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身材瘦长，高大，小腿肚上的白袜子褪到脚踝，球衣湿透，明显是刚刚结束训练，他的耳边有一条闪电花纹，潇洒不羁，给他沉稳的气质增添几分桀骜。

是定安一队的队长，裘徽！

只在电视和新闻上出现的人，居然真的活生生走进现实了。

这可比见到教练让人兴奋多了。

去市队谈判的是俱乐部的经纪人，白蕴抵达圣殿球场之后，才真正意义上见到了传说中的古德。

他是退休返聘的，自万阙退役后已3年未曾执教，现在出山就是为了带领定安复兴。

而裘徽正值27岁，他是上一任教练的宠儿，定安球迷口耳相传的“黑风”队长。

因为裘徽在场上的时候总是虎着一张脸，跟人欠他百八十万似的，哪怕是自家球员进球，他庆祝的方式也是抓住队友的下巴左右开弓呼呼一顿甩，给裁判员都整懵逼。

上上赛季第32轮，定安对阵北斗，若输球则错失三分，面临降级的绝境。

偏偏上半场踢得十分便秘，中场休息后，前队长和门将被换下了，裘徽和另一名边后卫替补登场，裘徽作为队内年纪最大的人戴上队长袖标。

球迷敏锐第发现，场上11个人除了门将脸上都有巴掌印。

门将正是裘徽。

戴着队长袖标的裘徽可谓天神下凡，遇鬼杀鬼，遇佛弑佛，连扑出去北斗三个必进球。

这是赛季金靴头号种子、北斗大中锋王海坤有望跟射手榜第二拉开距离的一战，就这么硬生生折在裘徽手里，怨念自不必说，事后还下了战书，联合杯要把定安按在球场上摩擦。

白蕴孟擎加入定安后，随队的第一场大赛，便将是明年三年一届的联合杯。

想到这里，白蕴不禁心潮澎湃。

“裘队长！”

他直挺挺地蹦到裘徽面前，有26厘米的身高差距，裘徽那双粗壮的长臂垂在腿边，居然几乎跟白蕴弯曲的手指尖平齐。

天生门将啊。

裘徽微微低头，不知为何脸上表情有些微妙，问：“你俩谁是白蕴？”

他也看到安静站在墙角的孟擎了，虽然长什么样还有待观察，但那瘦猴一样的细胳膊细腿，很没有当后卫的说服力。

白蕴笑道：“我就是啊，我是白蕴，他是孟擎，我们都是你的球迷。”

孟擎紧跟着腹诽：我才不是这黑脸鬼的球迷。

岂料白蕴就跟能听见他心声似的，回头瞪他一眼，招呼他一起走出体检室。

葛洋跟王叔见他们出来，过来跟裘徽说话，原来裘徽刚刚一直在加训，没去更衣室。

“大家都在等他俩。”裘徽指两人，“王叔，麻烦你跟教练说下，这俩小孩还没被洗礼过，等结束了再回去。”

王叔点点头，很是木讷，移开了目光，葛洋比较长袖善舞，热情问道：“行，你们今天几个人预约按摩？”

裘徽道：“不用了，你们早点下班。”

俨然是球队话事人的姿态。

白蕴心中疑惑，跟孟擎对视，没有说话。

什么是洗礼？

他们是青训成员，连二队的尾巴都摸不着，除非表现异常突出破格提拔进一线队，否则就得兢兢业业一年一年踢，踢出U18，保住身价，未来就一片光明了。

有的球队专门培养青训队员用来卖，魁狼就是其中之一。

每逢夏季转会窗，魁狼的新秀都是最抢手的，价格炒得很高。

卖出不退不换不租借，踢得好算魁狼培养得好，踢得差就是球员上限太低，亏本也怪不了魁狼，贺平川没被卖掉反而进了主力，是非常罕见的。

葛洋跟王叔离开了，白蕴莫名觉得他们的背影有些匆匆，跟巴不得少被牵扯进什么一样。

他们走时关闭了走廊尽头的两盏灯，整条更衣室走廊化作深幽的巷子，唯有墙壁上一张张传奇球员的画像，还有他们的励志语句能中和这诡异的气氛。

裘徽高大的身躯堵在更衣室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每个青训队员都要经历洗礼，这是定安十几年来的老规矩，今晚结束后，你们的室友也会好好照顾你们，不过，我希望你们把嘴巴闭紧，不该说的别说，尤其是教练和网上，懂了吗？”

今晚，结束，照顾你们，嘴巴闭紧。

这几个词令白蕴感到不适，他那惯常飞扬的眉梢落了下来，不确定地看向裘徽。

他很尊敬裘徽，但没想到见到真人之后，竟会有这么深的隔阂感。

错觉么，裘徽没把他们当后辈，而是当成某种……可以践踏在脚下的奴隶。

白蕴摇了摇头，安慰自己道：什么呀，不就是前辈对后辈的规训吗，在市队就流传过这样的说法，听说贺平川去魁狼之后，连着请全体队友吃了一个月海参呢。

孟擎的脑子转得虽然慢，但却天生有着头狼的警惕。

裘徽暧昧不清的语气极力想隐藏一股危险的兴奋，被他捕捉到了，那味道就像恶犬张着獠牙，口水贪婪地往下滴。

他看向裘徽身后那扇更衣室的门，宛如看着龙潭虎穴，不由抓紧了白蕴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后一拖。

“我们要去找古教练。”孟擎第一次对裘徽开口便是生硬的拒绝，“青训队有自己的更衣室，我们不能越级进不该进的地方。”

他把心一横，对白蕴说：“走。”

“臭小子。”裘徽哪那么容易就放走两人，冷冷笑着，拦住去路。

“你们以为进了青训就高枕无忧了？知不知道得罪一线队员会有什么下场，嗯？”

白蕴发现孟擎的脉搏跳得很快，不由有些心疼。

孟擎这个人记仇，睚眦必报，所以对谁都这么提防。

他很难信任别人，即使贺平川跟大家在市队共同训练了一年多，孟擎也从头到尾都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其实贺平川这个人还不赖，就是公子哥脾性有点重，嘴也没个把门，但白蕴没吃过他的亏，相反，贺平川还帮白蕴出过头——否则那个在他鞋里放口香糖的垃圾不会那么快就被扫地出门。

“孟擎说的对。”白蕴对裘徽说，“裘队长，什么下场也得古教练说了算，还是等他把我们介绍给大家再说吧。”

“你们算什么东西，值得主教练来介绍？”裘徽沉声说，“白蕴，别以为U16的金童有多了不起，每年有多少个来自全国的金童出不了头，只能灰溜溜夹着尾巴滚回省队？哦，我都忘了，你甚至只是市队拔上来的。”

没想到裘徽作为备选队长，竟然对小队员的态度如此恶劣。

白蕴心里怒火和不甘慢慢累积。

原来这就是定安日渐走下坡路的原因吗？

这就是球队的文化！打压新人，不管是谁先来一百个杀威棒，难怪俱乐部的梯队建设始终比不过北斗，连新秀培养也被魁狼甩出一大截。

主席和教练居然都不管么。

白蕴年纪虽小，但因为崇拜万阙，对定安俱乐部有着类似“家”一样的归属感，万阙是定安青训出来的天才，他后来虽然去了别的俱乐部，但多次接受采访表达对定安的感激之情。

费兰娜圣殿球场是万阙加冕第一顶光辉之冠的地方，那儿的每一块围挡，每一个座位，球员通道穹顶的弧度——白蕴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就是这样的亲切。

如今听到裘徽这番话，他心里的滤镜彻底碎了。

“我不会滚回市队。”白蕴一字一顿清晰说道，“孟擎更不会，你等着吧，我们会代替你们，成为定安的新血液！”

稍嫌稚嫩的清透嗓音就像一面镜子，映衬出裘徽的阴沉、自大。

良久，裘徽突然笑了。

“但愿你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白蕴昂首呛道：“队长，我知道古教练的风格，在他手下不死也得脱一层皮，我们就是抱着这个决心才来的，你要是觉得我们资质差，就在球场上见真章。”

“青训就想着跟一线碰？你是不是太异想天开？”

“不行吗！”白蕴大声说，指着墙壁，“万阙就是十七岁在联合杯首发，那是他第一个大赛赛季，小组赛包揽进球，豪取九分，帮助定安拿了第四座联合杯冠军！”

万阕的照片是背影，穿着火红的球衣，背号是银丝勾边的“9”，他黯然走进球员通道，垂着头，仿若无声的告别。

是他最后一次在圣殿球场为定安出战的照片，自那场以后，他就离开了母队的摇篮。

万阕身材颀长，肩膀不宽也不窄，十分文雅，要不是穿着球衣，更像个模特。

他能拥有数量如此众多的球迷，荣誉固然是一方面，但长相也加了很多分。

他的俊美不是利刃，而是散发馥郁芬芳的美酒，一双忧郁的眼睛看广告牌都无比深情。

瞳色偏浅，阳光正盛时某个角度会发出金色的光芒，给他镀上不可亵玩的神圣，因此球迷赞誉他为“月光女神之子”。

为此，定安球迷会“世界树”曾出过一款应援物——有反光功能的金色美瞳，戴上以后看台清一色金光闪闪，厉芒四射，高清摄像扫过来，跟一群火力充足的镭射战士似的。

赛后跟对手球迷打架，球迷得意地称之为“圣战”，还给几个挂彩的球迷封了“圣勋”。

提起万阙，白蕴的脑子就会自动开启回忆联想模式，思维发散到各个角落，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看着他自负又青涩的面孔，裘徽玩味的眼神骤然冷却。

“万阙。”

他在唇齿之间仔细研磨着这个禁忌般的名字，仿佛很怀念，又仿佛恨之入骨。

希望能上一周新文嘎嘎，我要努力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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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玩具情人（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