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三皇子?”
送走了大佛后,苏易尘叫苏毓琦在跟前罚站。喝着她刚续好的茶水,对她那点小心思直接点破。
苏毓琦两手攥着,老实巴交的站着,只点了点头。
“方才那般敢说,现在怎么哑巴了。”苏易尘心情不明,中气十足的审问她。
苏毓琦支吾道:“我又没有出言顶撞···难不成话都不让我说了吗?”
“取我书案上的戒尺来。”
苏易尘冷眼睐向在廊下站着的紫芙,他突然清声一呵,吓得正在发呆走神的紫芙立马站直。忙不连跌的就照做进屋。
苏毓琦眉头一锁,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易尘;眼前这张俊美无暇的脸冷的如寒冬腊月天的湖水。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可一脚踩上去便会掉进万丈深渊。
苏易尘的心,彻骨的凉!
紫芙麻溜的就把东西拿来,甚是不解苏易尘此举何意。
苏毓琦见苏易尘把长长的戒尺拿在手里,立马把两只手背在身后,十分抗拒的盯着他。
苏易尘斜眼一睐,无情道:“伸手。”
苏毓琦嗓音染上了委屈:“就因为这个事情···你就要打我?”
“昨日冲我大呼小叫,夜里就翻墙去别人家偷听。现在还敢对皇子使性子。我要是再不管管你,你是不是得上房揭瓦去了?”
苏易尘一桩一件的给她细数清楚,让她知道这顿打挨的不冤。
本以为就她这牛脾气还得傲一阵,没成想说完后苏毓琦便倔生生的瞪着他,如壮士断腕般用力的伸出手,白嫩嫩的手心朝着他。
苏毓琦还没放下豪言壮语,苏易尘的戒尺已经挥了过来;老竹清脆的响声在堂屋碰撞,惊呆了在场目睹一切的紫芙。
作为一个贴心的手下,紫芙一声不吭保准不参合进去。只是难免睁大她见世面的眼睛,吃惊的长大了嘴;
苏易尘这一下可是来真的,苏毓琦白花花的肉迅速便红透了一块。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也迅速红了一圈。
苏毓琦不可置信的看着真下手的苏易尘,从他眼里瞧不见一点心软和愧疚。眼泪顿时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张嘴就哇了出声:“你真的打我!!!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易尘耳膜一痛,还要再来第二下的手狠狠一抖。
方才瞧她的架势,还以为她要来一出烈女撞墙的戏码,没想到竟是纸糊的老虎······
紫芙表示这两人唱的比外头好听,顿时被苏毓琦这一嗓子弄的爆笑不止,但怕苏易尘丢了面子只敢忍着:
原来苏毓琦今天狐假虎威,不过是昨日把苏易尘的话当真了,不能出门又什么都偷听不到,这才想试试他对自己是否不喜了。
这轻轻一掌,对苏毓琦伤害重重的大。
苏毓琦心碎的哭声如鬼哭狼嚎,在宁枫屋里补觉的杜子仁都听着了。更别说当事人苏易尘已经怔在了太师椅上。
他一手拿着戒尺,一边看着苏毓琦伤心欲绝的模样。显然是恍然大悟苏毓琦在闹什么。
苏易尘脸上各种神色变幻,末了只剩一声叹息:“声音小点。”
苏毓琦乖乖闭上嘴巴,抿着唇抽泣的模样比起方才更是可怜。两只眼睛像是关不上,正泪如泉涌的瞪着他。
这也是小姑娘第一次在他面前情绪失控,不像往日般抱着他大腿拍马屁。苏易尘千思百念涌上心头,到嘴却一句话都不适合吐露。
紫芙心里明白,默默的退了出去。只剩下一身犟骨眼泪直流的苏毓琦看着苏易尘。
许是眼泪冲昏了头,苏毓琦看出了苏易尘的无奈,脑子里不由得浮想联翩,顿时抽泣的更悲伤了:
“我知道···我又没用···又··又烦人···你早不喜我了···呜呜呜···我以后不叫···苏毓琦···呜呜呜···我改叫‘芸豆’···你···你也别管我啦啊呜呜呜····”
苏毓琦抬手擦了擦眼泪,泪水浸在掌心,方才挨打的地方就更疼了。
一想到苏易尘是铆足了力气教训她,她更觉得生无可恋,转身就跑了出去。
苏毓琦逃跑时不忘折身往大门跑,躲在垂花门边角落里,边哭边薅盆栽里的常青树叶子。
······
若不是有客上门,有人进出,寻常还真没人会注意到那个角落。就在西院厢房门口的紫芙看的真切,终于没忍住笑了出声。
偷偷在屋里瞧动静的杜子仁将一切了然于心,冷不伶仃的在紫芙背后开口;“你这乌鸦嘴可真准。”
躺在床上被吵醒的宁枫表示;你们不把这热闹给我说说,我就爬起来亲自瞧了。
闹剧不过一瞬,院里却清冷了一天。许是有眼色的仆役瞧出了这家的主人心情不好。所以一个个干活可是小心谨慎。就是要咳嗽都跑出二里地才弄出声响。
小鬼如此,当事人苏毓琦更小心翼翼,步步维艰。
她事后觉得自己虽然有骨气,但实在丢人;多大一人了还哭哭啼啼的,岂不是叫人看笑话了?
苏毓琦没脸,便躲在后厨揉面团。借口要多备些糕点,怕避暑山庄的伙食不合她胃口,更有了个好理由在厨房里一个人吃晚膳。
不过晚上去歇息不会碰见熟人吧?
苏毓琦心里怵的很,打算在后厨熬一晚上。她觉得时光煎熬备至,正待不住时。紫芙的身影就在日落余晖中现身,如菩萨显灵一般来拯救她了。
紫芙倒是没笑话她幼稚胡闹,只觉得她甚是有趣,一开口便破了僵局:“小琦···公子不让你出门也不让你多打听这事,是不是从我到府上来开始的?”
苏毓琦被她一点,联想到了许多;秘密都藏在紫芙身上!
紫芙看出苏毓琦鬼灵的眼里一番密语。嫣然一笑,掐了掐她红彤彤的脸蛋。打趣道:
“我从京城快马加鞭赶来,便是有要事禀告公子。所以宁枫和杜子仁也秘密外出。公子不愿告知你,你也能从宁枫的伤势猜出此事不简单的吧?”
苏毓琦欲言又止,听她一番温语良言,心中平静下去的思绪又在蠢蠢欲动。
紫芙本身经历就与她大差不差,再设身处地想过后,十分能理解苏毓琦的思虑。她温声一笑,娓娓道来:
“我幼时爹娘也是对我百依百顺,就是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们也无一不应。你说这么顺着我的爹娘,怎么独独把抄家大罪瞒的死死的?以至于我都不能替他们收尸?”
苏毓琦疑惑又好奇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是十分感兴趣:“他们想让你活着啊。”
紫芙轻飘飘道:“是啊,可是如果他们不瞒着我。以我幼时的性子···肯定是要和爹娘同生共死,绝不愿独自苟活的。”
苏毓琦似懂非懂,呆呆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阿瑾对我并非舐犊之情,也并非是要独自赴死而急于撇开我···紫芙姐,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与你们相同···却又不相同···”
紫芙有些懂,又只能装不懂。摸了摸她的头,对此露出难以掩盖的艳羡:“小琦,我们都是公子身边之人,同样也是他手中棋子。为他冲锋陷阵,厮杀献祭。可你不同,你与公子并未有任何利用关系,这些危险的事情公子不想你参与进来也是情理之中···我也是到现在才明白我爹娘的一片苦心呢。”
苏毓琦颇是感慨,软声道:
“我懂···只是我从前觉得自己和大家伙是一样的,可自从到了云州之后···有些事情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你们能做的事我都不能做···”
她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不瞒你说,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什么都帮不了你们,只能给阿瑾添乱罢了。我只想替他分担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紫芙愣了愣,旋即安慰道:“小琦,你这可就低估自己了。难道没人和你说过,只要有你在的时候大家伙都会变快乐吗?”
苏毓琦努了努嘴:“这又不值钱···”
“但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紫芙认真告诉她:“实不相瞒,我已经很久没这般放松了···可与你相处了短短几日,我却久违的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家?
苏毓琦头顶的乌云散去,她亮晶晶的眸子奇异的看着紫芙;
那些真诚的炽热的喜爱的情意,并非是镜花水月。
苏毓琦恍惚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暖流遍布四肢,温暖了她的全身。心里那点低落和沮丧一并烟消云散。
苏毓琦在这一刻,心底鬼使神差的便多了个念头;‘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四禧院的意义。’
“紫芙姐···我明白了,谢谢你!”苏毓琦当即给了紫芙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用力的收紧胳膊,不用言语也让紫芙感受到了她澎湃激动的情谊。
今日闹脾气没有去学书,苏毓琦想清楚后总觉过意不去。将着揉好的面团做了蛊八珍玲珑糕。在旁守候的紫芙提前尝了鲜,对她的手艺竖起了大拇指。
“嘿嘿,这只是学了一点素娘的皮毛。素娘的手艺堪称一绝,我有生之年怕不能学全乎的了。对了,你还没去过四禧院吧?以后有机会得让你尝尝素娘的手艺。你们都是赤诚之人,肯定能聊的来又吃的来。”
苏毓琦亲昵的挽着紫芙的胳膊,坏心情一扫而空,笑容清澈纯良。看得人也心生美好。
其实紫芙也是在她爹娘身上学会的道理;一个家里女主人心情好了,一个家才会安宁。不过某些人却是不会懂的。
“你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把那二世祖哄开心了?”宁枫躺在窗边的罗汉床上,正好瞧见路过的苏毓琦。
她一走一跳,衣袂都欢快的飘了起来。
紫芙和杜子仁正在讨论某些功法,聊的火热之余回了一句:“哄女孩方面我甚是得心应手···日后你若有心上人不知如何开口,我倒也愿意帮你游说一番。”
宁枫顿时横眉冷对,抱怨他们名为看护,实则是拿自己当挡箭牌偷闲的。有谁来管他躺在床上是不是需要个清净了。
“我非得和公子告状去,你二人压根就不是来看护我的。看看看看,我现在要喝水你们两个打秋风的也没瞧见伸把手呢···”
杜子仁权当没听见,可不理会宁枫时而发牢骚的行为。
紫芙笑眯眯道:“这些事无巨细的活儿,只能派个丫鬟在你身边贴身伺候了。回头我找管家说说。”
宁枫自是不喜欢人伺候,只是不能同往日一样肆意妄为。在床上躺着总归是太闷了些。
然而除了苏毓琦聒噪些,叫谁来伺候都不妥当。他只能幽怨的看着坐在门口畅聊的一男一女。
宁枫觉着;紫芙这样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永远平声静气和蔼温柔的与人打交道。并且和谁都能打成一团。可却没人会觉得她良善可欺。
宁枫正闲不下去想和紫芙取取经,见敞开的大门落下阴影。
三人抬眼望去,杜子仁和紫芙立马起身恭敬的抱拳,
这速度姿势以及同样的气场,两人就和心有灵犀的连体人似的。剩下宁枫抬了个头又无力跌了下去,暗道不好的看着神色不明的苏易尘。
他极少在下属面前露出阴霾沉厉的神色,通常是因他心情的确非常糟糕。而放眼江湖之大却没有事物能难得住他。
兜兜转转,还是因俗人绕不过的必经苦恼。
“实在起不来身,公子见谅。”宁枫声音平和,早不如往日中气十足般咋呼。
苏易尘绕过门口二人,杜子仁反应跟上,把房里最新的玫瑰椅搬到罗汉床边。待苏易尘坐下后,他和紫芙便并排坐在原先的木凳上。
三人虎视眈眈,眼色各不同的看向挪不动地的宁枫。
宁枫眼珠子轱辘一圈在几人脸上转过,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他抢着先机开口道:“公子,我发誓我肯定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 。那些人不是我招惹过来的。”
苏易尘手搭在扶手上,似是压根没往这方面想:“他们有几人,手里拿的什么兵器,领头之人你可还记得身形轮廓。”
宁枫认真想了想:“约莫有七八人,身上并无显眼的兵器,都是藏在衣兜暗袖的暗器。说起这事可邪乎···别说领头之人了,他们一伙人全都戴着相同的面具。身形竟也差不多高大,黑压压一片就跟变戏法似的,我压根就看不清。”
紫芙都疑惑的皱上了眉,看了眼同是诧异的杜子仁。
苏易尘听完不语,瞥了眼边上眼神交流的二人。
杜子仁率先道:
“我有几个困惑。第一,他们能散在一起必是都藏在附近。可做一样的打扮一样的身形,若是走在路上都会惹人注意。为何在附近蹲守的暗探却没有发觉;第二,若是有人要截杀宁枫,为何帮手之后才出现?我看他们倒是想生擒宁枫,结果不占上风才出来这些人断后的。”
紫芙接道:“他们定是在这场截杀之前便做足了准备,所以能在宁枫必经之路上躲过暗线并且埋伏。”
将事情理清了头绪,却又有困苦在前。
杜子仁又道:“若不是为了公子,也不是因为南疆之变。那还得是什么原因才针对宁枫?”
两位臭皮匠绞尽脑汁,剩下当事人宁枫不知所以:“难不成是我行事太张扬惹到了谁,他们便请了南疆的杀手来弄死我?”
二人不约而同道:“倒也合理。”
“·····”
“那日一早你与苏毓琦出过门,是否有可疑之人出现?”苏易尘听他们编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漫不经心的问了遭似乎全无关系的事。
紫芙睁大眼睛,才发现事情已经往她想不到的地方发展开;再看杜子仁,这厮竟无一点诧异疑惑?
宁枫对那日可是记忆犹新,可他还是沉默了会儿。窘着脸道:
“我真该死···明知苏毓琦是要搞小动作,可我还是被她支开了。我愧对公子的信任。”
“支开了多久?”苏易尘嗓音微沉。
宁枫不敢与其对视,道:“就一个脚程的功夫,我保证我飞得可快了。且她只是溜到医馆开了小差,并未有事发生。所以我这才没有禀明公子。”
苏易尘眼睑垂下,看着自己轻敲椅背的手指,似是在想什么阴谋诡计般深沉。
场面一时陷入了寂静,还是好心人紫芙开了口:“小琦可是生病了,为何去医馆?”
宁枫笑了笑:“放心,就是女人家那点毛病···她整日活蹦乱跳的身体肯定没有问题。”
为了这段情比纸薄的友谊,宁枫只能撒个小小的慌。
苏易尘听的大差不差,准备走时吩咐杜子仁准备一副轮椅。到时将宁枫推着去避暑山庄。
杜子仁原先还担忧沈家和南疆人勾搭,到时认出宁枫必又会惹来杀身之祸。不过苏易尘都说了,既然南疆人计划截杀宁枫,必是观察了好几日,说不定已经跟到了家门口。若是将病恹恹的宁枫独自留下,他才是案板上的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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