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完美避开江岩,周屿在家待了不到三天就拎着行李回了乡下。
说起来她还是初中毕业在乡下过过暑假,如今一晃十多年过去,她总想着那会自己还是个整天跟在外婆后面直打转的小姑娘。
外婆家住在离南城不到三十公里的农村,那里还没有被开发,眼到之处都能看见绿油油的菜田。
得知周屿要来,外婆叶启芳早早收拾好房间甚至连席子都给铺上,就等着周屿过来。
到的那天正巧赶上地里在收玉米,周屿放下行李没换衣服直接跑去帮忙,忙活到天黑祖孙三人满载而归,为此周屿的小腿可没少被蚊子咬。
叶启芳心疼外孙女,赶紧拿了花露水说什么都不让她再去地里,可第二天她依旧跟着赶都赶不走。
周屿:“外婆,您看我今天穿了长袖长裤。”
她正调整着头上的草帽,笑眯眯地站在叶启芳面前,那样子非去不可。
“小屿想去那就去吧!”王承良挑着空担子在前面说道。
有了外公帮忙说话,叶启芳摆摆手只让她注意着点,也就没有再阻拦。
从大城市的生活一下回归田野,周屿有说不出的开心。
白天她几乎都在帮着叶启芳干家务,到了晚上才安安静静坐在房里看书。
来时是为了避免见到江岩,可在这里久了她越来越觉得回归大自然的感觉确实不错,连带着学习效率都提高不少。
周末,跟往常一样周屿起床正准备跟着一块去田里。
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瓢泼大雨一直打着屋外的院子,没有要停的迹象。
乡间的气温要比城市低上几度,看着扑面而来的阵阵凉风,周屿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檐下看书。
她正在准备教资考试,要不然这下雨的天气她说什么都得带着相机出门拍几张。
接近中午,叶启芳穿着雨靴从外面回来,她来不及换鞋便招呼周屿赶快跟她过去一趟。
周屿当是地里的庄稼被毁,吓得赶紧拿伞跟着,半路上听叶启芳解释才知道,原来是隔壁的蒋阿姨不小心碰了老头的电动车,对方车好好的没事却硬躺在地上想讹钱。
叶启芳拉着周屿的手,面带恳求:“你蒋阿姨平常总照顾我和你外公,我想着你好歹是大学生跟着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
周屿忙拉着外婆的手,劝道:“外婆您别着急,我跟您一块过去。”
路上叶启芳把详细经过仔细说了一遍,越说越觉得气愤:“你说现在生活这么好,不好好养着非得贪小便宜,真是作孽!”
事情发生在村口的大马路上,那会叶启芳刚刚买菜回来正巧碰见。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村民,周屿走近一看,果真那老人毫发未伤的坐在地上,丝毫不顾湿漉漉的地面。
他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念叨着:“快来看看,撞了人想逃跑哟,还有没有天理啊!”
对方一身狼狈确实有几分可怜,可这种事向来不看外表,更何况她的外婆从不骗人。
于是,周屿上前扒开人群仔细打量对方:“您有哪里受伤吗?”
那老头一看有人问话,赶紧指着心脏,“这里这里,我这么大岁数受惊吓了呀!”
周屿本想上前看个究竟,谁知被蒋阿姨拦下。
她指着坐在地上的老头和周屿诉苦:“你说说看吧,现在的老年人只认得钱,我说我带他去医院检查他非不去,就坐在这里要我给他一千块钱!”
周屿点点头随即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见电动车完好无损,老头的膝盖也没有泥斑,她才转过头又问:“蒋阿姨,您撞到他的时候,他有没有摔下来?”
蒋阿姨拍着手一脸无奈:“就是没有他才故意坐在地上的嘛,你说说这不是讹钱是什么?”
周屿看了一下蒋阿姨停在路边的汽车:“那您车上有没有行车记录仪?”
蒋阿姨摇摇头。
周屿注意到不远处的杆子上装有监控,她看着地上的老人和蒋阿姨建议:“这里有监控距离也不算远,要不报警处理吧!”
一听说要报警,老头开始转移目标直指着周屿各种谩骂,什么难听的话都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周屿只当听不见,见蒋阿姨已经开始打电话她便拉着叶启芳准备要走。
就在这时,那老头不顾周围人多,突然起身朝周屿扑了过来,那憎恨的嘴脸顿时吓得她忘了要躲。
然而有人正巧从旁边路过,伸手拦在了她的面前。
“这种时候还想占人便宜?”
这声音……
周屿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觉,毕竟这么耳熟的声音,就算隔了七年她同样记得。
她不敢相信侧过身子去看,果真挡在她面前的男人的确是他。
江岩背着身子站在她们祖孙俩前,实实在在将她和叶启芳护在身后。
江岩:“讹钱属于敲诈勒索行为,如果您拿不出确切的证据证明您受伤了,那我们将会依法对您进行处置!”
老人一听顿时叫嚣起来,“你谁啊,老子被车撞了还得受处置,你们年轻人是不是热闹看多了?”
“律师。”顶着大雨他头发全湿,可单凭这两个字周围开始有人鼓掌。
“或者您不相信的话,我跟您走一趟也成,看看是您的口说无凭真实,还是我的身份更有说服力!”
三两句的功夫,那老人面上挂不住赶紧爬起来骑着车跑了。
雨还在下,周围的议论此起彼伏,但周屿就是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那个从她记忆里消失了七年的人啊,突然出现了。
“好久不见,周屿。”
江岩转过身,正往下滴着水的脸上写满了久别重逢后的欢喜。
他正目不转睛地看她,眼里的神情直白撩人,周屿从不觉得这种场合感人,下意识将头偏到了别处。
本想装作不认识,但叶启芳似乎察觉出什么,矮小的老太太将伞越过江岩头顶,客气地问:“小伙子是认识我们家小屿吗?”
江岩点点头,看着正往前走的背影直接承认:“同学。”
叶启芳:“是同学啊,今天真是太感谢你啦,如果不赶时间的话回去喝杯热茶,我看你这衣服都湿透了。”
换做以前他定会推脱,可眼前的老人是周屿的亲人。他突然很不要脸的想,如果俘获了老太太的心,是不是周屿那关就轻松多了?
尽管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但面上他还是犹豫不决,甚至再三推脱:“不用麻烦了,我找周屿不过就一点小事。”
叶启芳果真将他话里的关键词听了进去,她拉着扭捏的年轻人就往家走,嘴里更是口口声声念叨着:“这还跟我们小屿是同学呢,客气做什么?”
江岩没说话,但眼角溢出的表情早已出卖了他的心思。
见身后的外婆正拉着江岩回来,周屿心里那叫一个生气,她一把拉过外婆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刁难:“您不问问就把人往家里带,不怕被骗吗?”
叶启芳看了一眼身后正在淋雨的年轻人,下意识就把伞递了过去,然后回身和周屿解释:“小伙子刚刚说和你是同学,哪是什么骗子?”
周屿词穷,依旧装不认识,“谁说的,我不认识他!”
叶启芳心里疑惑重重,可刚刚她分明听的清楚,对方喊了她外孙女的名字,不认识能知道名字?
她看一眼身边的外孙女,再看看身后结实高大的年轻人,突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回到家,周屿直接回了房间。
江岩站在屋檐下倒没有觉得拘束,相反他注意到椅子上倒扣着的学习资料,顿时便明白周屿为什么来这。
只是没等他打开细看,周屿去而复返从他手上一把抢过书,头也不回再次进了房间。
江岩觉得好笑,就算不认识至于这么不给面子?好歹他刚刚帮了忙,怎么着也得说句谢谢才对。
叶启芳回屋拿了毛巾出来,见江岩这小伙子还算本分没有追着进屋,当下她就开口挽留道:“先擦擦吧,我跟小屿说说去。”
江岩拿了毛巾,起身开口对老人道了谢。
叶启芳年轻时也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见这么个大小伙子追到这里,她想都没想就给自己女儿打了电话过去。
一问得知地址是女婿周成给的,年迈的小老太太当下笑着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挂了电话,她起身走进周屿房间。
外孙女此刻正气呼呼地坐在书桌前发呆,叶启芳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门外那小伙子特意来的吧?”
“不知道。”
叶启芳看着外孙女姣好的面容,不由感叹:“来者是客,好歹你去跟人家聊一聊?”
周屿没好气地回:“又不是我让他来的。”
叶启芳:“你爸妈给的地址。你让我这个老太婆去,那我肯定得问一遍人家家世,那别人不以为我有什么其他心思?”
这话一激周屿果真起身出了房门,只不过看那样子并不像是好好谈话,反而跟找人算账差不多。
叶启芳没特意交代,径直去了厨房。
门外,江岩正坐在她先前坐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样子真跟过来吃饭没什么两样。
周屿越看越来气,话没经过大脑直接开口:“你为什么去找我爸妈?”
时隔七年,江岩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开口说的第一句竟然是这。
“我没问,你爸自己告诉我的。”
周屿:“你不去我家我爸会特意跑去告诉你?”
江岩不甘示弱:“七年不见,我去看看他们有错?”
周屿:“我们家跟你很熟吗,需要你隔了七年还这么惦记?”
江岩:“需要!周屿,有些话我还没来得及说。”
周屿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对方的时候话里增了几分凉薄,“江岩,你应该记得我当初说过什么!”
江岩没答。
七年不见,江岩再看周屿依旧觉得她跟高中那会一样冷漠又没有人情味,只是年龄增长她比从前更加沉得住气了。
江岩一直在看她,目光里有深情也有歉意,可这些周屿压根就不需要,以至于他眼神刚过来的时候她就将头别到了一边。
察觉她的反应,良久后江岩终于开口:“周屿,我一直没有表态。”
几乎是在同时,周屿回过头那双眼瞬间通红,“所以就该我一个人信守承诺吗?”
江岩下意识想上前,但周屿却往后同时伸手阻止他的靠近。
“江岩。”
周屿猛地吸了下鼻子,下一秒她决然地看向他,“你受伤也好不知情也罢,通通都跟我没有关系。那是你自己造成的总不能赖我,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想见到你!”
这节骨眼上,想要化解周屿这七年来的恨意是完全不可能的,江岩来之前就想过。
他只是想要一个见面机会,一个和她说话的机会。
知道不能多待,江岩最终还是走了。
临走前他不顾叶启芳再三挽留,面带微笑的表示该说的话都跟周屿说了,只是叶启芳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一阵不舍。
刚刚,她其实躲在门后偷听来着,虽然听不太明白,但多少也知道两人之间存在误会。
先不论外孙女是不是对人家没那个意思,就她来看,外貌长相加上工作江岩样样拿得出手,更何况女儿在电话里也说,对方母亲跟她又是同学。
这么般配的一对,她怎么也得帮上一帮。
见留不住,叶启芳干脆拿了伞交到江岩手上,苦口婆心地劝他:“有空常来,小屿这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多撬撬肯定没问题。”
江岩谢绝老太太要送他的心思,他指着天空不远处刚刚挂起的一道彩虹,笑说:“您看,彩虹都出来了。”
说着头也不回直接奔向雨里。
就像老人所说的,周屿还真能狠下心永远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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