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5日,8:55am,三层]
拉开门,面前依旧是那个长而空旷的走廊。
窗外雾气已经完全散去了,明艳的太阳映照着青绿色的森林和碧蓝的海湾,正初到的那天一般,仿佛从未曾察觉到岛上残忍而惨烈的变故。
若晴一手抱着硬壳笔记本,一手轻轻带门上锁,放轻了脚步朝走廊对侧走去。
走过楼梯转角的那一瞬,似有一道人影带风掠过,她眼前倏的一黑,眼睛忽然被人从身后蒙住了。
“唔……”她轻轻挣扎了几下,感受到眼侧又轻又柔的力道,以及身后那人近在咫尺的气息,不由得整个人都僵住了,咬着唇稍吸了口气,才轻轻拍了两下他的手。
“……别闹了,天璘。”
“哈,猜得挺准,”随着干净温柔的男声响起,眼前豁然一片开朗;视线一回转,落入眼里的果然还是那个银发少年,俊俏的面容上带着笑意,正挑眉看向她,“不害怕,也不防备,也不等等我一起,当心被人图谋不轨哦。”
“嘻嘻……我知道是你啦,”若晴红着脸捋了一下耳边的发丝,偷偷看了一眼他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又弯了起来,“真是的,你都给我使了那么多遍眼色了,我能看不出来嘛?”
“嗯,聪明呢,”天璘也跟着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那走吧,不是要查案么,我陪你去。”
若晴双手抱着笔记本不自然的往胸前按了按,与他并肩往走廊另一侧走去,偏头又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想好了?我现在是被M盯上的人,跟我一起可能会很危险哦。”
“又明知故问,”天璘摇了摇头,脸上却笑意更浓,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这种时候,几分钟不看在眼里都放心不下,怎么可能会真的让你一个人去啊。”
顿了顿,他又抬起脸,目光转向走廊最外侧那扇被撬过的门。
“正是因为危险,才一定要陪着你的。”
听到他清晰而坚定的话音,若晴心里又是一阵泛甜,脸上也止不住地更加发热,只得偷偷垂下头去,一时不敢再看他。
走过空荡荡的楼梯间,那扇木门仍然是被掩上的,门框处因为撬动已经有些变了形,歪歪扭扭断裂处露出了一截截的木茬。
“那个,小奇房间就在那边,虽说他应该也在睡,但还是稍微小一点声,一定不能让他发现。”若晴往走廊尽头的房间处瞥了一眼,对天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轻轻推开了门。
门内的空气是冰冷的沉寂,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活人的生息,显然其他人在检查完现场后也都已经离开回去了。
若晴又左右打量了一番,示意天璘进门后,放轻动作关上了门;这才长出一口气,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
“……把你扯进来受气真是不好意思啦,小奇他就是这种性格,很让人头疼吧。”
“没办法呀,我有在试着好好与他讲道理了,可怎么讲都没有用,他不肯听呢,”天璘也伸了个懒腰,嘴角牵了牵,稍稍无奈地歪了一下头,“之前的事让让他也就罢了,这件事可没得让,只能暂且瞒他一瞒了。”
“哎,他这个人啊,就是越让着他他才得寸进尺,才认识这么两天,你不该这么惯他的。”若晴极力掩饰着心里不合时宜的小开心,轻踢了一下脚尖,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管怎么说,这个谜题一定得由我们来解,必须得把真相得弄明白,原则性的问题,要我我也肯定不会妥协的。”
“是啊,虽然站在他的立场看,很多想法的确没有什么错,我也理解,”天璘点点头回应道,提起步子走到卧室那扇紧闭的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如果真按照他的想法走下去,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的确,虽然这么说残忍了点……”若晴垂下视线,无奈地点点头。
“嗯,那家伙不会傻到自己露出马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指望一直以被动的方式来对付他,肯定是行不通的。”天璘握门把的手稍稍用力,随着清晰的一声“咔嗒”,门把手被扳动,卧室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如果想赢,必须要主动寻找机会,去创造条件才行。”
“是啊,不能盲目抗争,又必须主动抓机会……果然,你跟其他人的想法都不太一样呢。”若晴会意地冲他微微一笑,放轻了步子跟上前去。
“好,我相信你的判断,我们就先从查案开始吧!”
走进卧室的门口,房间里依然保持着原样,罗莎莎的尸体,金属的尖刀,被鲜血浸透了的地毯,一切如之前一般未动过,只有顶灯已经被关上了;整个房间被未拉开的窗帘隔断了所有的光,阴郁灰暗的空气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更让人心生了几分心惊胆战的寒意。
“从之前的思路顺下去,假设凶手是在昨天晚上九点四十五到十点四十五的某个时间利用某种方式把她们杀掉了,刀伤是死后伤,目的或许是为了掩饰死因……”若晴一边分析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近床边罗莎莎的尸体;天璘则是配合地按下了灯的开关,房间刷亮了一层金黄,阴郁恐怖的气氛登时驱散了不少。
一切变得更加清晰明亮的一瞬,罗莎莎被宽袖浴袍包裹的躯体上,一条渺小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线索忽然落入了若晴的视野。
“啊,果然的,你看这里,手肘关节处有淤青,很淡,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若晴不由得呼出了声,蹲下身子招呼着天璘,又指了指尸体的手肘处,“是尸斑残留的痕迹,罗莎莎的尸体一定是死后被移动过,而且,这个间隔的时间至少要三到四个小时。”
“真的么?那这么说来,以这个时间做比对,刚好是大家都正在熟睡的时间,谁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呢。”天璘有些惊讶地走过来,俯下身子盯着罗莎莎的尸体打量了一番,半晌才不自然地抿了下唇。
“若晴,我还是不太擅长现场分析,那个,具体的死因……”
“……看不出来,我也不太擅长这方面。”若晴也摇了两下头,又盯着罗莎莎的尸体看了好半天,终于拍拍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脚。
“呼……只能判断不是窒息,可能是触电或是猝死……不过我最怀疑的,其实还是中毒。”
“毒杀……?”天璘了然一般挑了挑眉,“的确是有可能的,不过之前统一收过毒|药,我们之间的人已经没有毒药了才对。”
“这可不好说,对方可是M呀,比起我们之间的人,更可能在我们这些人之外的第十三人,”若晴摇了摇头答道,看着对面人深邃透亮的眼睛,心一横,压在心底的不安的猜测也再不加隐瞒地脱口而出,“而且,当时没有突击搜查房间,很难说谁有没有私藏,这种东西只要有心藏起来,肯定是根本找不到的。”
“好,那就按这个思路想下去试试看,”天璘很默契地接上了她的话,稍垂视线思索了片刻,又抬起头看向她,“同时杀两个人,且不引起另一人的警惕逃离……比起毒|药的不稳定性,能大范围释放的毒气可能性更大一些吧?”
“对对,你说的是,”惊喜于他在自己思路之上的扩展,若晴忙用力点着头肯定;又昂着头仔细打量了房间里的布置几圈,“毒气的话,作用是很快,但是释放条件也苛刻……嗯,感觉线索还是太少了点……”
“只是猜测而已,暂时还确定不了,还是先去看看何娅的尸体再说吧。”正想着,男声自斜前方传来,天璘站在另一扇小门的门口,正朝她的方向看着。
若晴点点头应了一声,抿嘴朝他笑了笑,小步跑了过去。
干透的鲜血涂满地板砖浴室里,何娅的尸体仍然倒在原处,挂着干涸的血珠的刀子穿透了她的身体,整个浴室之内的刺鼻的血锈味比方才更浓了几倍,模样更加可怖骇人。
“……”见到这幅场景,天璘稍稍偏头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若晴,觉得害怕么?”
“嗯……有一点吧,不过毕竟要破案,得放平心态保持理智才行呢。”若晴摇了摇头,看着他向自己伸来的手,愣了一瞬,不再犹豫地伸手握住;抬起头,拉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对,而且,只要与你一起,我就不怕了。”
说完,再度对上他的目光确认了一遍眼神,她拉紧了他的手,二人一并小心地绕着血迹走到何娅的尸体边。
“何娅的情况……”若晴蹲下身子,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又想了好一会儿后,才有些疑惑地摸了摸下巴,“刀伤同样是死后伤,只是她的尸体没有被搬动的痕迹,判断不了死亡和处理尸体之间的时间差,有点难办……”
正分析着,忽然,压在何娅手臂下的一样黑色小圆点引起了她的注意;若晴忙伸过手去,小心翼翼地抽出来,竟是一支又细又长的笔状物体,针状的笔头已经有些干涸,笔帽也已不知去向。
“这是什么,眼线笔?为什么会扔在这儿?!”若晴又惊又疑,转回头又与天璘对视了一眼。
“……若晴,”天璘稍稍往前靠了靠,目光紧盯着何娅瞪圆了的空洞的双眼和咬紧的发白的嘴唇,微微皱了起眉,“何娅的神情不太对劲,而且……眼线笔也是笔,临死之前拿这个……”
顿了顿,他视线在何娅的身周扫视了一遍,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转而重新看向若晴,清亮的眼里神色十分认真。
“仔细找找看吧,这个房间里——可能有死亡讯息。”
若晴又愣了一下,继而如拨云见日一般,恍然明白过来。
她忙不迭地用力点着头,仔细在何娅倒下的地方附近寻找着,地面砖,浴盆,浴帘,每一个细小的地方都不放过,一遍遍看了又看。
满怀着紧张和期待的心情搜寻了好半天,她终于在何娅压在身子下面手腕里侧发现了三个黑色的歪歪扭扭的字符,防水的眼线笔写上去的,贴在满是水渍的地板上反复冲刷后仍坚强地存在着。
“啊,真的,真的有!天璘,你好厉害呀!”若晴忍不住惊叹出了声,握着他的手的力度又加强了几分。
“嗯,该夸的不是我,是何娅,”天璘答道,转头看向她,露出了一抹遗憾却略带欣慰的微笑,“一定是她在临死之际推断出了什么,才会用这种方式把信息留给我们,帮助我们找出凶手呢。”
若晴点了点头,俯下身仔细观察着那几个字符,或许不能说是字符,只是图形和字的组合。
“什么东西,最后面的这个字……门?”
“前面的这个好像不是字,是符号,看起来……钥匙?”
“中间的这个,星号?不对,是指向箭头打了个叉……”
钥匙,打了叉号的箭头,门。三个简笔瞄出的黑色字符仿佛带着魔力一般,牢牢地抓着她的目光,吸引着她那颗对真相抱有强烈的执着的心。
“什么意思呢……”若晴抿紧了嘴唇,脑中的齿轮飞速运转着,凌乱的线索信息交织碰撞,似要迸出激烈的火花。
钥匙锁不上门?钥匙打不开门?钥匙与门不匹配?
直觉告诉若晴,这一条至关重要的死亡讯息,与这个密室案本身,与密室的手法有着脱不开的联系;甚至有可能颠覆她至今为止的对凶手的一切理解和认知。
这将是她上岛至今以来,离这一切的的真相,最接近的一次。
钥匙……钥匙……
在什么情况下,会在要紧关头留下一条这样的信息,究竟是谁的钥匙,谁的门……
忽然的,昨天傍晚时,自己抱着的盒子里摆的整齐的两排钥匙的那一幕场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每一把都是全然相同的形状颜色,无法分辨的外观,自不同方向齐齐指向了这一案作案手法的最核心之处。
“啊!天璘,我明白了!”
只有这一种情况会导致钥匙与门不匹配,她还曾担心过万一不小心弄混了,重新辨别起来会很麻烦,也为此特别留心过区分放置,这一点……
只要,一旦有人为谋不轨而刻意为之……
天璘有些惊讶地看向她的眼睛,目光交汇的一瞬,又似恍然一般舒展开眉,灵犀相通间已有了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昨天晚上,这扇房间的门钥匙,被人给调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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