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你找不到他了。”钟离说。
“……”温迪仰躺在他膝上，脸上罩着一本书，许久都没有回话。
“你知道强行把他带回来的结果。”
“…我知道，我不可能那样做的。但凯亚总会有散落的灵魂碎片留下，如果找到那些碎片，就有将灵魂聚起的可能。我会将他好好养大的，到了那时候——”
“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钟离说着。他低头看向温迪，发现对方将书向下拉了拉，露出了一双澄澈的天青色眼睛，正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改口道，“深渊已经完全崩坏了，就在我们体内，总有一天能找到。”
“是啊，总不可能放任那些家伙没完没了地复原吧，与深渊同源和同法则的我们正是最好的收容器啊。”温迪伸手拿下了脸上的书，“终于结束了，稳定下来之后我浑身都在疼……我要去找克利普斯。”
“这是你第三次看着凯亚救了你的教子。”钟离提醒他，“现实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不仅过去很多年，就连我们的存在也都被完全抹除了。”温迪摸着下巴，“哎，你说我现在去找克利普斯说我是他未曾谋面的远房表弟，他会不会把我直接轰出来？”
钟离与他对视，几秒钟后，温迪率先移开了视线：“…你也读取到那些深渊的记忆了。”
“他很虔诚。”钟离说，“他一直在保护你。”
祈祷令希望生长出血肉，神明因诞生于祈祷而无私地爱人。
他无比崇敬这份爱，他无比虔诚地歌颂神明。
所以，在那之前，在神明决定拯救我们之前。
无人可以强迫祂，无人可以逼祂降下神谕。
莱艮芬德会是神明座下最后一道屏障。
在黎明到来之前，稍微照亮这片黑暗深渊。
温迪在蒙德校区的西操场落下。
这会儿正是傍晚，天色算不上暗，路灯还未亮起，许多学生在操场上打球。温迪抬头看向了白楼的方向，莱艮芬德教授的办公室灯还亮着，而旁边那间校长办公室是一片漆黑的窗。他站在那儿，晚风是好闻的味道；下一秒，他伸手接住了差点砸在他头上的篮球。
“抱歉抱歉……”一个男生跑过来，从他手里接过了球，“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没伤到你吧？”
温迪微微偏过头去和他目光相对，露出了一个笑来：
“不好意思哦，我是教授。”
他离开操场，走在熟悉的石板路上，看着那些被他踩过的砖缝留下了更多岁月的痕迹。路过学校大门时，他忽然止住了步子，看到一队高中学生似乎是刚参观完大学校园，青春活力的孩子们聚在校门口，聊天和放声大笑，在那其中，一头热烈的红发如此显眼，那张已然成为少年的脸上是无忧无虑的笑容。
已经长成大孩子了啊……
不知驻足多久，手机响起，打断了他的追忆。新买的手机早就不是之前的型号，温迪接通电话，听见钟离的声音响起：“我已经办完返校入职手续了。”
“好快的动作。”温迪真心实意地赞叹道，“你今天到底修改了多少人的认知啊？”
“在补办你我证件时用过一点，在办理我的就职手续时完全没用。”钟离说，“抬头，我在这儿。”
温迪收回望向校门口的目光，转而抬头看向面前。钟离正朝他走来，手里夹着个公文包，在与他目光相汇后挂了电话，背后的辫子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甩出了一个弧。温迪也将手机收了起来，小跑两步上前与他并肩：“我们之前说要租房的事你也办好了吗？……真的假的？你也没作弊？”
“我只在补□□件时作了弊。”钟离说着，微微扬眉，眉眼间带上了点潇洒柔和的笑意：“拿回了我们之前的身份和学历……当然也包括存款。我用温迪老师的金库购置了一处你我都会满意的房产。”
“哈？咱们两个都会满意的房产？……等等！你不会把我的存款全都花了吧？！”
“无妨，还剩下153.21。”
“啊啊啊为什么全花我的啊？！那你让我吃什么！！一百块钱存活一个月大挑战吗？！”
“可以花我的。”钟离说，“别担心，我的存款被用于装修和购买家具，我付好了订制的钱，到时候一起去挑选材料款式吧。附带的院子我也雇人进行了修整，买了足够的石料和木材打算做些园林景观。当然，院子的另一半归你设计。”
“…不是，钟离老师，你等一下。”温迪朝他比出了一个stop的手势，“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租一个两室一厅可以拎包入住的房子先住着吗？你开始搞装修了那我们今晚睡哪儿？”
“……”钟离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好问题。”
“什么好问题啊啊啊敢情你根本就没想啊！！你是笨蛋吗？！！”温迪真想扑到他身上去扯他的脸，“你是不是也要把你的存款花光了？嗯？说话！咱们两个一共就剩几百块钱的话你有没有想过这一个月要怎么生活？！”
“…没事，其实咱们两个不用吃饭。”
“不要一副想到好点子的表情！！”
争吵总会引发爱吃瓜的大学生侧目，温迪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赶紧揪着人先从学校大门出去了。“总之今晚先去酒店开个房……你怎么在那里面待了几年，花钱都变得大手大脚起来了？”
“因为在那里我就是钱。”钟离想了想，认真补充：“我以前也不算节俭。”
“…好有道理。”温迪拉着他走进一巷亮起的霓虹中，“所以之后怎么办？真的要这样住下来？”
“暂时还是教书育人吧。”钟离说，“就算要探寻其他地方，也得先了却此生愿望，不是么？”
“然后呢？我们就是古堡里的吸血鬼吗？”温迪问，“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总有一天是要隐居的吧？”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钟离说，“我觉得我们继续做校长就很好。”
“好啊。”温迪笑了起来。他倒退着跳了两步，和钟离面对面前行，“不过，接下来的旅行我们得有约法三章。”
“当然。”钟离抓住了他的手，防止他倒着走路摔到，“喔，对了，其实我还买了辆车。”
“…约法三章第一条：不准花钱大手大脚。”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