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5日,6:32am,何娅房间卧室]
房间里依然是一片昏暗,被拉上的窗帘把清晨刚升起的阳光一丝不落地隔断在窗外,罗莎莎的尸体依旧倒在床裙边,动作不自然地僵直着,胸口直插入的刀子刃锋好似还挂着暗红色的血,在阴郁的房间中显得格外骇人。
而另一边,一个小小的女孩一身残破的白衣,蓬乱着头发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脸埋在双臂间,一动不动,如同一只人偶娃娃。
“那个,天璨,”走进房里,若晴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了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问道,“为什么不叫上天璘呢?他明明说过,很想亲自查案的。”
“……你是真看不出来?”天璨只是背着身,没有转头看她,声音里却隐隐夹带了一丝压下的火气。
“诶,你指的是……?”若晴又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算了,不跟你说这个,”天璨摆摆手打断了话题,轻吐了口气,转身看向缩在墙角的女孩,“叶梓璃,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先出去跟我哥一起等吧。”
“……”叶梓璃身体颤抖了一下,揉着眼睛抬起脸,哭花了的鬼妆凌乱在脸上,模样比原来更加怖人。
这样的情境下,若晴一句安慰的话也讲不出来,只得走过去,蹲下身子给缩在墙角的女孩递过一包纸巾,又轻抚了几下她乱糟糟的头发。
叶梓璃也没有回话,只是垂下头去,手攥着纸巾袋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地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地绕过若晴,逃也似的跑出门去了。
“喂,有没有接触过真的尸体,会判断死亡时间吗?”天璨的声音自身后的某个方位传来。
若晴点了点头,起身一步步走过去,走近到他身边,深吸了口气俯下腰去。
“会的,虽然之前没有接触过,只是就近的事,不过理论全都记住了,来试试看吧。”
浴室与床之间的位置,罗莎莎仰面躺倒在一片被血染红的白地毯上,胸口被一把刀竖直钉入,双眼半睁半闭,眼角仍凝着几分哀伤;嘴巴微微张着,似在发出虚弱而痛苦的呻|吟,却分辨不出强烈的绝望或是恐惧的气息。
若晴仔细观察着尸体,正要探出手去确认僵硬程度。
“哎,你先等会儿,”忽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近处响起,“这事交给我来,我擅长这个,你们肯定没我看得准。”
“你?你怎么也跟来了……”若晴吓了一跳,忙转回头去,只见莫小奇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正双手插在兜里,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那你来吧,三个人判断出来的范围交叠一下,应该会更准确。”天璨说着,让开了位置,绕到了另一侧,又俯下身去。
“不用不用,你们信我的,听我一个人的就成。”莫小奇摆了摆手,上前几步把若晴挡在了身后,蹲下身子开始打量罗莎莎的尸体。
“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的……九点到十一点?”天璨自另一边抬头说道。
“不够,还能再准,”莫小奇闷声应道,没有抬头,一手按压着罗莎莎颈部的肌肤,另一手翻动起她的眼皮打量了片刻,又低头沉思了约莫半分钟,才长吐了口气,“九点四十五分到十点四十五分,一个小时之内,绝对错不了。”
听到这样的时间,若晴稍稍皱起了眉,再次陷入了深思。
“这个时间……有点奇怪,不像是一个安全的时间,反而是个大多数人都还没睡觉的时间……”
九点四十五分的时间,如果硬要说在做什么的话,似乎是刚好对上了他们三人昨晚开始玩牌的时间。
昨天夜里,从晚上九点过几分的时间开始,到凌晨一点为止,两个男生一次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视野,不论如何,莫小奇和宋天璘都是有绝对不在场证明的。
“很微妙……说是刚要开始洗澡的时间倒也接近,不过这个时候……”天璨也直起身,一手叉起腰,目光在卧室的门口处停顿了片刻,而后转向了浴室门口的位置。
“先全查完再讨论吧,何娅的尸体呢?”
半开的门完全推开后,狭小的浴室里,何娅的尸体也再次毫不保留的落入眼帘。
暗红色的血铺在瓷砖上,边缘已经开始微微干涸;没有关上的花洒仍旧吞云吐雾地泼洒着滚烫的热水,水雾翻滚蒸腾着涌出,却无法再停留地尽数顺着排风扇口被抽出了房外。
“太可怜了,这么好的女孩……”莫小奇有些不忍地移开视线,沉沉地叹了口气,走到水池边关了龙头后,才回身蹲下身子,细细打量了一番何娅的尸体。
“时间……一样,还是九点四十五到十点四十五,基本是同时,看不出来先后。”
“这么说来,凶手真的是同时把她们两个一起杀了,而且没被任何人察觉到,也没弄出来一点动静?”这次,若晴终于愣了一下,看着何娅睁圆的空洞的大眼睛,头顶一麻,一股发怵感再次灌满了整个身子。
怪异的时间,怪异的手法,再加上她固执认为的密室杀人,这一整件案子似乎根本不具备任何的合理性,一切尽是歪曲而荒唐的。
“不对劲啊,怎么想都没理由在杀一个人时不被另一个人察觉,即便是熟人作案,感觉都不太可能……而且时间也很别扭……”天璨也有些不解地环视了下四周。
“对,肯定有哪里不对,一定有哪里,被遗漏了……”
若晴不甘心地咬了咬唇,也蹲下身子,遏制着心底不断翻滚起的恐惧,屏息仔细地打量起了何娅的尸体。
何娅俯卧倒在浴室的地板砖上,棕色的柔软的发丝散乱了一地,后背被直插入了一把直贯胸口的刀子,刀锋还挂了暗红色已经干涸的血珠,刺穿了的白色睡衣上染了大朵鲜红。
被刃锋刺破的衣服下,是一条深得骇人的创口,暗红色的血液已经凝固,创口边缘平整,侧面有些泛白又渗着细微的红点……
“……!”
看着这里,若晴脑子一懵,不由得手掩着嘴吸了口冷气,“啊,有一点,她们的死亡……”
“死亡时间都确定了吧,行,咱们快去问问别人,看看在那个时间有没有不在场证明吧。”莫小奇迅速抢过了她的话头,顺手一下把她从地上拖起来,往门口处推了一把。
“我……”若晴心里着急,回头瞪了他一眼。
莫小奇狠狠甩了她一个闭嘴的眼神,又偏过身,对还在垂着头思考的天璨打了个招呼的手势,反手大拇指指了指门口。
“好了没,喂,快走吧。”
三人走回卧室时,天璨又看罗莎莎的尸体几秒,稍稍垂下眼帘,长叹了一口气,跟上二人的步伐走出了房间。
[4月25日,6:45am ,何娅房间客厅]
“怎么样,若晴,死亡时间确定了?”刚一出房门,天璘就自门口处迎上来。
“对,她们两个人的死亡时间都是晚上的九点四十五分到十点四十五分,几乎是同时的,”若晴点了点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另外两个女生,又看了看跟在身后两个男生,吸了口气,语气无比肯定,“我可以给你和小奇作证,那个时间咱们三个一直都是在一起的,谁都没有离开过,都有不在场证明。”
天璨确认般的眼神再次投向了天璘,见天璘十分确定地点头,他眉头又皱了皱,稍垂视线思索了几秒。
“好,那我来替朱娜作证,昨天自下午开始我们一直在一起,从检查房间到处理武器,又一起去餐厅吃了饭,期间完全没有分开过,”他环视着四周的人说道,语气也同样是绝对的肯定,“之后,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我们一起去了我的房间,时间上……我也没有太注意,不过不会超过判断出来的死亡时间前限,九点四十五分。”
“对,我跟小天璨可以互相作证,你们相信他的话就好。”朱娜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他们招了一下手。
“这样看来,可以暂时排除我们五个人的嫌疑了……”若晴又缓了一口气,环视了一圈四下拥挤却又空荡的房间,这才意识到,这个岛上她所知道的,还活着的人,不过只剩下七个人了。
“海鹰扬呢,他不在这儿,怎么办?”
这句话一说出口,旁边人皆是面面相觑,四周的空气一时静得有些尴尬。
“……我,我可以为他作证吗?” 打破沉默的是又轻又细的女声,自最远的那个沙发处传来,带了一丝绵软的怯弱。
“诶,梓璃?”意外却是情理之中,若晴转过身,朝她的方向走了几步,“那梓璃,海鹰扬……他是昨天晚上去的你那边吗?”
“嗯……九点三十分,刚好,”叶梓璃抬眸看了一眼她,又低下头去,手揪着衣角,轻声嘟哝着念道,“梓璃是十一点半睡觉的,之前的时间,梓璃能看在眼里……他一直在梓璃房间的客厅里,没离开过。”
一瞬间空气似乎静了一秒,诡异的凝滞,房间内气氛突兀地直降至冰点。
“……!”天璘,天璨和朱娜面上的表情都闪过了的不同程度的惊讶;天璨先皱了一下眉,抿着嘴走上前来,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极其认真地紧盯着她。
“叶梓璃,你说的全都是真话,你敢保证?”
“真的……全是真的……敢保证,没有谎话,一句都没有!”叶梓璃一下子好似急了一般,拼命摇着头,红红的眼眶里又开始泛起泪光,“我不说谎话,从来……不说,一次都没有……你们相信我好不好……”
“……”
空气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没有人应话,只能听到墙上挂钟咔嗒的声响。
看着梓璃又开始抽噎的样子,若晴又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明白了那个令气氛这样僵滞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事情发展到了一个最符合她的期待,但也最让她觉得棘手的一种局面。
——这一案,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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