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孩的战斗力，听岚是知道的。

但他先前刚刚饿到昏厥，之后也没怎么进食。听岚代入感很强地想，换作自己，肯定不想在饿肚子的情况下做事情。

“算啦，暂时不要。”

夜星：“好。”

听岚从芥子袋里取出地图，在这里做了个标记，打算之后再过来处理这个蜂巢。

她绕过蜂巢，继续一路向前。

整个宁墟宗地界内的猛兽数不胜数，危险程度堪比普通人赤手空拳徒步穿越非洲大草原。

听岚十分警惕，遇到可能会有危险的地方都绕过去。

小夜星亦步亦趋跟着她。

反正路上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这个倔小孩也赶不走。听岚便开始跟他搭话：“你是第一次从魔界出来吗？”

听说魔界入口很难找，魔族平时都躲在魔界里不会出来。

夜星沉稳地点点头。

听岚又说：“我叫听岚，你叫什么名字？”

“夜星。”

“夜晚的星星吗？”

夜星点头。

“魔界是什么样子？”

听岚这问题倒是把夜星给问住了。

他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来一句：“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

夜星：“就跟我们遇见的地方……差不多。”

他说的是那日夜色下，危机四伏的森林。

带着血腥气的风，和永远杀不完的凶悍魔兽。

但听岚对于那天的印象，只有满地好吃的猪猪。

她现在的思考能力还受到小孩身体的限制，记忆和思维模式也不像成年人那样条理清晰。

夜星一句话说完，听岚先想到的是炼丹所里的画面。

似乎很普通。

跟她想象中的魔界有点不太一样。

“这样啊。”

听岚应了一句，就不再多问了。

在她身后的树林里，冒出一只只气急败坏的脑袋。

又被其他人的手给按了回去。

听岚忙着赶路，没注意到身后的异常。

她说好第二天夜晚之前要回，于是当天赶路也十分迅速，终于在黄昏之前走到了宁妄山的山腰处。

宁妄山的外门弟子就住在这附近。

宁妄山的主殿建在山顶，跟宁光山的仙宫一样，外表看起来雕梁画栋仙气飘飘，一看就是凡间不存在的仙人居所。

从半山腰远远看过去，仿佛能从山顶的建筑之中，瞥见万年前仙门的繁荣昌盛。

而外门弟子居住的地方，则是要简单很多。

非常朴素的茅草房，外墙用特殊的木材搭建而成，房顶则是木头加茅草。

有几个人扛着木头经过这里，看见听岚和夜星，讶异地说：“哪儿来的小孩儿？”

旁边立刻有人道：“你忘了吗，掌门仙尊昨日已经让燕师祖传令下来！如果看见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

“就是宁墟宗的宗主。”另一个人接道。

扛着树的几个人顿时都陷入沉默，面面相觑着，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听岚低头，从芥子空间里摸出无惘仙尊留给她的信物。

几名弟子这才慌乱道：

“掌门仙尊的玉竹剑！”

“真是……”

“这就是我们的宗门宗主吗？好小好乖。”

“嘘！别对宗主不敬！”

“……”

听岚小脑袋晃了晃，左右看看，问道：“你们这儿的铸剑所在哪里？”

“在山顶，仙尊的宫殿西侧。”有人回答道。

“从这儿一直向东走就是了，不远。”人群中一名女弟子回答道，“对了。您若是想去宁妄仙宫，那得向西，上山顶……”

看来铸剑所和仙宫方向相反。

也是，毕竟那儿整日里乒乒乓乓的砸铁。

确实也不适合建在自己的寝宫旁边。

听岚很礼貌地对几位外门弟子道了谢，随后继续往铸剑所的方向走去。

夜星全程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像个保镖。

很快，听岚听见了一阵打铁的声音。

同时还有弟子们的吆喝声。

“嘿哟！嘿哟！”

“一下！两下！再来！一下！”

千锤百炼。

一把上好的剑，需要这样反复锤炼不知多久。

没想到在这种时代，宁墟宗弟子也没把铸剑这门手艺给放下。

听岚再走近些，就看清了眼前的建筑。

跟仙宫楼宇风格近似，从外面看是格外漂亮的围墙和金属大门。

听岚走进瞧了一眼，感觉门是青铜制成的。

其实从建筑材料也能看出来，哪些是上古时期留下的建筑，哪些是外门弟子们后来搭建的。

比如在宁光山，无怀住的宫殿、以及无怀为她保留修缮的寝宫，还有炼丹所和药材室，就都是拥有着漫长历史的古老建筑。

绣衣所和阿橙她们住的那一片，则是后来建成的迷你“村庄”。

而在宁妄山，铸剑所就是早前留下的。

听岚带着她的小跟班进去，视察了一圈里面的环境和设施，发现自己除了几个身材健硕的弟子在锤炼铁块以外什么都看不懂。

铸剑所的负责人过来见她，带她去了专门制造改版犁的房间。

“我们这儿地方很大，宗主您……哎，小心脚下。”

听岚站稳，看了一眼铸剑所内做好的犁，高兴道：“这个做得真好。”

“是是。”负责人点头哈腰的，“多亏了您让人带来的图样，画得真好……”

听岚满意地点点头：“还可以吧。”

很骄傲的样子。

完全不清楚自己的小孩涂鸦其实有多难看懂。

负责人嘿嘿笑着。

听岚给犁提了几个修改意见，更方便弟子们操作，又现场定制一百套，打算大量分发下去。

来的路上她也看到很多原生态的田地。

开垦得乱七八糟，种出来的东西自然也七零八落。

那些田地重新开垦起垄，好好整理一下，还能再利用起来呢。

从铸剑所另一侧门出来，听岚发觉对面竟然还有一所上古时期的建筑。

她站在大门口，对着门上的字看了好一会儿。

夜星就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边。

听岚转头问他：“夜星，你认识这两个字吗？”

夜星也仔细盯着看了半晌，才道：“与魔界字形，略有不同……”

“窑？”他不确定地说，“似乎是，窑洞？”

两个小孩凑在一起，严肃地研究着门牌上的大字。

窑洞所的大门被人打开，里面走出几个三十余岁的弟子，看见听岚后皆是一愣。

随后十分流畅地俯首作揖，诚恳唤道：“宗主。”

听岚很有宗主气势地指着大门，理直气壮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宗主，是窑洞所。”

一名较为年长的女子回答道，“宁墟宗的瓦罐、陶器，都是在这里烧制的。”

夜星闻言松了口气。

他刚才没蒙错。

幸好在魔界时认真读书了。

看来宁墟宗虽然各自山门独立，但彼此之间还是互通有无。

一些上古时期宗门内部的管理方式，很好地保存到了现在。

在宁妄山的短期时差很快结束。

到黄昏时，天上阴云密布。

似是要下雨的前兆。

听岚没有赶着夜里回去，在夜幕降临前，她又来到外门弟子居住的地方，打算蹭个床睡觉。

这里的木板床很硬，但听岚在窑洞所认识的中年女弟子，帮听岚在床板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干草，又在干草上铺了很多层衣物。

这儿不像有独立绣衣所的宁光山，衣物稀少，很多人都只有一套。

听岚睡的床铺，是许许多多弟子主动拿出了自己仅有的外套。

她实在是太困了。

走了一天路，也没吃东西。

听岚感觉自己就像是瞌睡的小孩子一样，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保持清醒，就差当即摔倒在地昏睡过去。

因此她也没发现。

在外门弟子们贡献的外套床单中间，还夹杂了几件品质上乘的浅色长衫。

*

深夜。

一声惊雷炸响——

听岚心脏猛地一震紧缩，整个人从床上直接坐直了身子。

她感到自己浑身上下冒着冷汗，小手无意识抓紧了胸口的衣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好一会儿，才恢复对这个世界的感知。

她慢慢听见四周传来哗啦啦的雨声，几乎不用想就能听出来是惊人的倾盆大雨。

其中夹杂着几声雷鸣。

比她刚才听见的雷声更遥远、更微弱。

听岚的状态总算恢复了一点儿，她四处张望，看见了满屋子的积水，和一大一小两个站在房门口的人影。

听岚：“……？”

她仰起头，看到自己头上交叠撑着的两把雨伞。

而整个房间内，除了她睡的地方之外，四处都在淅淅沥沥地漏雨。

帮她铺床的姨姨站在门口，整个人都被屋外大风吹进来的雨水浸透。她怀里端着个大盆，正在往屋外舀水。

姨姨的对面，小小的夜星捧着小一号的盆，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宗主？把你吵醒了吗？”

听岚：“嗯……”

姨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道：“别管我们，您继续睡！”

听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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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风雨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