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投影放映结束，两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按照投影所透露的信息来看，这座雕像具有实际作用。”钟离说，“劳伦斯女士在更早之前就调查出了逃离这个世界的方法。”

“她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学生们才来到这里的……我是说，她搬到北方的城市很久了，只有几年前回来过一次，不管是从年龄还是地域上讲都没什么被拉进来的可能。而且，听刚才那段影像的意思，那个学生手册也是她总结出来的。”温迪说，“但这东西是我们进来时就领到的，也或许她是和这个世界达成了什么协议？”

钟离的关注点则在其他地方：“几年前？”

“我的升任典礼。她退休后一直深居简出，我也没想到她会来，还送了我一个宝石盒子作为礼物。应该是个首饰盒子吧，看上去是很贵重的古董，劳伦斯女士说很有收藏价值，我就一直把它收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了。”

“你觉得那个盒子在这里吗？”

“……哈啊？你不会想在这片废墟里把那个盒子挖出来吧？”

钟离在这种时刻是绝对的实干派，直接就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铲子开挖了。温迪不得不跟着他开干，捡了根钢筋在废墟中四处戳戳探探，两个人硬是从午后找到了傍晚，天色擦黑，一无所获。

“我们这得挖到什么时候啊？”温迪气喘吁吁地丢了手里的钢筋，“我倒是找到我的书架了，就在前面的石头下面压着，但没有起重机的话也不可能搬起来……啊，我手擦破了，好痛……”

他两只手上全是灰土和铁锈，混着汗水和血迹，脏兮兮的。钟离仍在旁边挖着。他的目的性看上去极其强烈，比温迪自己还要确信那个宝石盒子就在废墟下面。这感觉有点怪，鉴于他们两个不久之前还在互相质疑，温迪也就直接开了口：“我说钟离老师，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有信念感的？我都不确定我在这个世界的办公室一定和外面的一模一样。”

“我会过来搜寻就是因为感知到了贵金属。”钟离没有抬头，再次撬开了半扇墙，他的汗水顺着线条明显的下颌落进了泥土里，“就算不是那个盒子，也会是其他重要的东西。在白楼倒塌之前，它藏在你的办公室里无法被我感知，现在我能感觉到它就被压在这下面。”

“贵金属？……哈，按照你之前的说法，埋在这下面的，到底是『贵金』还是『生命』啊？”温迪挑起了眉，“听上去我的办公室也像是什么藏着宝藏的盒子一样……不过比起那个，我得先去把手洗干净。”

钟离这才抬起眼来。

他在看到温迪手上的血迹时控制不住地瞳孔微缩，下一秒，他直接丢下了手上的铁铲，抓着温迪的手腕带着他大步迈向了另一条街道。温迪感受着对方抓他手腕的力道，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也太用力了吧……只是出了点血，虽然我也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看了……”

“它们是有一定概率无视规则发疯的，尤其是那些被分裂出来后长时间没能进食的个体。”钟离声音极沉，甚至带着些磨牙的意味，很难想象这个平时一副好好先生做派的家伙也会用这种语气说话。温迪哎呀哎呀地被他拖着走，好整以暇地看着钟离脖子上绷出来的青筋。

诱惑力就这么大吗？看来他真的要重新评估一下自己身体的价值了。

钟离将他带到广场附近的户外洗手台边，沉着脸把他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温迪倒是很配合地迅速把两只手都搓洗干净了，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被注视感减少了很多，旁边的钟离也显而易见地放松了下来。

“我记得便利店那条街就有药店，去买点绷带吧。”

“嗯嗯，好呀。”

钟离走在前面，因为某人难得不和自己辩论抬杠而微微蹙了下眉。但还没等他想明白哪里不对劲，他就闻到了一股无比明显的血腥味——

“温迪！！”

蒙德校长正低头抠挖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几乎在他回身的瞬间就将流着血的手掌伸到了他面前。那张属于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相当恶劣的笑，与年龄不符的违和感配上近在咫尺的血腥气，简直像个诱惑人堕落的恶魔。而现在，恶魔把自己的手掌往他嘴边递了递，笑容愈发地深了：

“你不会想让它就这么流到地上吧，那多浪费啊。

“告诉我吧，钟离老师，在你眼里，我是多么的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