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账内悄悄话

苏毓琦瞧他隐晦的侧目,俏声打断道:“阿瑾不会治病,二位殿下找错人了。皇上金尊玉贵,自是得找医圣一看。这事万万不能出点岔子的。”

慕容君禾眼睑下垂,睫毛遮住眼底神色,只听他语中清脆:“自是找过医圣,不过诊断结果和宫中太医相同。许是六弟不放心吧?”

慕容莲岐顿了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叩在桌上。慕容君禾又闲适的捧起茶盏浅抿,心情似是不错,很快就喝了个精光。

“可我怎么觉得,避暑山庄的几只老鼠是沈家故意放进来的呢。”慕容莲岐慢悠悠的说着,面无表情移到慕容君禾脸上,他笑意顿时又收了。

这兄弟二人不对付的心思写在了脸上,见到彼此变脸是极快。苏毓琦还未见过如此有趣的两兄弟,一时听戏般的立在那不动了。只是偶尔八卦的笑了笑。

她猝不及防对上苏易尘眼神,见他警告的挑了挑眉,苏毓琦只有幸把话听到这,迫不得已的出去了。

一出去有杜子仁和一个魏风监视着,苏毓琦是偷听的份都没有了。她和大伙一同围坐在熄灭的火堆边,杜子仁将魏风提来的西瓜剖了分给大家。却没有进去打扰里面三位谈事。

苏毓琦咀嚼嘴里的甜瓜,心里也跟着甜了起来:“这瓜在哪弄的?”

魏风后知后觉是和他说话,规矩答道:“殿下想吃瓜,沈家便送来了。”

她看了眼坐在边上的紫芙,嘀咕道:“那我们去要的话···是不是也有瓜吃啊?”

“这点薄面自是得给,不过公子一向不喜欢麻烦人。你想吃的话,我去林子给你摘点果子。今早去的那地方倒是有不少。”紫芙温温一笑。

“那你们怎么两手空空的出来了。”苏毓琦拿帕子擦干净手上水渍,又叠好收进兜里。

宁枫将吃完的瓜皮往栏杆外一丢,拿袖子擦了擦嘴:“也不看你去了多久,我们三人等的口干舌燥,摘得几个果子都自己吃了。”

苏毓琦轱辘着眼睛瞪着他,鼓了鼓腮帮子:“那要不是我你能吃上野味吗?这野鸡可不好抓。”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别告诉我这些野味都是你猎的,你连弓都不会拉吧。”

她眼睛转了转,不服气道:“当然不是我猎的,那我也有在旁边捡啊。没有我你也吃不上。”

“哈哈哈哈哈····”宁枫被她理直气壮地模样逗的捧腹大笑,笑声过于嚣张了些。苏毓琦脸渐涨红,站起来一脚踩在他无辜的脚指头上。他笑转利叫,狞着脸要去抓她毒打一顿。

忍俊不禁的紫芙伸手挡在中间,成为了他们来回挥拳的围墙。更是无奈敞笑:“行了行了,三岁稚童都比你们文静些。快些坐下吧,别闹出一身汗来了。”

宁枫腿脚好的时候就追不上她,现在坐在轮椅上更是比不过人家两只脚站立的。没一会儿就头晕目眩,老实的瘫在椅背上歇着。

苏毓琦得意的拍了拍手,一屁股又在小木几上坐下。

现在天渐黄昏依然光芒万丈,荫蔽处凉风席席,但凡有日光的地方热度便一瞬拔高。苏毓琦再闲不住,也只能老实的待在幄帐边。

晚些时候沈家又在草原上搭了宴席,不过苏易尘今儿个却没有兴致去凑热闹。几人是等沈家将晚膳送来,在幄帐边吃的。

头顶月光浩银,草原上的一切都清晰可见。像一盏巨大的白亮的烛火钉在黑幕上,沁人心脾的夜风带走了清冷萧瑟,一切都变得烟火盈盈。

用了晚膳,苏毓琦在账内顶着一苗火灯练字。杜子仁和紫芙就在门帘边下棋,宁枫坐在边上偶尔指点两句,遭受一记白眼。

他们动作轻,偶尔两句笑语不足挂齿。不过苏毓琦自己心里静不下来,好不容易练完字是彻底闲不住了。明晃晃的示意她想四处走走。

苏易尘注意力都放在了书本里,瞥了她一眼便没有理睬了。

苏毓琦毫不气妥,上去给他揉捏肩膀,自顾自道:

“阿瑾今日可辛劳了,又是狩猎劳了体力,又和老三老六废了脑力。是得好好歇着。那叫杜子仁哥陪我去吧?我就在山庄里走走,待会就回来了。”

苏易尘不紧不慢的翻了一页,眼睛也没抬一下:“这事没门。”

苏毓琦站在他身后,五根白嫩嫩的手指揉捏在他宽厚的肩膀处,指甲盖用力到泛起红晕。

面前的无动于衷,钢铁般铸造的身躯稳立不慌,苏毓琦哼了一声,俏然转身将凳子搬到一边,挨着他凳子坐下:“阿瑾,你为何不去皇宫给皇上看看病?老六说的兴许是对的呢。”

看书的人依旧看书,只是懒懒哼了声,显然没听进去她的话。苏毓琦两腿岔开,两手撑在腿中间,睁着大眼睛歪头看他。

片刻的‘凝视’后,苏易尘终于舍得给了个眼神过来:“你怎么什么都想知道。”

苏毓琦眼睛一睁,软嫩的脸上写满了理直气壮:“我闲啊。”

她将头凑过去,聚精会神的盯着他手里的书,一颗脑袋摇摇晃晃的,挡在他胸前拦住了书。

苏易尘吸了口气,一手将她脑袋托正,一手往她脑门上一敲。一气呵成,两人大眼瞪小眼。

苏毓琦一巴掌捂住自己额头,秀美微蹙盯着他:“皇上要是真一病不起,江山岂不就是老三老六的了?到时候不管落在谁手里,这世道定不会太平的。我们还能潇洒么?”

“皇上正值壮年,自然不会一病不起了。”苏易尘悠悠说道。

苏毓琦好奇的睁大眼睛:“啊?你都没去过皇宫,你怎么能肯定呢。”

苏易尘意味深长的看她半晌,将看到一半的书合上,与她面对而坐:“我若事事亲为,要有三头六臂才不会累死。”

“嘿嘿嘿···”

她娇憨的哈笑几声,道:“也对,紫芙姐可是京城来的,这点事情自是摸清了。不过既然并非不治之症,皇上怎么病了这么久?老三老六都争的人尽皆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头没人了呢。”

“皇上病了一年多,朝中之人定是以为他身子坏了。至于老三老六为什么如此大胆,自然是有把握让皇上难以痊愈,大权旁落,还不是由着他们争。”他说。

烛火烈焰摇曳飘晃,映在两人脸上也半隐半灭。高挺的深邃的轮廓映射得紧致清晰,两张半映的侧脸莫名契合璀璨,像同一副画里的笔韵。

苏毓琦直勾勾看着他阴晦不明的眸子,呆呆道:“你不是贯能破解南疆的什么手段么?你去把皇上治好,也就没有这争来争去的事了。”

这的确是一劳永逸的法子,不过苏易尘说凡事都讲究一个时机。

现如今老三老六不过是鹬蚌相争,就算是皇上怪责下来大不了一个僭越之罪。该跑的跑了,该藏的也躲起来了。等到皇上百年之后驾鹤西去,这个位子他们还是得争。

高位者的相争于家国无利,且中原与南疆一战耗费了大半国力,现在的百姓也经不起几次的风波。既然已经撕开了一条缝,索性将它彻底撕破才好。

苏毓琦平时也看兵书,听得苏易尘这一通解释旋即便想了明白。

“是啊,皇上若是重新掌权,老三老六是老实了,但是躲在暗处的南疆人又会销声匿迹,到时候阿瑾再想找就没这么容易了。”

苏毓琦趴在桌上,两手撑着脑袋陷入沉思:“等把南疆人收拾了,我们的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么?”

苏易尘听此,黙了黙,眸光一闪,清声道:“你是不想回四禧院了。”

他并非发问,而是清楚了她心中所想而陈述一道。

苏毓琦并没有急着回答,她想了好一会儿。听见耳边宁枫和杜子仁的拌嘴声,她走神的眼睛凝在门帘三人处,缓缓摇了摇头:

“我想待在四禧院,我也想到处走走看看。”

苏易尘垂了垂眸,清俊的脸上并未有什么波动:“那你便浪迹天涯,随心所欲。”

她慢吞吞道:“你呢阿瑾,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等了良久没有听到一个回答,苏毓琦无奈抿嘴一笑:“也是,就您这德高望重的资历,怕是所求皆得手,所念皆圆满。掺和进他们这勾心斗角也不过是消磨光阴的玩心。你什么都见识过了,还会想要什么呢···哎呦。”

话没说完,头上只遭到一记重拳。

苏毓琦捂着脑袋一抬头。见苏易尘一手扬起,手里拿着她方才写字的狼毫。约莫就是拿它敲的她的头。

他一手捏着她写的字晃了晃,嗓音清冽如三月冰冻:“就默了几行字还心不在焉的,错了两句,重新默十遍。”

苏毓琦啊啊惨叫着趴在桌上,支出凳子的两条腿胡乱踹蹬着:“我不干了···我要出去玩,我就是要出去玩。”

苏易尘将宣纸放在桌上,狼毫架在玉石上,不有抗拒道:“抄一百遍。”

苏毓琦动作猛的一僵,缓缓从胳膊弯里抬起一张幽怨横生的脸。她老实的拿起狼毫,没脾气的开始写:

“我不闹了,抄两遍算了吧。”

她自顾自的写了两个字。余光瞅见苏易尘一张无可奈何的脸,努着嘴笑了笑:“我也想学下棋,你教我吧?”

苏易尘挑眉瞥她,语气中几分戏谑笑意:“从前教你对弈,你不是说手痛就是眼花,现在怎么想学了?”

苏毓琦狼毫笔端戳在脸上,鼓着腮帮子哼了哼:“无趣呗。”

“···”苏易尘睨她一眼,继而捧起了他看至一半的书。听着耳边沙沙笔墨划过宣纸的声音,嘴角挑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苏毓琦出来这些日子,也见到两回大场面了。不过她唯一能肯定的便是,外面天大地大都与她无关。

苏易尘本就不喜热闹之处,也就头天的全羊宴露了回面,居心何在不说,苏毓琦是猜不到了。

至于平时,他都是待在幄帐内。只是用膳过后会一起去附近走一走,人的地方不去,太敞亮的地方也不去。就是怕遇见熟人上来叙旧,他也省的摆花架子。

苏毓琦每天吃吃喝喝,和紫芙在山里摘点野果子,打点野味吃。紫芙当年也曾拜师学艺过,头两天教她拉弓搭箭颇有严师风范,但总归不精通。于是后面多了宁枫在旁边指导。

有人严厉的盯着,苏毓琦今儿个练了两个时辰的弓箭,到后头左手虎口处都磨破了皮。偏偏宁枫来了破架子,恨不能将毕生所学都交给她。

最后还是苏毓琦借口沐浴溜到了幄帐后头的小帐子里,剩下紫芙“温故知新”拖住他,这才偷得一线生机。

苏毓琦脱掉自己汗湿的衣裳,趴在木桶边盯着桶底的一张符纸。

——“换水符。”只要将此物放在容器内沾湿水,另一张相对应的符纸便会将另处的水引过来。凭空变了一桶清水出来,再将一颗光滑的火石放入水中,水面很快便冒起了腾腾热气。

想起在四禧院还得用柴火烧水,苏毓琦可真是长了见识。直问苏易尘为何不用这些物件。自然是得到了一通说教:“若事事依仗外物才可为,自身便不会有长进。”

好吧,及时享乐。回去再过苦日子。

苏毓琦淹进桶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水面上。她手拍在水上玩了会儿,媚儿在账外轻声呼了呼:“姑娘,皂角拿来了。”

苏毓琦轻声招呼她进来,媚儿将皂角放在桶边木架上。眼里有活,将她汗湿的青衫整到手里,打算去南边的溪水边洗衣裳。

“我自己洗便是,哪能麻烦你。”苏毓琦总觉别扭,露出水面的头泄露两分急切。

媚儿冲她婉柔一笑,眼底极是纯粹的笑意:

“姑娘不知道,我可喜欢给你们洗衣裳了。在这里不愁吃穿也没人欺负我。我去溪边还认识了两个志趣相投的姑娘,每天就盼着一同浣洗呢。”

说起这事,她显然是心悦大喜:“我每天有点事做心里可踏实了,姑娘,你就别见外了。我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

苏毓琦此时要是再客气倒是她不识趣了。只好道了声谢。

媚儿许久没和她私下说过体己话,脸上的笑容久久不散。正欲出去的身子又停住了:“姑娘。我瞧你衣裳都湿透了,我替你搓搓背吧?顺道给你按两下,可舒服了。”

苏毓琦心动的睁大眼睛,期待的往前游了游,扒住木桶边缘抓住,将下巴磕在边棱上,背对着她一笑:“好啊好啊。”

媚儿将衣裳搁置在木架上,撩起袖摆露出十根纤细玉指,落在苏毓琦雪白的背上,颇有雪玉清风之透。

媚儿的视线情不自禁的落在她裸露于水面上的肌肤,一片细腻肌肤沾水漉漉,骨肉均匀软嫩弹手。本是极完美的芊背才是。

苏毓琦享受的眯着眼睛,感受她手心适中的力道。只觉得肩膀都酥麻麻的,血液都流经透彻了。

只是这双手慢慢的停下来,手指若有若无的停留在某些地方,似疑惑,似品味···似斟酌。

双眸缓缓打开,眼底沾染了一片水雾,氤氲透骨。眉目生香。

苏毓琦头微微后侧,瞧见媚儿脸上惊讶疼惜的目光,呐呐道:“怎么了?”

媚儿如梦初醒,若无其事的给她揉捏着:“姑娘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女孩身上的皮肤多好啊,白玉无瑕皆是惋惜。她偏得提及这事,岂不是惹人不痛快么?媚儿在心里骂了自己一百遍该死。

苏毓琦懵懵的,听这话更是不解了:“我后面有什么?”

媚儿茫然抬头,与她单纯澄澈的眼睛对视上,柳叶眉微蹙:“姑娘?”

她是极不相信苏毓琦一无所知的。自己身上的肌肤,应当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苏毓琦怔了怔,眸子忽的一凝,人又沉进了水里。脸山的神情凝固成一片冷沉。

媚儿湿漉漉的手僵在半空,脸顷刻便白了。苏毓琦何时这样甩过脸子给她,这是生气了。

“姑娘,对不住对不住,我我我···”媚儿惊慌失措,道歉的嗓音连着抖了抖。苏毓琦后知后觉自己反应过于激烈,弱声道:

“我没有怪你。”

媚儿试探的望着她,不敢动弹。显然是觉得她这幅神色复杂颇深。却只能附和道:“我··我知道了。”

苏毓琦抿了抿唇,脸上牵扯出一丝微笑。瞧着憨态可掬,平易近人:“我背上有什么?我倒是瞧不见。你再仔细看清楚些。”

她又将背转了过去,媚儿脑子里恍惚想了许多种可能。面有忧愁的凑近仔细看看,嘴里喷吐的气息像刺人的冰刃,激起她一片鸡皮疙瘩:“有些伤疤···不像刀剑所致。我觉得···好像是什么东西咬的?”

媚儿话尾沉浮,显然是对此感到了惊奇讶异。一边是不相信苏毓琦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疤,也不相信她的身份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经年良久,显然是陈年伤痕了。

苏毓琦呼吸呛在了胸前,觉得一呼一吸都扯到了心口的伤痛。她深深呼吸几下才平复下去:“你先出去吧,我得穿衣了。”

媚儿点点头,拿着她的脏衣出去。听见脚步走远,苏毓琦才又靠回木桶上,她望着水波半晌,身子微微往上一抬。一片细腻肌肤缓缓露出水面,如芙蓉出水,在雾气朦胧间白的晃眼。

苏毓琦微微发抖的手指抚上心脏那处,明明是细腻的肌肤,她却触到了凹凸之感。像是皮上结了厚厚的疤,可只是像,她却分辨不清。

因为眼前只看到一片蓝紫色的龙胆花蕊,妖艳夺目的在她胸前绽放,招摇又危险,艳丽的几乎致命。

她脑中不自觉晃过那个男人恶意的笑容,终于来得及细细品味。只感觉全身都黏腻恶心,好像被蟒蛇用冷血粗糙的蛇信子舔过,皮连带着肉都被腐蚀裂开。

一股莫名的恨和痛,像惊涛巨浪般在她心底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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