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7日,10:12am,一楼会客室]
房间异常的静,满地水痕在打碎的玻璃杯的映照下呈现出诡异的色彩;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对峙的两人身上,空气紧张得仿佛拉满弦的弓,一触即发。
“为什么非要告诉你!”
“不是告诉我,是告诉我们所有人,你的身份是什么?”
如同监视一颗定时炸|弹一般,天璨盯着叶梓璃的目光一次都没移开过,而梓璃则环视了一圈屋里坐着的人,而后紧咬住嘴唇,低下头去。
“……梓璃,谁都不是,梓璃就是梓璃。”
又听到这句话,若晴心中暗自紧张了一把,现在的梓璃根本无法沟通,就算是她真的知道什么,也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话从她嘴里撬出来的。
“小梓璃,这样可不行呢,我们大家都想知道,”这时,婉转柔美的女声自天璨身边的位置再次传来,朱娜一边抿着嘴角笑着,一边给天璨递了个眼色,“要是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可就要自己推理了哦。”
“还是不想说么?”天璨看了朱娜一眼,又看向叶梓璃,“那好,我来说。”
“以海鹰扬的警惕性,你是唯一一个可以近距离接触他的人,并且,所有人中只有你跟他有过单独相处的时间,只有你有机会跟他不公开地交流信息。”
叶梓璃还是一言不发,脸色却变得更差了;而天璨冷眼看着她的样子,却没半点拖泥带水继续地讲下去,一字一句锐利得刺耳,冷静得可怕。
“他作案的当天晚上留宿在你的房间,作案目标是跟你有过冲突的何娅和罗莎莎,而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替他做伪证,满口替他洗脱嫌疑,结果还是被我哥和江若晴揭穿,你倒戈得也干脆,想来肯定是早有计划,你必须要变成一个单纯正义的角色才能继续隐藏在众人之中,所幸,海鹰扬对你也不是没有感情,所以宁愿牺牲自己都要保你身份不败露,没错吧?”
叶梓璃依然没有回话,还是垂着头,紧揪住衣角,肩膀渐渐开始颤抖。
“虽然你一天换一个样子装得很巧妙,看起来你年龄最小最不可能,但是,最不可能的就是最可能的。”
“璨,你开什么玩笑!”看不下去了一般,天璘打断了天璨的话,听语气显然是有些生气了,“这不是玩推理剧本,没有……”
“闭嘴,没你说话的份!”天璨也不客气吼了回去。
“能不能不要再说了!”叶梓璃终于忍不住了,咬着牙喊道,脸色已经像纸一样苍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想杀他,我不应该杀他,我现在后悔死了!”
房间里一片唏嘘声,连一直替梓璃担心的若晴也不由得心里浮起了疑问,如果遵循海鹰扬笔记里的线索找下去,M是“嘉明生物”的人,确实该与海鹰扬有关联,有配合或是信息上的互通,现在看来,剩下的人里符合这一条件的就只有叶梓璃了。并且,她似乎也是住在四楼的……
另一边,争吵的声音还在继续。
“璨,你听我一句,这件事跟她没关系,是我让她去的!”
“你让她去做什么?”
“我给了她题目的答案,让她去拦住海鹰扬,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那就连杀人也是你让她杀的?”
“是,是我,我跟她说的迫不得已的时候必须动手,没有别的选择!”天璘语气肯定地回答,“我们之中只有她能打,并且她有武器,要是不叫她帮忙,我们所有人都会死,这不能成为你怀疑她的理由。”
天璨话里语里也烧起了怒火,直接指着他喊了出来:“白长了一双好眼睛,我看你才是瞎的!”
“你怎么想我都好,总之,昨天的计划跟她无关,都是我一个人决定的。知道不告诉你你会生气,可是都现在了,能不能别意气用事,再多考虑一下前因后果?”
这一番话听得若晴有些愣了,猜到了天璘会站出来替梓璃说话,或是安抚天璨稳定局面,但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承认得那么干脆直接。她一直想要却要不来的解释,当时不管是哭诉哀求或是斥怒威胁都得不到的真话坦白,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被一股脑全都扔了出来。
叶梓璃被怀疑,已经触碰到了他心中那根她触及不到的底线了么?还是说,叶梓璃还有利用价值,他此刻还不想放弃这颗棋子,想要继续利用下去呢?
空气不知什么时候又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人都没有说话,或者,因为这兄弟两个的争吵太过激烈,根本插不进话。
“真好笑,明明我一直都思路清晰,可你就是觉得我说话不带脑子,明明一直上头做傻事的是你,可偏偏你总觉得自己比谁都冷静……”天璨却只是攥紧了拳,又有些生硬地松开,“哪怕只有一次,求你站在我的位置想一想,意气用事,不考虑前因后果的到底是谁啊!”
说完,他厌倦了一般,转过身不再看天璘,目光往回扫去,又定在叶梓璃的身上。
“她的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要知道,能进推理比赛前十二名的,没有傻子。”
天璨说着,提步靠近过去;而那个女孩还是站在墙角一动不动,好像完全忽略了外界的事情一样,死气沉沉的。
“叶梓璃,从刚来的那天开始,你就一直在说一些不正常的话,我在那个时候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会知道这座岛上有可怕的东西,为什么你能做出有人会死的预测,为什么每次你不着边际的话都会一语中的。”
“每次都不说推理过程只说结果,让你解释理由你永远都装傻,好像比谁都单纯,可是,偏偏每件案子都跟你脱不了干系:雷胜被毒死,有毒的啤酒是你拿来的,结果你否认得比谁都快;傅书轩被枪杀,你是现场的第一发现人,结果除了哭就是说不知道——我就好奇了,那么早的时间,你一个人去古堡的大厅做什么?”
众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了叶梓璃身上,窗外的风还在不停地刮着,似乎也在叫嚣着要揭开的那层真相之上蒙着的黑纱。
“加尔探出了你的身手,结果当天晚上他就死了;何娅跟罗莎莎与你起了冲突,结果第二天早上她们也死了;你跟海鹰扬都会打斗,你替他掩饰身份,他又恰好是另一个杀人凶手,我们没问,这样的事情你就想敷衍过去?”
“……”叶梓璃肩膀颤了两下,却还是低着头,一个字也不答,面色愈发惨白。
“我不关注表象,只关注行为和动机。结合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你的态度跟与你有关的事件不相符的部分太多,如果这座岛上藏有一个未知的M,不是海鹰扬,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了。”
一番话后,房间内一片寂静,周围的人个个都神色复杂,或是思考或是反复打量叶梓璃,仿佛连呼吸都变谨慎了;只有朱娜不甚意外地托着下巴朝天璨抛媚眼。
若晴心中也有了几丝动摇,虽然很不想被他的逻辑牵着走,但梓璃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她问不出来,而且在海鹰扬的笔记中也没有任何提及……
“先不说这些真的有可能都是巧合,璨,你太先入为主了,”又几秒是沉默,天璘还是主动开口,“M大概率不是我们之间的人,还藏在这座岛上的某个地方,你主观地忽略这个可能性才是大错特错!”
“哥,都到现在了,你还觉得M是别人?”
“是。”
天璨抬起手,却只是无奈地摆了摆,似乎已经不想再生气了,稍稍一侧身,目光直接朝若晴的方向投过来。
“江若晴,依你的意见,现在M是在我们剩下的六个人之中,还是在我们之外,藏在其他某个地方呢?”
忽然被点到名字,若晴有些惊讶,不过思考了几秒后,摇了摇头:“现在还有很多不能确定东西,但是,我倾向于不是我们之间的人,这么庞大的计划,还有无人岛,船和枪械,以我们的年纪是不可能有条件做得出来的。”
说完,她犹豫着,悄悄用视线余光看了一眼天璘,又补了一句:“还有就是,M的目的很可能就是让我们相互猜疑,这种时候越是把矛头指向自己人,就越容易中了对方的心理战术,越容易不攻自破,。”
天璨显然是愣了,瞪着她看了好半天,看了看天璘,又瞥了一眼莫小奇,最后露出了一抹有些自嘲的笑:“好,好,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只有一句佩服。”
另一边,莫小奇也不搭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把头撇向了窗外。
天璘叹了口气,语气仍然坚定:“这件事你太过激了,如果你不能确定M是我们之外的第十三个人,就不应该凭着性子乱讲话。”
“我过激?呵,所幸,跟你们想的不一样,”天璨又笑了,目光却没有变化,“因为, M就在我们之中,我,可以确定。”
“你没资格下定论,除非你拿出证据来。”
霎时间气氛仿佛都变了,几秒漫长得如同几年,没有一个人说话,良久,朱娜才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闪动的长睫下的藏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眼神。
“呵呵,小天璘,你还是输了你弟弟一码呀。”
“……?”
“你逼我的。”
天璨静静地跟哥哥对视了一瞬。
“我让你看看,到底是谁在凭着性子乱讲话!”
他掏出手机,狠狠按亮手机屏幕,随手划了几下后,甩在桌上。
屏幕上是一张令人窒息的照片。
打碎的玻璃在泛黄的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色彩,蜘蛛网一般的裂痕一圈圈印在玻璃,却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几百块的玻璃碎片,被硬生生拼起来,还原出了本来的形状。
那是爆炸当晚,枪击之前,宴会厅里被打碎的玻璃窗。
天璘这次真的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中全是困惑和迷茫。
“哥,我知道你性格就这样,总爱把事情往好处想,可没办法,这是现实,”天璨看着哥哥的样子,只是摇头,语气依然冰冷,“别傻了,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第十三个人,那个所谓的M,自始至终就都在我们的内部!”
“——因为,这扇窗户,是从屋里面被打碎的。”
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不安的因子却在空气中指数增长,这条线索的爆出,几乎天崩地裂,足以将一切残留的信任与关系全部摧垮。
过于出乎意料,若晴甚至都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有一瞬陷入了空白。
宴会厅的窗玻璃只有靠近房间内的一侧是磨砂面的,破碎点的裂纹蔓延的方向一目了然:除了子弹从内部穿出的几个弹孔,只剩下一处内侧钝物击打的裂纹,由内而外圈圈蔓延。
森林爆炸属于一套连环计,设计者必须对当天众人合宿的计划,古堡的位置,宴会厅窗户正对的森林的位置,森林中的地形,甚至地下室配电箱的情况全部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造成那样大规模的爆炸,需要大量的汽油或其他易燃挥发性液体,古堡中的人多眼杂,根本不可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把大桶的液体燃料运到森林中去,只有可能是在上岛之前提前布置好了一切。
换句话说,只有森林爆炸一案,设计者绝不可能是被邀请上岛的人,一定是这座岛的主人——邀请者M。
“明白了吗,灭灯的原因,就是剥夺我们所有人的视觉,让我们看不到屋里的凶手,辨不清开枪的距离,从而产生失误的判断。”
“窗户被打碎,窗户的位置传来枪声,谁都会下意识以为有人从外面袭击,但是,事实就是——凶手是在屋内侧的窗户边开的枪,只有可能是我们之中的人!”
嘈杂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周围人的震惊或是错愕的表情不知哪张才是假面,但好似打了码一般全都模糊不清。
用了好几分钟,若晴才彻底从飘离的意识中回过神来,没有继续欺骗自己的理由,只能强迫自己接受事实——破碎的玻璃窗,当时因为情况太过紧张而被她彻底忽略了的最重要的线索。
懂了看清了,一直以来抱有的侥幸和希望在那一瞬也全部破灭。
那件盛满信任的纯白瓷器,在细密的裂纹爬满的最后,终于完全碎裂坍塌,那一刻过后,这座岛上,再也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叶梓璃,宋天璘,宋天璨,朱娜,莫小奇,再加上自己。
游戏的邀请者,杀人如麻的恶魔,M,只能在剩下的六个人之中。
……故事正式开始。
后续内容黑暗度略高
请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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