐还有校艺团的节目要排练,她们寻着琴音见到人时,他正在练习室弹钢琴,而一旁的木制地板上,一个穿着舞蹈练功服的女生正合着琴音起舞。
一曲终了,周锐出来将音乐房的钥匙递给她,让她先自己去试试手。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自己还得再陪里面的女生练一遍。
沈蔻隔着玻璃往练习室里瞧了一眼,恰巧那人也在看自己,一瞬的对视女生便移开目光,走到一旁压腿。
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那女生的目光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打量与揣度。
沿着走廊走到音乐房门口,沈蔻才问陈语生那女生的名字。
“她叫蒋芹,理科班的舞蹈生。”说到这里,女生之间的八卦话匣由此打开,陈语生凑到她耳边,“有人说她是周锐的女朋友。”
“真的吗?”沈蔻来了精神,赶忙问她,“周锐承认了吗?”
“呃,这个……”陈语生托着下巴想了会,“好像没有,但都是这么传的……”
她那句“也许不是真的”还没说出来,周锐便出现在两人身后。
“怎么站这里不进去?”
沈蔻一吓,本以为他会等下过来,却没想到这么快。
“你那边结束了?”
他眼神一闪,“嗯”了一声,笑着催促两人进去。
周锐从琴架上把琴拿来递给她,又将事先打印好的曲谱放在谱架上,示意她可以站到中间去。
手摸上小提琴,久违的心境被纷繁挑起。这首曲子她曾练过很多遍,身体的记忆比大脑更熟悉。
她似乎就是有这般气场,当乐声缓缓流出,宛如万籁俱寂、走过千里万里,而当乐声结束,又觉柳暗花明、风流云散般空明。
陈语生一脸崇拜地看着她,“蔻蔻,要是你这都叫不好,估计就没人比你小提琴拉得好了!”
沈蔻吐出一口气,像是仍沉浸其中,许久不练,到底是生疏了不少。
将琴递还给周锐,他脸上微红,眼里也是惊艳之色,“除了中间节奏有些不稳,其它都很好。”
他似乎是有些语无伦次,末了眼睛仍旧发亮地赞赏她,“你的基本功很扎实。”
沈蔻腼腆一笑,“也就这一首比较熟悉。”
音乐房门口,蒋芹看着里面与周锐相谈甚欢的沈蔻,冷哼一声,背着单肩包头也不回地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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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内定的节目换成了周锐和沈蔻合奏。
每天她都得抽时间往音乐房去,而周锐也是十分耐心地陪她伴奏练习。
沈蔻庆幸自己对节奏音调的敏感度没有下降,否则实在对不起自己从小的勤学苦练。
平安夜这一晚,两人从音乐房里出来时已经很晚了。
外面的黑云压得低,凛冽寒风吹得沈蔻打颤,路灯打下来的光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霜,估计过不了多久就有初雪了。
她对着手哈了口白气,裹紧了棉服,一旁的周锐说要请她吃烤冷面,沈蔻连连点头。
来到开足暖气的小店里,冒着热气的食物端到面前,囫囵吃上一口,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沈蔻吃到一半,才发觉对面的周锐在偷看她,“怎么了?”
说着,她摸摸自己的嘴角,以为是有东西沾嘴上了。
周锐有些紧张,他不知从哪拿来一个精巧的纸盒子送到她手边,“这是给你的,平安夜快乐。”
沈蔻惊讶,看着那精致盒子里的苹果,赶忙道谢接过。
她挑着烤冷面里的葱,笑说,“大家好像都很喜欢平安夜送苹果,小语今早也给了我一个。”
周锐笑,听见她总将自己与陈语生划分在一起,心中有些失落。
他转而问,“你拉得这么好,一看就是从前学过的,为什么不继续学了?”
她一顿,面色平静,“没钱了。”
没想到是这样的回复,他脸上带了点窘,“你很差钱吗?”
沈蔻抬起头来看周锐,她心中知晓,在同龄人眼中,所谓的差钱,也不过是差些买零食买小说的零花钱。
可她差的,是杯水车薪、如流水般的几十万,欠舅舅家的,还有,欠陆同尘的。
不愿多提,她继续埋头挑拣碗里面的葱,“嗯……有点吧。”
周锐没有觉出她语气里的抗拒,“我给你介绍个西餐厅演奏的兼职吧,一下午有三百呢。”
她讪讪地笑两声,摆着手说不用,周锐这才没说话了。
沈蔻两下吃完,两人走回校门口,周锐想送她回宿舍,她赶紧推却
“你又请我吃夜宵又送苹果的,哪能再让你送我回宿舍?”她裹着棉服催促他,“快回去吧,这都多晚了。”
象征性地朝他摆摆手就往宿舍走,周锐也不知道是刚刚哪句话说错了,他只好摸摸鼻子,转身回家。
-
元旦晚会转眼就到。
沈蔻的礼服是陈语生在外面租的,金色长裙裹身,双肩用薄纱掩盖,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
舞台上的镁光灯投下来,身上的礼服折射光线,便有天地失色的美艳与内敛。
周锐知道,这绝不是单单学一门乐器就能塑造出来的气质。
又恍然记起前几日平安夜,在烤冷面的小店里,她那句平淡的“没钱了。”
两人表演十分顺利,晚会结束后,她和陈语生跟着校艺团去聚餐。
元旦跨年的氛围极易感染,沈蔻和陈语生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周锐送了盘烤串来,说是辛苦这几天她的临时顶替。
沈蔻笑,“有烧烤吃就不辛苦。”
等从烧烤店里出来,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
街上的汽车灯光交织在一起,雪杂在夜色里落下来,飘至灯光下,又是一片透明的白。
沈蔻冻得将自己的围巾绕紧了一圈,“今年的雪,下得真是时候。”
“是啊,初雪呢。”陈语生感慨。
她伸出手试图接住一些,不知怎么,此刻突然就想起了陆同尘。
他现在会在做什么?
是窝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抽烟么?还是,有可以陪伴的人了?
思绪放空出去,也只一瞬,这样的情绪也就悬崖勒马。
对着手心哈了口气,瞧着天际线那头的灯光,她掏出手机,对着城市上空如絮如羽的雪拍了照,又挑了几张相册里的照片一并发了朋友圈——
“明年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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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同尘到母亲薛嬅家中时,关燃已经到了,正陪着陆母看元旦晚会。
自父母分居以来,节假日他一般都会往母亲这边来,这是他十几年的习惯。
饭桌上,薛嬅委婉问了句两家联姻订婚的事。
陆同尘眉头一皱,关燃却是笑,“我爸还在为这事和我闹脾气呢。”她一手撑着下巴,“您知道的,我不结婚的。”
薛嬅笑,“也好。”
“与利益捆绑的婚姻,能走到头的寥寥无几,我与同尘的父亲不就是个例子?”
薛陆两家政商联姻,到后来离也离不成,和又和不来,这般牵扯,活得实在辛苦。
陆同尘皱眉,“好好的提这做什么。”
薛嬅看他一眼,劝诫两人:“婚姻这种事,你们自己觉得好,才是真的好。若自己觉得自在,不结婚也没什么。”
关燃笑了,“我爸能有您一半开明就好了。”
又问起关母的病情,关燃摇头,“癌细胞扩散,没多少时间了。”
“改日我去医院看看。”
从别墅里出来,陆同尘准备先将关燃送回关宅,被她制止,“回去就鸡飞狗跳,今晚借你家客房躲一宿。”
车从大桥上往对岸开,关燃轻车熟路摸到他车储物盒里的烟。
“少抽点。”陆同尘提醒。
她降下一半车窗,抽一口烟,白雾一下子被寒风吹散,“同尘,我爸想借你的名头东山再起。”
“他要是来找你,你别留情面——关家,已经不行了,别再拖累了你。”
陆同尘听着,没接话,开车往自己市中心的房子去。
当初他自立门户是得了关家扶持,如今帮回去是应该的,可硬要和婚姻扯在一起,样子就不那么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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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在寸土寸金的江边,一梯一户的顶楼大平层,从落地窗前往下看是一望无尽的灯光夜景和滔茫江水。
“啧,还是这么单调。”关燃进门,客厅的灯自动打开,她颇为不满他这种黑白灰的单调审美。
“有时候,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正常男性了,一点人气都没有。”
她换了鞋直接往酒柜去,挑了瓶顺眼的撬开,倒了一杯递给陆同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陆同尘接过,“倒不至于没人气。”
他只是觉得,实在没意思,地位越走越高、钱权越来越多,可说到底,无非是与人周旋,陪合作人酒足饭饱。
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他透着玻璃侧头瞧外边的黑天,几片雪花扬扬飘入眼底,霜白细小,随风而落。
“哟,下雪了。”关燃在他身后道。
陆同尘抬眼,几片透明雪花被风扯着卷入空中,合着远处城市的明昧光影,时闪时灭。
几杯酒下肚,关燃进盥洗室洗手,陆同尘顺带提醒她,“客房自己收拾。”
他点了烟,一旁手机的屏幕亮了灭,灭了亮,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发来的形式祝福。他拿过手机点开,几眼看完,又随手点进朋友圈翻看。
下拉刷新,恰巧就瞧见沈蔻刚发的那一条。
一张洛城夜空的雪,一张烤串的照片,还有一张应该是她养在宿舍里的小绿植,只长出了绿盈盈的芽——“明年会更好。”
他顿住看了片刻,烟雾在指尖散开,良久,指尖轻触,点了一个赞。
这时,关燃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刚刚于水池前洗手,偶然瞥见在格子架上,他的须后水傍边,躺着一个玫红色发卡,上面点缀着碎钻,一看就是年轻女孩子的发饰品。
她心里带着些兴奋,赶忙擦干手上水渍出来,“诶,这是什么?”
发卡举至陆同尘眼前,“你家竟然会出现女孩子的发卡?”
他眼神闪了一瞬,这是沈蔻在他家里借宿的那几日落下的,他没扔,也没留意,随手放在了水池前的格子架上,与自己的须后水摆在一起。
后来每日看着,竟也习惯了。
陆同尘伸手从她手里接过,淡淡地“嗯”了声。
“朋友的女儿。”声音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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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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