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荷花池—鸿门宴

一汪碧绿的池水中盛开着莲花朵朵,大荷叶上残留着昨夜的露珠。盈盈剔透的挂在荷叶边缘,在清晨不燥却灿烂的阳光下极力盛开着。

见高高耸立的粉色荷花忽然抖动,荷叶上的露珠惊慌跌落进池水里时,一艘小木船从荷花莲叶间露出全貌来。

木船窄窄的矮矮的,能在荷花间穿梭停留,也只够两人坐的稳当。头上太阳露出全貌,一点点炙烤着大地。荷花池水间倒还有清凉清风庇护。

“嘿咻嘿咻嘿咻·····”一席月蓝色衣裳平铺在船头,只见到两只雪白的胳膊在水中不停倒腾着。

船尾稳稳当当坐着一灰蓝色衣裳的男子。他正闲适的闭着眼糊涂,直到听见苏毓琦发出来的怪声,苏易尘略带嫌弃的盯着她后脑勺,才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又在那弄什么奇怪的声音?”

苏毓琦趴在船上他没管,两只手当做船桨划船他没管。可这难听的声音实在难以不管。

“我看别人赛船的时候,几个人都会一齐喊口号。好像嘴上用力了,手上便能清闲许多···阿瑾,你不觉得我划的快些了么?”

苏毓琦回头瞥他一眼,嘴角都快扬到了后脑勺。满眼的欢喜雀跃溢出船周,苏易尘只黙了黙,目光随后移到面前的竹篓里。

“平日叫你早起念书,你不是贪睡便是耍赖,今日却天不亮就来烦我,你说说,我要怎么对付你才是。”苏易尘嗓音清脆如箜篌,面上却有微微困倦之意。

苏毓琦偷偷笑了片刻,才起身坐好了。端着好看的小脸,头头是道的解释起来:“我可不是要扰你睡觉,你瞧瞧现在这太阳已经晒人了,若是我们此时才出门,到这里的时候可得晒脱一层皮去。咱们不就和油锅里的青蛙似的,在这船上只能被煮熟了呀。”

苏毓琦觉得甚是有理,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瞧苏易尘似笑非笑的模样,仍不放弃的说服他:

“阿瑾皮肤这样白,哪哪都如此娇贵。若是为了陪我看荷花被晒伤了,岂不是比让我日日早起还难受!我瞧现在太阳有些热脸了,阿瑾可别晒黑了。”

二人出门轻装简行,但是该带的用具一应俱全。说到这时,为了附和自己的话,苏毓琦拿起中间防晒的斗笠殷勤的给他带上。

这一套溜须吹马说好话的功夫,让苏易尘啼笑皆非,才露出抹畅然的笑:“行了,你也知道晒。还打算在水里划多久?”

苏毓琦被太阳照的眯了眯眼,瞧着被莲子装满了的竹篓,巴巴的伸出根手指来:“再玩半个时辰好不好?我还想去前面看看,那还有白色的莲花呢。”

见苏易尘弧度非常小的点了点头,苏毓琦咧着嘴来不及笑全乎,人已经又趴了下去,然后乐此不疲的用手将船划过去。

不过这样的速度是太慢了,再磨蹭下去水都晒热了。虽然二人这矮小的位置可以靠着莲株遮挡太阳,但苏毓琦也有些许的疲惫。

苏毓琦划了片刻,便回头随口说了句让苏易尘拿船桨划划,苏易尘眯着的眼颤了颤,还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苏毓琦倒是头也不回,独自沉迷在玩水的快乐中,

不得不说此次出行,不过半月之余,苏毓琦的行为举止却放开了许多。

她如今能撒开脚丫子到处跑,心性都是稳当欢快的,就连指使他这个一家之主都十分的得心应手。怕是她自己都未察觉,她已不似在四禧院中那般拘谨。

小船在水波中徐徐前进,苏毓琦脑袋趴在船边上。一溜眼瞧见了水中游过的鱼,眼睛又是一亮堂,短短的一刻就已经想好了待会找一处浅水地,非得下去抓个鱼吃不可。

将中午填肚子的吃食想好后,苏毓琦两只手倒腾的更欢快了。

她一路披荆斩棘,拨开碧绿的荷叶根,在寂静无人的荷花池水中肆意徜徉。

眼看着离她在岸上看见的白莲花越来越近时,她忽然叫出了声:“啊!”

荷叶底部本是一片不染淤泥的好风景,直到拨开一处荷叶,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赫然出现在眼前。只剩眼睛鼻子嘴巴浮在水面,悄无声息的隐蔽于荷花底部。

苏毓琦扑的坐起身,瞪大眼睛看着荷花荷叶猛地抖动,一瞬间十几个黑漆漆的脑袋从遮蔽后露了出来,又窜的没入了水底。

大变活人?苏毓琦平息下来,狐疑的回头看了眼苏易尘。

他一张脸在斗笠下轮廓分明,却又因藏在暗处看不清脸色,清辉般的目光缓缓与她对上。

“阿瑾···水下藏着人呢。”苏毓琦眉头微促,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苏易尘随手拿起斗笠往她头上扣,硕大的帽檐遮住了她低垂的头,他脸色纹丝未动:

“他们在这蹲了一个时辰也没事,看来这的池水并不深,待会到岸边你可以尽情下去抓鱼。”

苏易尘像是说的事不关己,却又让苏毓琦什么都听懂了。

他们来这也就差不多一个时辰的功夫,这些人却比她们还要早。结果只有一个,是知道他们的行程提前泡在这的。

苏毓琦扶好斗笠,视线往岸上瞥去。

方才隐入水中的黑衣人在岸边露头,一个个爬上了岸,湿哒哒着身子在烈日下站了一排。不出声也不动作,等在他们小船即将驶入的终点。

荷花池边视野空旷,除了几处无遮掩的小亭子,基本没有藏人的地方。也只有水里有如此茂密的荷花荷叶能做遮挡。

自然,他们也不会是来抓鱼的渔夫或是来泡澡的闲人了。

“大白天的穿夜行衣,不知道是怕人发现他们,还是怕没有人会发现他们。”苏毓琦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易尘,支支吾吾道:

“阿瑾,这周围还有多少人。藏在何处,你可知道啊?”

苏易尘微微一笑,看穿一切的眼眸落在她脸上,把她的闷闷不乐和试探都了然于心。旋即反问道:

“你与宁枫打的赌,是输是赢?”

苏毓琦顿时泄了气,憋着一张嘴巴喃喃道:

“我就知道,昨日君弟偷偷见我你肯定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你也知道我们来这会遭人惦记,我昨儿个还在想你怎么不带杜子仁哥和宁枫一起来玩,原来你是怕我胡乱信人这功夫被人瞧见了···会脸上挂不住。”

她气得胸膛上下起伏,脸上似憋着一股劲,好像一戳就要爆炸似的。

苏易尘黙了黙,被她这幅不藏事的模样气笑了:“操碎心的是我,可怎么瞧着你比我还委屈。”

苏毓琦深吸两口气,才感觉太阳有些晒人,衣裳都不舒服的黏在她身上,她压低声音道:

“昨日君弟来找我,想通过我的嘴劝你与沈家庄亲近···我拒绝了,她也没再提····后来我们不过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她说她只知道有人变幻她的脸。却不知是奔我们去的···我当时还很高兴,觉着君弟是不会掺和进这事来的,所以我便没有告诉你····今日来这看荷花,我也只是无意和她提了嘴。”

她声音越来越小,苏易尘听后沉默了片刻,问得有些明知故问:“那现在怎么又不高兴了。”

你不是知道吗···苏毓琦心中腹诽,眼见二人的船随着余波荡到了岸边。那一排不停滴水的黑衣人有序的让开了条路,颇是有种请君入瓮的姿态。

苏毓琦大眼睛扑朔的望着苏易尘,见他理了理润顺华贵的锦衣。拿着竹篓一大步轻易跨上了岸,对着无动于衷的她伸出了手:

“划了半晌,该歇一歇了。”

苏毓琦可没办法和他一样对这么多人视若无睹,拿着东西被他拉下船后,二人旁若无人的往亭子边走去。

回头看了眼集体茫然的黑衣人,苏毓琦忽然有些忍俊不禁了。

等到了亭子里将摘得莲蓬拿出,苏毓琦周到的把莲子抠出来,然后苦命的将莲子肉剥好,放在干净的帕子上供苏易尘享用。

而他就跟太上皇似的,一派端庄的挺拔坐着,姿态大方的欣赏周围的风景。只要苏毓琦流露出一丝不想伺候他的意思,他的眼神就往不远处的乌黑一片扫去。

苏毓琦愧疚难当,像是被人挟持了似的越剥越顺手。直到苏易尘吃饱摆了摆手,她才愤然罢工。

有些事就像赶着巧似的,等苏毓琦可以自己享用了,那些个黑衣人便齐刷刷的有了动静,簇拥着两位中年人往他们这过来。然后围了一个圆圈,纷纷背对过去。

苏毓琦定睛端详——这两人瞧着不过三旬模样,男子气质儒雅品貌端庄。一步一停甚有规矩。他边上的美妇细腰款款大步流星,光是往那一站便有江湖儿女把酒问天的气势。

二人穿着低调,华而不奢,素却不俗,稳健的几步便走到了亭子里。

苏毓琦从二人眼熟的五官认出了他们的身份,随即当做没瞧见似的专心剥莲子。她忽然的将头摆过去。沈家夫妇对视一眼,便了然于心了。

叶糯豁然一笑,从兜里拿出一红珊瑚螺金丝的步摇,双手捧着递到苏毓琦跟前。嗓音十足磊落响亮:

“我夫妇二人贸然拜访,确有唐突。苏姑娘之前救过菡君的性命,我这做娘的还没当面拜谢过呢···先前听菡君说你喜亮堂的东西,不知送什么合姑娘心意,这只簪子是我叫手艺顶尖的匠人用上好的珊瑚打造的。本以为过于华贵会夺了人光彩,可今日一见姑娘,才觉着再缤纷璀璨的东西也抵不过你半分姿容。况且这点心意是应当的,苏姑娘可不必推却。”

她中气十足,说的字正腔圆像念诗一样,就是苏毓琦这样惯会拍马屁的人都被她夸赞的没了脾气。

苏毓琦还板着的脸顿时一慌,站起身来不由自主的就双手接过,只剩道谢的份:“伯母,我帮君弟是出于情分,用不上这样贵重的东西。”

“好姑娘,你重情重义我喜欢的很。偏我就一个女儿却惯会调皮捣乱,比不得你这般明理稳重。你若不弃,当我们是自家人便可。”

叶糯飒爽一笑,仍旧像少女一样灵动的双眸满是欣赏之意。甚是真挚欣喜的目光看的苏毓琦怔了怔,嗓子眼忽然堵得死死的。脑子里过了千遍思绪,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叶糯这番不卑不亢,亲近大方的话一下破了冰,却还叫人如沐春风般舒爽。

苏易尘瞅见苏毓琦呆若木鸡的盯着人瞧,才温声开口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苏毓琦猛地回神,心领神会的拿起几朵莲蓬递给叶糯,只说道:

“这东西不贵重,但是我亲手摘得,特别新鲜,还特别甜。算是给伯母的回礼了。”

叶糯笑了两声,回头看了眼不置一词的沈二爷,打趣道:

“早知二位如此喜食莲子,我就叫下人全摘了给二位送府上去。毕竟这风景虽好,但实在炙热难耐。苏姑娘肌肤如雪吹弹可破的,可别在这晒坏了。”

苏毓琦扯了扯嘴角,试探的看着不动声色的苏易尘,瞅见他眼色后,便老实坐下接着剥莲子。

客套话说的再周全,人不愿意听都是聒噪。

叶糯夫妇二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估摸着来时就已经酝酿好了措辞,说什么做什么都有章法。

他二人上前一步,才抬起手来正欲说话,便见苏易尘悠悠注视着他们,开口似是笑语,脸上却并无笑意:

“这莲花池并无遮挡,的确炙烤晒人。幸好我二人赶了个大早,倒还算玩的尽兴。也幸好她娇气怕晒。不然可得连累这水里十几位弟子。怕是再晚些···他们就要被煮熟了。”

“哈哈··哈哈···公子如此善解人意,却是我夫妇二人不懂事了。”

叶糯粉面渗出细细的汗,眼睛看着苏毓琦,倒是不敢看说话的某人。

俗话说的好,说话留三分日后好见面。

苏易尘言辞幽默却意语直接,没让这二人下不来台,却也没留个台阶的打算。他泰然自若的又说道:

“懂事的人倒也不会来这。”

苏毓琦讶异的抬头,疑惑的看着面色冷淡,隽美清雅的苏易尘;从他深邃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了滚滚风云。顿时起身拿着斗笠站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的给他扇风。

正不知说什么的叶糯看直了眼,见到喜怒不明的苏易尘斜睨了眼低眉顺眼的姑娘,似有斥责之意。

而苏毓琦只是赔笑一眼,手上动作更卖力了。斗笠刮起的风吹的苏易尘额前碎发飘飘荡荡,正如沈氏夫妇上下起伏的心境。

他二人似什么都没说,又好似说了很多,只是外人看不真切。

沈二爷抬手轻抚了叶糯胳膊一下,便规矩的一抱拳,冲苏易尘朗声温语道:

“公子快人快语,无所不知,我夫妇二人有话便也直说了。我沈家与晋祠公的这层关系,便是有诸多不愿,可在世人眼里早已盖棺定论。前几日魂虚派大典出的事···我若找借口也没信服力,但我夫妇二人的确没有与公子作对的心思。这事做的不好看,所以今日我们特意等候在此,想当面和公子致歉。”

沈二爷言辞诚恳,意思直截了当。夫妇二人随即冲他抱拳作揖,毫不扭捏难为情。

毕竟是长辈,苏毓琦觉得他们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有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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