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如同晴天霹雳哐当砸在两人头上,明明是已经走在新时代思想解放前列的二十一世纪,戴琪听到秦安的看法后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仿佛暴雨之中你明明手撑着一把伞,庆幸着自己没有被淋湿,可刮起一阵风将手中的伞卷走,失去了屏障的你四处寻找庇护,生怕别人看穿你。
那种不自然并非是与生俱来的,而是身为女性在大众场合里所接受点不平等对待,明明打扮只是为了取悦自己,换来的却是在男性眼中裸/露不被尊重的低贱。
到嘴边的话变得难以启齿,“邰队,这个案子我——”
邰铮当即将她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戴琪,没必要为自己的性别而感觉到羞愧,法律之所以被称为法律是因为它一字一句都可以被当作人们用来保护自己的合法武器。男女有别是因为它的生理器官构造不同,而不是因为你身为女性就要低人一等,你穿着和王曦含同样的警/服,出入的现场与经验比王曦含丰富,你已经做到了比同龄男性还要优秀,懂吗?”
戴琪知道她这个师傅使唤她像使唤牛,出入现场也不管什么女孩子爱干净之类的,包括第一次抬尸/体都直接点她大名,回队里整个人吐的上气不接下气;来个生理期给端个热水买个布洛芬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整合报告有涂改痕迹干脆就是整篇重抄……
但是当邰铮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文字的力量振聋发聩,女性本来有不应该定义,所有平等的爱与尊重在男女双方身上都要有体现。
程澈叫着她的名字,双手插兜后退一步与她平齐,“正视你自己,女性的子宫都很伟大,它孕育的是新的生命,不要觉得丢人,要知道最早发现了DNA双螺旋结构,但却被盗取而盗窃者却获得了诺贝尔生物学奖是一位叫富兰克林的女性。”
他的声音很柔,可字字句句又是在说你可以是燃烧的火焰而并非被山石困住的溪流,你也可以是汹涌不停歇的海浪而不是被圈在笼中的金丝雀。
画廊中间的竖着的窄墙像花蕊没错,但是细看下来层层包裹的像是细胞组织。墙上挂着的艺术品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标记的却是来自于全球出名的冷门的艺术家。
艺术家的作品是不会出现在一个只投资不到二十万的个人经营场所的,顶多算是个流通在外翻了好几手被临摹出来的赝品。
程澈用食指敲着写着‘交易次数’的名牌,几乎是每幅画或多或少都有,邰铮和王曦含观察的画下面是绿色贴纸,而自己这边是红色贴纸。墙上有免粘胶,画是悬挂着的,程澈食指中指并在一起轻轻挪动了一下画,随后又手指弯曲,两指用力敲在画中央。
为了印证脑中的想法,戴琪学着程澈的样子挪动着挂画,如果一幅画被交易多次,那墙面上的灰尘遗留下来的痕迹不应该自始至终一个框。
程澈了然,“怎么样?”
邰铮板着一张脸,“和你想的一样。”
四人站在最中间窄墙的画前,戴琪摘下手套,手指轻碰,下一秒她猛地回头,“这幅画不一样!这幅画的颜色笔墨重彩和质感与其他画都不一样。”
王曦含捧着手机,“日期也是画做的日期,邰队,这一画廊就这一真画那是不是有点欺骗消费者?”
“这幅也是假的。”
话一出也勾起了程澈的兴趣。
邰铮摸了两下鼻尖,随后双手握拳交叉放在身前,站姿标准表情严肃,感觉整个人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因为真的被我爸买了现在放在银行专柜里。”
戴琪虽然知道他邰铮家里有钱但未曾想家里是这么有钱。
王曦含反手就给队里打了电话多叫来了一队人马。
只有程澈一人左耳听完右耳冒,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绿贴红贴,交易次数,”程澈嘀嘀咕咕,“如果红贴代表着女性,那么绿贴。”
他的目光径直看向王曦含。
邰铮简明扼要,“王曦含,29岁,三代都是本地人,单身,去年刚进的刑侦。”
警笛的声音由远及近,程澈的手攀上邰铮的肩膀,“男孩子在外也要注意安全。”
说完兀自抖着外套往画廊门口走。
“算你翘班。”
“遵医嘱啊,”程澈走了几步回身,跟他摆手,“还没正式入编。”
审讯室里,邰铮打开录像仪器,戴琪负责记录,对面坐的是朝夕画廊现老板罗泽。当年郝卓被判入狱,名下的房产均被没收,一年之后朝夕画廊被辗转成到银行,被罗泽低价买到手里,做起了画廊。
可是画廊的生意又难做,艺术满足不了内心的**但是钱可以,未曾谋面的人告诉他做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画廊重新被定义为新的交易场所,如果有人参破其中的秘密就会主动按下粘贴旁边的按钮,罗泽只需要等待买家上门即可。
九尘市初中历来都有参观画展博物馆的优良传统,刘嵩误触了按钮却发现了这个秘密,干脆做起了罗泽的下线。
“姓名。”
“罗泽。”
“年龄。”
“33。”
“知道为什么进来吗?”
“贩卖赝品。”
话音未落邰铮拍响桌子,“知道为什么进来吗?!”
罗泽只是低头看着手上的镣铐。
“抬头!”
邰铮翻开第一个文件夹,将里面的内容对准他,手在照片上指着。
“受害者小茜,7岁,被交易4次。
受害者刘柳,5岁,被交易11次。
受害者王嶂,9岁,被交易5次。
受害者赵照,5岁,被交易10次。
……”
邰铮念到最后恨不得把文件摔在罗泽脸上,一旁敲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完全能把罗泽淹死。
彼时罗泽抬起头,“你们问我没用,我不知道上线是谁。”
戴琪将打印好的笔录送到罗泽面前,“无误的话签字,按指纹。”
“你今年多大?”
戴琪听后仿佛和罗泽只身呆在一个空间里,她说不出口的厌恶与恶心在一瞬间幻化成了蛆虫蔓延,瞄准她,包裹她。
长袖衬衫就好像从甩干机里拿出来直接穿在身上一样潮湿。
她在罗泽的眼里看到了对自己的打量,如果不是邰铮拦着,恐怕耳光已经落在罗泽脸上了,“你有病啊!”
在把戴琪安全送出审讯室并安排秦安对她进行心理干预之后,邰铮坐回原位置,问道:“结婚了吗?”
“结了,孩子4岁,婚姻美满幸福。”
他好像没有觉得他做的不光彩。
“进去之后和家人怎么说?觉得别人说自己家小孩有个坐牢的爹很荣幸吗?”
“小孩子不懂,说长期出差回不来,给买点东西哄一哄就好。”
“最开始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方式营生的?”
“来钱快,都是拐来的小孩,天高皇帝远的,家长有能力就再生一个,丢的那个就丢了,没能力的哭一哭发一发寻人广告,时间一长就忘了。”
邰铮抓住了关键,“你怎么知道是拐来的?就不能是在幼儿园商场等家长来接吗?说跟陌生人走就走?”
“谁会去特定的场所丢小孩?”
“什么是特定的场所?”
“美容院不就是特定场所吗?”
说完这句话罗泽才反应邰铮从一开始就在套话,他开始疯了似的蹬踹桌椅,而坐在他对面的邰铮对着在外观察学习的林野和任真比了个ok的手势。
“都是狗屁!你们查不到,这么多天过去了你们还不是只查到了画廊,头骨,你们就不想知道头骨里藏着什么秘密吗?”罗浩干脆破罐子破摔,“画廊,画廊只是开始,美容院怎么了?九尘市的美容院一抓一大把,等你们找到了又有多少受害人呢?”
“把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他妈忍你很久了!”邰铮怒骂,“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也不怕报应落在自己妻女身上,还本科学历,哪个本科院校要了你这么个败类。美容院保释不了你但我他吗一纸笔录递上检察院让你牢底坐穿坐到死!这辈子你他妈就是个坐牢的命!”
“任真!筛选一下九尘市到底有多少家美容院?有资质的没资质的都给我查!林野!带一队人马去罗泽家找找有没有关于美容院的线索!陈奕闻!陈奕闻呢!”
邰铮按下内线座机号码,“你人死哪去了?”
“办公室,你家戴琪直接让我查罗泽手机,数据正做着呢你急什——又不等人说完就挂电话,迟早鞭刑。”
远在郊区的程澈到家先是换了睡衣,从冰箱里拿出日期新鲜的柠檬汁,然后踩着还没拆价格签的拖鞋进了书房,笔筒里有一支年头看似很久但却没有过多使用痕迹的钢笔。
他拿钉子将刘嵩和罗泽的照片按在墙上,从源头一端分出一条线缠绕在上方,坐在电脑前看着标记好的线索图。
电脑的另一端传来了消息,对方传来了一文件,文件名为‘邰铮’。
男,三十二岁,未婚,独居,现居地远湾苑,公/安大学毕业,九尘市刑侦支队队长,正处级,二级警督。母杜淮月,五十七岁,名下有金店产业,父邰楮,五十七岁,下海经商三十年后收手,本市富豪排名前五,现居锦湖国际小区... ...
就在程澈准备关闭电脑的时候,特殊的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他盯着电脑屏幕闪烁的信息点看了很久。
随即他的手机也接收到了一陌生信息:
——我知道你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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