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天不亮,苏毓琦就早早起来,洗漱打扮后到院子中间的空地里练功。
早就满头汗的宁枫杜子仁二人不约而同的看过去,皆是满眼疑惑。
他二人一个甩剑一个挥鞭,苏毓琦便就给他们留出大的空地来,独自对着墙角的一颗桂花树练拳。
其实练功轻重都不要紧,主要是重在参与。为了强筋健骨,增强体魄罢了。只是有人日日勤勉,有人却日日偷懒···杜子仁能做到身无旁人,宁枫却忍不住一点,没一会儿就跑到了苏毓琦身边扰乱她。
作为一个坚持不懈晨练的练家子,宁枫有时不得不嫉妒··哦不,是羡慕苏毓琦。
这厮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也没瞧见练功多努力,但有时脚底一抹烟可让他一番好抓。
这是为何?这一个乞丐堆里捡回来的小丫头还能有这天赋不成?
不可能,宁枫宁愿相信苏毓琦是背着他们,每晚都在偷偷练功。
“你这是打的什么拳?乱七八糟的,当心经脉逆流走火入魔。”
宁枫满头汗走近,薄薄的衣衫顺着汗贴在肌肤上。而他似乎对自己身材甚是满意,挺着胸膛一副孔雀开屏的模样。
苏毓琦余光瞥了一眼,心中腹诽;比起杜子仁厚实的大块头,想必宁枫薄而紧实的肌肉也是他一直保持少年朝气的功臣。
宁枫注意到她的视线,傲娇又恶意一笑:“怎么,要不给你摸一摸?”
苏毓琦一个倒抽气,娇嗔道:“你信不信我喊人!”
“哈哈哈哈····”
宁枫被她逗得捧腹大笑,瞧她羞耻又无语的愤样,颇有扬眉吐气的嘚瑟劲:
“呦呦呦,菱华不在你找谁告状啊,看你这打两拳就要晕倒的模样,可得当心点。”
苏毓琦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握着拳头就挥了过去。
宁枫侧身躲开,期间不忘嘲笑她一声:“你以后可不能偷懒了,瞧你打人都没力气···千万别伤到自己啊。”
“宁枫!”苏毓琦一跺脚,瞪着浑圆的眼盯着他。
宁枫得意洋洋的摇着头,和她三步的距离,却让她怎么也抓不着。
这时抓了几回合不占上风后,苏毓琦渐渐冷静下来,昂着娇脸冷哼道:
“正好我中午要炖肘子吃,我看你是吃饱了没事做···你应该吃不下了吧。”
在美食面前,有些人一向是能拉下脸的。毕竟人生大事不过是吃喝拉撒,宁枫的真理便是;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宁枫能屈能伸,伸着脖子凑过去:“打吧打吧,我那个肘子炖烂点,记得给我多放点花生·····啊·!!!”
宁枫蓦的发出一声惨叫,让两耳空空的杜子仁都看了过去,只见宁枫抱着一只脚在原地起跳,看苏毓琦得意欢快的笑脸···应当是踩到他敏感的脚指头了。
这两冤家整天不整点乐子便不消停,这些年杜子仁也习惯了。除了担忧苏易尘会不会被一嗓子吵醒外,别的事情没有任何悬念。
“让你逗我,我现在可不是以前的苏毓琦,可没有那么好欺负的了。”苏毓琦又接着打拳,闭目冥神手划来划去,已经打出了一股老人家太极的手法,
“看出来了,下手越来越狠了。”宁枫扶着树歇息,侧头瞪了她一眼。
苏毓琦闭着眼抵挡他的眼神攻击,心里是一点愧疚也没有:“待会你跟我一道出去买菜吧。”
“不是有厨子吗?你想光明正大的开小灶不成?”宁枫眼睛一亮,贼兮兮的盯着她。
“那厨子做的都是云州吃食,就是一个芽菜他都要撒上两个辣椒,吃一顿饭辣的我头晕脑胀,我人还没垮下去,肚子已经不行了···我要是再不换换口味,估摸着就得交代在这了。”苏毓琦徐徐念来,听见宁枫在一边落井下石的大笑。
“不是我说,你是哪的人啊?这点辣就受不住了,难道你和素娘一样也是北方人?”
苏毓琦比划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慢慢睁开眼睛,乌黑的眼珠子深邃的美丽,意味不明道:“怎么分辨自己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宁枫笑容一顿,随即又一副纨绔不羁的模样,耸肩摇头便走了:“这我哪知道,我要去洗漱了。”
苏毓琦看着他吊儿郎当的背影不满意的哼了声,等杜子仁走了以后她又独自练了一会儿。
约莫着到了用早膳的时候,苏毓琦洗漱干净了去主屋用饭。
平日在四禧院大家伙都是一起用饭,不过苏易尘在的时候总会拘谨一些,因着都对他有尊敬之意。
今早杜子仁有事,早早用了早膳便出去了。苏毓琦照例观赏了一道早上吃什么,便站在堂屋门口大喊了声吃饭。
“今儿个伙食不错,我可要多吃点。”苏毓琦坐在苏易尘身边,看着桌上的狮子头,糯米糕,红枣山药片,肉包子,面片肉汤,卤牛肉···饥肠辘辘的咽了口口水。等到宁枫和寒水都到了,几人才开始用饭。
最拘谨的当属寒水,虽然也一起吃了几顿饭了,但他每次都是坐得笔直,吃饭有行文办公的风范,不拘一苟端正持重。他每回吃了一点,便老实坐在边上。
等苏毓琦吃的差不多了,拿着几片糯米糕慢慢的啃,一点点往外吐字道:“阿瑾···你中午想不想吃肘子?”
苏易尘擦了擦嘴,侧眸睐了她一眼,苏毓琦屁颠屁颠起身给他端了杯清茶,又笑眯眯的坐下来:
“我这回用花生炖,肯定炖的比上回好吃。咱家这么多人,一回得买五六只呢,这么重的东西自然得让宁枫帮我提,顺带还能多买些你爱吃的菜····不过人多开销也大了···你看这事···嘿嘿嘿。”
苏毓琦笑的两眼弯弯,捧着两只手在前面,作为挡箭牌宁枫看透一切,留了个不耻的眼神给她。
寒水疑惑又惊讶的看着苏毓琦讨钱似的行为,没忍住只敢用余光看苏易尘的神情···这简直是修罗场生死局···
“多的拿去添置几身衣裳,别在外头贪玩。”苏易尘拿起腰间的荷包,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在她手心。
苏毓琦眼睛瞬间都亮了,忙不连跌往兜里收:“保证早去早回!”
·······
“这么多东西你是不是提不下了,可我还想去看看衣裳呢,不然你先送回去吧?”苏毓琦走在大街上,意犹未尽的左看右瞧,回头一瞥宁枫在那翻白眼,于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了他两句。
宁枫这是上了贼船,想走也没门了。
他右手提着六个猪肘子,一大袋蘑菇。几只甲鱼,左胳膊夹着一套脂粉木盒,手里提着糕点衣裳,走在路上和行走的牛车似的,引的路人纷纷回头看。
忍了又忍,宁枫阴冷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
“你跟我一起回去。”他是累了,不是脑子残了,就是累死之前也记得把苏毓琦拖走。
“这一来一回得耽误我多少时间啊,我就去前面的铺子看看衣裳,你速去速回赶紧找我不就好了。” 苏毓琦善解人意的冲他一笑,不等他反应便迫不及待的往前面的铺子钻。
她是一身轻的和条泥鳅似的,宁枫要‘左提右夹’的挤开群众负重前行,耐心消耗的所剩无几。
宁枫索性站在原地,将东西都抱紧后,脚底生烟便窜上了房顶,身轻如燕的带着满身东西飞了回去。
这一套动作快的捕捉不到痕迹,苏毓琦才进铺子的身形一折出来,街上已经没了宁枫的影子。她脚底生风飞快往街尾走去,目的明确的推开一扇人烟稀少的店门,便是扑面而来的药香味。
大夫抬头看了一眼逆光而来,行止小心谨慎的姑娘,她一连贯的动作将门关上,便冲到柜台。
这幅贼兮兮的模样叫大夫以为大白天进强盗了。正准备开口叫人时,苏毓琦迅速一撸袖子,将一截雪白瘦弱的胳膊亮了出来:
“你是大夫?可会把脉?”
苏毓琦这三年倒是生过病,不过有苏易尘这个活阎王在这,自然也没机会进医馆。而她想要独自出门,总会被各种人用江湖险恶的由头,硬塞个人陪在身边。
这回能偷偷摸摸···是挺直腰杆来医馆,还得多亏了宁枫是个马虎人。
苏毓琦计划得逞,迫不及待的等大夫把脉,随后屏息盯着老大爷深思犹豫的模样,急的不行了他才高深的说两句:
“姑娘这体魄,应该是习武之人。真气在体内运转,数十年如一日,可维持容颜体型···所以练武之人的自然衰老,是不能和平常人比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她不是常人,就是活百岁也是这幅模样,体内哪哪都是这幅模样,可是把不出来什么。
苏毓琦一颗心瞬的沉到谷底,她凝重的沉默一会儿,不甘心的问道:“大夫,如果有人忘了自己从前一切的事情,也是因为生病了吗?”
大夫讶异的眼神落到她身上,作为每天和古怪病人打交道的职业,话不说全是他们一贯作风:“人食五谷总会有些小病小灾。老夫以为,失忆一事,也不全然是生病造就的。”
苏毓琦歪头看他,着急道:“那得是什么原因,你都和我说说。”
她大气的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大夫瞬间眼睛便亮了,微微一笑道:
“我也瞧见过几个失忆的,多是像姑娘你这样的习武之人,在外磕磕碰碰不小心撞到了脑子,但失忆的只是凤毛麟角。还有年老的人,他们年纪大了忘性也大。可我看姑娘这脸色红润不像生病,应当是外力所致。”
苏毓琦懵懵的看着他,似是一直追寻的东西终于看到了踪迹,再往前一点点就能抓住。
她心脏砰砰的跳,一把抓住大夫的手,激动欢喜道:“你既然知道原因,那你能治好我的病吗?我有很多钱,只要你能治好我,你要多少钱都行!”
大夫欲言又止,本打着随口胡诌的真理哄哄这姑娘,但瞧她如此急迫期待的模样,竟有些不敢夸大:
“姑娘,你····”
“大白天的关着门做什么?还做不做生意了?”只听大门砰的被人推开,一位穿着暗紫色锦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眼里闪着精明的光,看到屋里就一老一女时,嘴角抬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苏毓琦吓得一愣,回头看见是不认识的人后松了口气。无意对上这男人锐利的目光,苏毓琦慢慢站起来,只说一句不治了,便匆匆溜了出去。
她走到门口回头一瞥,瞧见那男人学着她走进去关上门···苏毓琦失落又无语极了,愤愤的对着墙踹了几脚,若不是怕事情闹大了,她真得将这男人骂上几句。
········
“你在这买衣裳呢?”冷不伶仃的,苏毓琦还没从方才的懊恼中回神,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道阴冷的嗓音。
真是阎王索命,阴寒诡异。
苏毓琦回头,娇媚的脸上写满了无辜,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宁枫,试图唤起他为数不多的良心;“没有啊,不过是逛着逛着我就走到这来了,这没什么好东西买,我们还是走吧。”
宁枫心中黙了黙,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孤狼一般的冷眼直视她道:“你看大夫作甚?”
他年轻清脆的嗓音如秋风清爽,却让苏毓琦心猛的一慌,紧张的连忙吞口水。还不用编织谎话让宁枫辨认,什么话就写在脸上让他看明白了。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最近这身子也有些不爽利,趁这机会也得去看看大夫。”
宁枫一目了然,吊儿郎当的抱着胳膊往医馆走,才迈了一步,就感觉到腰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拽着他。
宁枫侧眸一瞥,戏谑盯着苏毓琦涨红的脸。
她右手紧扣他的腰带,拽的手指发白,沉着一张红脸,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兔子,咬牙切齿道:
“我又不是监犯,我不能看大夫吗?是阿瑾说的吗?”
“你当然能看大夫了。”宁枫恶意一笑,觉得她生气的模样好玩极了,一时更来了心情:
“若只是平常原因,你至于偷偷摸摸背着我看大夫吗?苏毓琦···你打从早上一睁眼就想着今天要怎么支开我了吧?真是翅膀长硬了啊,佩服佩服,连公子你都敢利用····?”
宁枫正淡定蠕动的唇被苏毓琦一把抓住,见她动作利落,眉头一蹙,压低声音娇喊道:
“宁枫!你不许告诉阿瑾我今天把你支开这事!我知道你是个睚眦必报的大嘴巴,这是给你的封口费,你要是拿钱不办事你就完蛋了!”
苏毓琦先发制人,不等宁枫多说威胁的话便急急忙忙从怀里掏出一小金蝉,愤愤的往他手里一塞。
这一出连贯的行为宁枫甚至来不及思索,苏毓琦已经大步走了。
“苏毓琦!”宁枫摸了摸他胀痛的嘴巴,掂量着手里的玩意可太轻了。
他正寻思着要怎么大捞一笔····苏毓琦娇小的背影顿在原地,恶狠狠的扭过头来看着他,居然和他平时阴狠的模样有两分相似了。
宁枫一愣,到嘴的话一停,听她不满的喊道:“你若是不想交我这个朋友的话,你便尽管去吧!哼。”
狠话一撂,苏毓琦洒脱的扭头便走,剩下宁枫在原地震惊了好半晌。
反应过来自己被倒打一耙连带威胁了后,他气得收了手里的东西就追上去:
“苏毓琦!你居然敢威胁我!你知不知道不把我放眼里的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还封口费,有你这样求人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的把柄在你手里呢?!”
···
“你可真是胆子肥了,现在脾气都三丈高了,我们三年的友情在你嘴里就跟屁似的是吗?···你倒是说话啊你,这点事至于吗你走这么快?我可真想给你跪了,明明是你背着人干坏事被我发现了。现在成了我来求你是吗?”
宁枫一路追一路说,从起初的质问都后面被置之不理的呐喊,苏毓琦始终板着一张脸气鼓鼓的在前面走。
等他说了一长串快要爆炸的时候,苏毓琦才慢慢的停下脚步。看着他气得眼皮直跳,便慢悠悠的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憨态可掬的塞到他手里。娇声清细道:
“收了这个银子,今日之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答应的话,那方才的事我就原谅你了。”
啊!!!!!!!!!!!!!!!!!!!!
宁枫捂着额头后退两步,千言万语被她呆傻的模样弄得溃不成军,将他气得牙缝里挤出了冷笑:
“你可真是····厉害了····”
苏毓琦心里暗爽,面上却只能装傻无辜;这叫一物降一物,不服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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