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
鼻息间的药物淡去,身体渐渐恢复力气,岑念兹眼前被黑布遮挡着,无法知道现在身在何处。
嘴上的强力封条使她只能发出唔咽声,双手被粗麻绳绑在身后,她坐在地上曲着腿,听觉敏感地捕捉四周的声响。
“咔嚓”一声脆响,接着一股气息靠近。
岑念兹听着那人踩着落叶一步步靠近,下意识偏头躲开逼近的陌生气味。
下一秒,肩膀猛然被推了一把,她倏地倒在地上。
后背垫着枯叶,倒下的那刻,耳边全是脆裂声。
紧接着,腹部一凉。上衣被暴力扯开,一股寒意顿时窜流全身,岑念兹猛地收腹,抬腿蹬开那人抓在她裤沿的手。
“啊——走开!”她大喊着,迅速用力往后退,双脚几度打滑,但依旧不停。
随着胸口的起伏轻轻颤动,岑念兹微侧着头,嘴唇干涩道:“嗬呼——走开。”
声音低弱,犹如羽毛轻扫般,毫无震慑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顿时从不远处传来,男人开口,每个字都混着被烟熏过的粗哑,“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及、时、行、乐啊!”
岑念兹背手侧卧停下,听着男人说出令人作呕的每个字,她猛然挣开早已松散的麻绳,迅速起身。
她的手刚摸到眼睛,眼前先炸开一片密集的金星,脑袋里嗡嗡作响,但她没停地摘掉黑布快速逃跑。
从黑暗猛地涌出来,密密麻麻的光网在眼前盘旋、碰撞。她根本看不见眼前的路,脚步踉跄的依旧全力地跑着。
她用力眨着眼,试图看清事物。
岑念兹撕下胶带,哽咽呜咽声一下涌出来,火辣辣的撕裂感,嘴上仿佛被扇了巴掌,“救命!救命——”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声音由远到近。
男人的声音犹如索命的预警,张狂且危险。岑念兹猛地打了一激灵,视线变得清晰。
各种粗枝大叶挡住去路,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混着潮湿和泥土的腥味。
“回来吧。”一只粗大的手扣在岑念兹的肩膀,用力将她转过面,推倒在地。
“啊——”她双手双脚全力扑腾抵抗着,泪水糊了满面。
“别急,马上就给你个痛快。”男人抓住她捶打的双手按在地上。
岑念兹曲着双脚奋力蹬开手上的枷锁,连滚带爬再度起身。
忽然之间,一道银光闪过。
“噗——”
“嗬——”
“呼!嗬呼!嗬呼——”
岑念兹猛地坐起,心脏撕裂般疼痛,她捂着胸口不停喘气。
落地窗前的窗帘被微风吹鼓又落下,周遭的黑暗浓稠如墨。
眼睛睁得又干又痛,她手撑在床边,拳头里搅着被单缓缓平息。四周的一切提醒着自己在家中。
她往后仰,倒在床上,眼睛直瞪瞪地盯着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
一会儿,她的眼睛缓慢眨了眨,困意涌上来。
知道自己是什么死法也不是不好,毕竟能有个心理准备。虽然疼了点,很害怕。
大家最后都会化成一片尘土,她只不过早了点而已。
天花板晕成模糊一团,她的眼皮渐渐轻合。
和他也不能这样了,不然真的没机会了。
晨曦穿过茂密的树枝,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
岑念兹穿梭在同校学生人群里,一会儿和这个说说话,一会儿又骚扰另一位,见个陌生人就忍不住要验证。
“哈喽同学,马上要高考了,你觉得你能考上清华吗?”她并肩上一位正啃着面包,边拿着高考必背75首古诗吧啦吧啦快背的男生。
“......”对方依旧吧啦吧啦,语速快得让人觉得耳熟却无法同步。
“太难了吗?那北大呢?”她眨巴眨巴眼,问。
“......”吧啦吧啦。
“好吧,那你继续加油,我相信你是匹黑马。”她笑着结束“采访”,转头立马又找到了“采访”对象。
“你觉得情侣能熬过毕业季就是分手季的定律吗?”
男生和女生挨得极近,但也不妨碍岑念兹发现他们相勾的尾指,她虚握拳比作“话筒”从后面伸到两人之间。
“你觉得你们有未来吗?”
无人作答。
岑念兹收回手,举起食指轻挠脸颊,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犀利,最后哈哈笑了两声,“采访结束,祝你们长长久久。”
她食指打圈勾住书包带,继续往学校走。
脚底突然垫高,紧接着一声弱小但尖锐的声音传来。
“喵!——”
低头一看,发现脚下踩着一条纤细的尾巴,她迅速收脚蹲下来。
绿化带边趴着一只小猫。
真的很小很小,只有岑念兹的巴掌大。看着像是刚出生,金色的毛发湿湿黏黏的,颜色很浅。
耳朵短小,眼睛圆润。岑念兹捧在手心爱不释手。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请迅速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学校的上课铃声毫无征兆地响彻周围,身边还在漫步的学生立刻跑了起来。
岑念兹不急不慢地捧着小猫进校门绕到厕所。
“哗哗哗”,她打开水龙头湿手,轻撒了些水在小猫身上,等它试应了水温才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喵——”声音软软的,没了刚才那般警惕。
她用纸巾轻按在小猫身上慢慢吸干水分,身边没有可吹干之物,怕它着凉,岑念兹只能拿干纸巾裹着她。
“跟我走吧。”她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早读时间,走廊上空无一人。
她捧着小猫走上最后一层阶梯,瞥见教室的后门开着。
刚要走从后门,手心里的小猫“喵”了一声,她赶紧止住了脚步。
她捂住小猫的脑袋将它压低贴着胸口,视线往讲台上一扫,果然,班主任在教室内踱步四处走着。
人看不到她,就是不知道她抱着小猫会不会只看到小猫。
要是这样,那就成“灵异”事件了,明天必上头条。
《非特效实锤!警惕!你撸的猫可能正用悬浮术观察人类——亲历者曝惊悚细节》
《惊了!不是科幻片!有人拍到“外星人附体猫”,一举一动不像地球生物》
岑念兹晃晃脑袋将这些未知的恐怖甩掉,她盯着小猫,能不能的只能一试了。
“你给点力啊。”她挠了挠小猫的肚子,轻声道。
小猫舒展身子,张着爪子,仰头闭眼舒服的喵喵叫。
“喵——喵——”叫声十足。
她靠在墙边,伸手把小猫举在门口,是班主任能看到的视角。
吴老师背着手漫步走上讲台,拿起不锈钢保温杯打开,吹气,片刻饮上一口。丝毫没觉得班上有什么异样。
岑念兹把手收回来,轻晃着小猫,轻笑的说:“通关!”
她拐角进门。班上充斥着朗朗的读书声,只有她姗姗来迟。
刚抬眼,两颗脑袋齐刷刷的转过来,两道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岑念兹身上。
她对上左边的视线,半秒便收回视线,快速从他身边经过。
捧着小猫的手轻颤,差点拿不稳。
下次试验的时候,一定,要避开能看得见的人。这次没办法,但也太丢脸了吧。
“喵喵——”
岑念兹手心轻软的触感顿时消失。小猫不知何时挣脱裹着的纸巾跳进了付延铄的怀里。
“喵——”小猫往下踩在他的腿上,奈何另一只爪子没及时跟上,翻了个跟头倒在地上。
岑念兹迅速蹲下把小猫捡起抱进怀里。
于此同时,她的肩上落下一只手,顿时一点点的温热透过衣服传来。
准确来说,落在她肩上的只有他的指尖。
她扭头盯着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的手就这么轻搭在她身上。
岑念兹沿着手仰头,她在付延铄的背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宽硕脊背和微卷的头发。
“怎么回事?”
等她回过神,发现本来在讲台上的吴老师现在已经在面前,与她就一个身位的距离。
老师突如其来的出现吓得岑念兹颤了一下。
即使知道他看不见,但依旧逃脱不了干坏事被老师发现的惊慌。
左肩一烫,付延铄的掌心落下,紧贴着她。
随后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没有什么事。”
“喵——”小猫在岑念兹怀里发出闷闷地一声,似乎在挣扎令它快窒息的环境。
“那我怎么听到猫叫声?我们学校可没有野猫。”
她赶忙松开些,轻点着它的鼻子示意它别叫。岑念兹昂首看向他,抿嘴轻咬着唇。要发现了。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耳边没有其他对话,只剩整齐统一的朗读声。
岑念兹紧握拳头,咬着唇肉,心跳声和读书声齐平。抬眼间,扫到沈博侧身看她,他僵在原地,嘴巴张了张,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怎么,会......”沈博觉得自己脑子像台突然断线的旧电脑,一直处于待机状态。
“吴老师你听错了。”付延铄说,“教室里怎么会有猫。”
吴老师视线在他们座位转了几圈,确实没看到什么猫,便摆摆手,“你们继续早读。”说完背起手走上讲台。
岑念兹紧抿的唇慢慢松开,怔怔地盯着他侧影。
她蹲在付延铄的身后,他的手饶过身后挡住她。但明明她是个透明人。
“我哇我的天哪!岑念兹,老师怎么会看不到你!”,“重启”回来的沈博弯下腰,声音激动得扬起和她说。
“真的假的,你请假回来变超人啦,太酷了吧,我说刚刚怎么有人在教室外举着猫,原来别人看不见你。”
完全露馅了,岑念兹不知道怎么解释,况且这件事情解释根本没人信吧。此刻她有些无助,只希望沈博还能继续“待机”,少说点话。
“我也不知道,感冒回来就这样了。”她含糊道。
“只有我和延铄能看得到你?”沈博一连追问,“那这只小猫怎么回事?刚刚它明明在叫,吴老头怎么会没听到?”
付延铄收回放在岑念兹肩上的手,侧过身低头看向她。
突如其来的对视让她不知所措,低头看到自己尴尬的蹲姿,她迅速起身。
动作太快,她眼前一片星网,身子虚晃。下一刻,付延铄虚扶她的手肘,“别急。”
待她眼睛重见光明,他的手已经撤离。
只见他搬开右侧椅子上的书堆放在地上,又拿出纸巾擦一遍椅面,随后稳稳地放在书桌的左侧,“坐着吧。”
岑念兹盯着椅子,脸颊不由地发烫。昨天她就是坐在这里,干了这辈子最丢脸的事。
“书包给我?”他隔着书包肩带轻轻地点了她一下。
她迅速把小猫放在腿间,卸下书包。
付延铄一手接过转到另一只手提着放到课桌椅下,和他的书包紧挨着。
“喵喵——”小猫从岑念兹的腿上起身,几步走到她的膝盖,前脚踩上付延铄的大腿,借力一溜烟进了抽屉。
岑念兹低下头往抽屉一探,小猫正对着付延铄的早餐在舔,但碍于有塑料袋包着一直没吃到。
她伸手要把小猫抓出来,奈何小猫爪拍掉她的手,身子往更里钻,让她根本摸不着。
这时,一只手伸进抽屉,将块饼状的食物拿出来解开,小猫一路跟着出来,眼睛蹭亮地盯着饼,乖乖坐在抽屉边沿等着被投喂。
见是好机会,岑念兹再度伸手。
付延铄把饼放在塑料袋面上,往抽屉中间一放,小猫饿狼扑食般扑到饼上吭哧吭哧地啃。
“它是饿了才一直叫,让它吃吧,而且这块饼......”
“哎这不是我给你的老婆饼吗。”沈博用手肘轻推他,凑过去看,“它吃上了吗?啃半天就破一小口子。”
三个人在这狭小的空间,空气变得有些浑浊。岑念兹“噌”地直起身,后脑撞上付延铄。
“对不起,撞到你哪了?疼不疼?”她的视线在他身上打转。
付延铄笑笑,说:“肩膀而已,不疼,你呢?疼不疼?”
岑念兹摸向后脑,摇摇头,“不疼。”
“岑念兹,那些是怎么回事啊?”沈博胳膊挨着付延铄,身体倾过来。
“哪些事?”她一下子没回过神。
“就我刚刚的一连三问啊。”沈博追问。
“啊?我有点记不住,忘了你说什么。”她感觉脑子可能有些脑震荡,不然她脑子怎么一片空白。
沈博求知欲爆棚,他不厌烦的重复了一遍。
岑念兹抿了抿唇,目光在他们脸上来回游走。最后还是说了,毕竟能看见她的人不多。
“目前除了你们两个,还有我爸妈能看得见我,其他人都看不见。”她根据最近的验证结果说,“至于还有没有能看得见我的,暂时还没遇到。”
“小猫......”她想到被小男孩撞到的那次,有些不确定道,“我能碰到人,也能碰到任何东西。”她拿起付延铄课桌上的水杯。
“但我不能变动人。”她伸手用力推了一把前桌的男生,男生依旧如常拿着课本朗读,丝毫没有感受到外界有一股力量推向他。
“他们也听不见我说的话。”她拍了拍男生,“同学同学。”
岑念兹转过头,对上沈博直愣愣的眼睛,双眼仿佛蝴蝶翅膀眨巴眨巴,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付延铄倒是一直皱着眉,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她。
既然都问了,那就一定会有消化的过程。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透明人的她。
岑念兹轻叹了口气,继续说:“小猫我也是刚刚才察觉能变动它,可能因为我是透明人,抱着小猫时它接触了我也一同变透明,所以别人看不到它也听不到它的叫声,只有它脱离我,才能看得见它听见它的叫声。其他......”
瞬间,她恍然大悟,眼睛倏地睁大了些,带着几分困惑和迟疑,“难道因为人是这个世界的影响者,所以我改变不了他们?毕竟只有我是透明人,根本不能使他们打乱原本的事态?”
“啊?”沈博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讲着讲着怎么就上升到哲学问题。
“可能我是重生回来的,所以这次变成了透明人。”岑念兹说出了口。
付延铄松开眉目,紧闭的唇线开出一丝缝隙。
“啊?!”沈博大喊一声,眼睛瞪得和嘴一样。
“干什么干什么?大早上的鬼叫什么?”吴老师走到沈博旁边,“老早就看到你一直在和付延铄讲话,人家都不搭理你,你
还一直往那边看,看谁到底。”
岑念兹暗叫不好,赶紧把手放进抽屉搭在小猫身上。碰到应该就没事吧。
抬眸间,付延铄侧身,手肘撑在课桌上挡住她的视线。片刻后,他又直起身坐好,手腕搭在腿上,掌心下垂虚握着。
吴老师顺着沈博刚刚看去的方向望过去,“看什么到底,书都不好好读。”
“没啥事,刚刚我被附身了,那不是我。”沈博说,他竖起课本,跟上朗读的节奏,“现在才是我。”
“你什么时候正经过。”吴老师一脸“孺子废也”的表情走开。
“不是,怎么每次吴老头都只看到我在讲话,你不也说了吗?”沈博压低头贴近课本,低声控诉。
“你话多。”付延铄简而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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