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是老式蒸汽列车的声音,悠远绵长。
阴无渡缓缓睁开眼,屋内没有开灯,但由于出租房内的窗帘遮光度并不高,所以导致清晨时泛着鱼肚白的光灰扑扑地照进了这间屋子。
阴无渡有些恍惚地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指尖无意识敲击着铁架床沿,最近他每每入睡后总会听见这种列车声,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他的阴阳眼?可也不对,他最近可是一只脏东西都没瞧见……
阴无渡猛地一怔!不对,没看见脏东西这件事也不对劲,在他还小的时候频率是很高的,可等他大之后,也不说完全消失,但偶尔还是有的,可自从每晚他的脑海中响起这种怪异的列车声后,就似乎再也没看见了。
阴无渡有些烦闷地直往床头柜去摸烟,却摸到了一包抽完的空壳,泄气地将烟盒捏扁。
哎!一声无奈地叹息,难道是因为自己总是对那些鬼视若无睹,所以就导致它们觉得没意思便换了个新花样吗?
也太缺德了,这声音准时准点的跟闹钟似的,这要是让阴无渡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干的,高低要给他甩两巴掌!
正常人遇见这种事情会害怕,会紧张,会惊慌失措,但他不会,一是因为从小就习惯了,二是又没贴脸,他还没那么胆小,看了眼窗外,天色尚早,倒头睡个回笼觉才是正事。
一觉直到天黑,没心没肺的起床,洗把脸,刷个牙,穿着人字拖,直奔网吧。
烟雾弥漫的网吧里,一群染着黄毛的少年正在激动地围着一个机位叽叽喳喳地叫着。
“我靠!阴神牛逼啊!”
“狙他!爆头!”
“阴神怎么看见那有人的啊!太神了吧!”
机位里是一名短发男子,穿着一身黑,屏幕冷光映出他锋利的侧脸轮廓,烟雾在他眼前缭绕,时不时还能吐出几个完美的烟圈,一手分布在键盘上的WASD键上灵活跳跃,另一只手则握着那只纯黑的鼠标,只是那名男子的手十分修长且白皙,移动时皮下的筋骨明显,在这纯黑的一切上显得十分扎眼。
电脑屏幕上最终的结算画面是胜利,并且他的账号上还多了一个专属的标记,MVP。
阴无渡十指相交,捏的骨头清脆作响,随后动了动肩颈,吐声道:“走了。”
那群黄毛似乎还不够过瘾一般,“怎么这么早啊!现在才几点,阴神在玩一把呗!”
“就是就是,我们都还没看够呢!”
阴无渡轻笑道:“明儿个有活,得早些起。”
众人一听便也不拦着了,“那行,阴神拜拜!”
阴无渡摇着手便走了。
一位新来的小黄毛好奇地向周围的人询问着这位耀眼的存在。
“哎,他游戏打得这么厉害怎么不转去做职业选手啊?”
黄毛a:“他就是个倒霉蛋子,实力毋庸置疑,但就是一打正规赛就出问题。”
小黄毛微微挑眉,这事挺怪,“那阴神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
黄毛a瘫在沙发椅中,吸了口烟,颇有些醉生梦死的样子,“打黑赛,或者给那些正规军做陪练,总之肯定是不缺钱的。”
小黄毛也没有再问了,自己的游戏也快开始了。
凌晨三点,空旷的街道上只有阴无渡的脚步声在水泥路面上回荡。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袋子,草!忘记买烟了……!
但现在返回去买烟还要多走一段回头路,烟瘾跟懒比起来也就不算什么了,忍忍吧。
阴无渡有些烦躁地搓搓蓬松柔软的发丝,都怪网吧里的那群人。
他两根手指一举起就有人将华子放在了他的指缝中,咬上烟嘴就有人递火,搞得他都忘记了自己身上没烟的事了。
阴无渡走了几步,小岔口里站着好像有个人影,起初他也没在意,直直走过,但下一个路口又是刚刚身影!
这才在心中惊觉,邪门了!
阴无渡只能装作淡定地继续往前走,可不管他怎么走,小岔口的暗巷里永远站着一个身影,而他也怎么走都走不回去。
阴无渡停了下来,站在可以看见那个身影但却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他的左眼也在怪异地发胀,不是那种遇见鬼浑身发毛的感觉,反倒是有些熟悉。
对方率先开口打破寂静,“抽烟吗?”
只见从黑暗中走出一名穿着红色制服的男子,将一整包红壳烟递在阴无渡的面前。
阴无渡难以分辨眼前的人是不是鬼,但如果他是鬼,那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可以跟自己交流且近身的鬼。
“怎么?有事?”
那人摇摇头。
阴无渡又捉摸不定了,他到底想干嘛?
于是便试探地伸出手将烟接过,“谢了。”
那人的声音非常低沉,“不客气。”
阴无渡再度抬头时,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这能是人?!
阴无渡眉头一皱,瞬间嫌弃的就想将烟丢了,但他轻轻一捏便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是这烟的手感不对,这是软壳烟,里面却很硬,硬到像有什么东西卡在里面一样,可这烟的塑封却都是好的。
阴无渡想了想,自己将烟丢了就能避开他吗?答案显然是大写加粗的NO!既然这人能在自己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且让自己怎么都走不出这鬼打墙,那么就算这次拒绝了,下一次来找自己也只是时间问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将塑封一拆,好家伙,里面果然有东西,是一张精美的小卡片。
卡片的背面是有着一颗猩红眼球的图案,而正面则是死亡列车,9车厢,09号。
嗯,这很明显是一张不寻常的车票,但没有详细的座位号,那么09号代表着什么呢?
还是说,这一切会是一场恶作剧吗?
不管是什么,手里的烟总是真的,先抽一根冷静下。
其实这件事在凌晨三点且萧条的街道上发生是件非常诡异的事,但他并不慌张。你说他胆小吧,他现在没有屁滚尿流地跑回家也算不上真的很胆小,可你要说他胆子大,他要是真的胆子大刚刚就不会作死地走,直到反复确认了走不出这个路口才停下来。
其实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上不算优秀,下不算烂人,不讨喜也不讨厌,更没有什么独特的人格魅力,属于那种丢人群里能立刻原地蒸发的类型,非要说他有点什么不同的,也就是他那双阴阳眼了……最多再算上一条打游戏很牛逼,但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能拿出来说的了,而且阴阳眼跟打游戏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么一看,完了,他阴无渡彻头彻尾的啥也不是,所以他才迟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奇异的经历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种事不应该要发生在很**的主角身上吗?阴无渡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悲催小炮灰设定。
阴无渡将手中的小卡片翻来覆去道:“什么意思啊?”
忽然脑中一闪,列车!!那么肯定跟自己脑海中的声音有关!
上面的车站地址是早就荒废了的老火车站。
而那根烟也在此时吸到尽头。
他在沉思,如果这是一场恶作剧,那么他最多也就是浪费点时间罢了,但如果这不是呢,那这趟列车要带他去哪里呢?又有什么目的呢?而这一切都是未知,都需要他本人前去探索。
至于危险不危险,任何事都有风险。他孤身一人在这世上了无牵挂,对自己的命还挺佛系的,脸上淡淡一笑:“那就去吧,去看看,这玩意也算费尽周折了,看它到底想干嘛。”
烟头被掸在地上,还冒着一缕残留的白烟,少年人的脚步变得坚定,朝着废弃的火车站走去。
黑漆漆的车站连一盏灯都没有,阴无渡凭借着马路上昏黄的灯光朝里走去,翻过锈蚀的检票闸机,只见里面一如既往的荒废,但在那老旧的月台前停着一辆十分华丽复古且崭新的火车,且这辆列车的车头被铸造成巨大的眼球造型,血红色的玻璃瞳孔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芒。
阴无渡再定睛一看,所有的车窗都被猩红的天鹅绒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里面,而且其他车厢的门也都是关着的。
只有九号车厢的门是打开的。
阴无渡不自觉地捏紧手中的车票,这一趟,没白来。
一上去身后的门便自动关上了。
这车厢里也不是那种全是座位的,而是一边是过道,一边是排列有序的小车间,难怪写着09号,应该是房间号。
只不过这车厢内也挺吓人的,车壁上全是细小的纹路,凑近一看,那压根就不是什么装饰花纹,而是无数个微缩的人脸浮雕,每一张都仿佛是在无声地尖叫,就这样,看着门牌号一路走去,直到09号门前。
此时火车的轰鸣声响起,阴无渡惊讶地仔细听着,跟自己脑海中的那声音一模一样,看来就是这了!能解一切谜题的地方。
列车正在缓慢行驶中。
阴无渡也不太确定自己目前是什么样的心情,可能有些期待?又或者刺激?但总之不会是后悔害怕,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那扇车门。
哗啦——
窄窄的门被拉开,对面靠着车窗的地方坐着一人,那人回首看着阴无渡,态度挺冷淡的,没什么表情又转了回去。
此时虽是黑夜,但房间里亮起暖黄色的灯光将整个空间镀上一层如蜂蜜般的温馨色泽,那暖暖的光打在那人精致的皮囊上,她的右耳上还吊着一串很富有民族特色且长长的流苏耳坠,阴无渡心头一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想法,她真漂亮,是阴无渡见过最漂亮的人。
阴无渡先是看了眼房间号,确认是自己的房间号没错,随后尴尬道:“那个,美女啊,这里看样子也不是双人间啊,你是这间房的吗?”
那人微微蹙眉,“你进来就是。”
阴无渡有些震惊,对方的声音低沉冷冽,外加一头利落干净的短发……难不是女生?将门带上后,疑问道:“兄弟?”
巫长祝:“嗯。”
阴无渡算是知道没见过世面是什么样了,就他现在这样,他就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男人,跟天山上的雪莲一样,清纯高洁,美得不可方物。
不过既然他是男人,那阴无渡就放松多了,毕竟男人之间有什么好顾的呢,一屁股坐在床上,“那,你晚上要跟我一起睡吗?”
巫长祝冷冷地看了一眼阴无渡,仿佛有种你这样的癞蛤蟆是怎么好意思开口跟白天鹅一起睡的?启声道:“我睡沙发。”
这小房间里确实配了沙发,但非常小,只够一个人平躺在上面,稍微动一下都要掉下来。
而阴无渡则被他刚刚那什么眼神给刺到了,感觉自己要是在挽留他一下,还真成癞蛤蟆了,不客气道:“行。”
转头又在心里犯起嘀咕,这火车看起来也不穷啊,怎么两人住一间也不给安排个双床呢。
此时身上并没有车票的巫长祝……
阴无渡累了一天了,疲惫地打着哈欠问道:“你叫什么啊?这火车去哪?车票上也没写。”
“巫长祝,我也不知道。”
只见那人轻轻摇头,耳坠子在摇晃中一闪一闪的,跟流光似的,很是好看,在搭配那样一张脸。
阴无渡悄悄咽了下口水。
“那行吧,我叫阴无渡,我先睡了。”
阴无渡现在脑子里已经没精力再去思考这么多,还是先睡一觉起来再说吧。
熟睡的呼吸声渐渐传来。
巫长祝只觉这人的心可真够大的,莫名其妙上了辆不知目的地的火车,外加陌生的室友,居然能毫无戒备地呼呼大睡。
随后起身走到床边。
巫长祝深深凝视着阴无渡已经闭上的右眼。
在心里肯定着:看来没错了,我的眼睛,为什么在你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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