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这个冬月有太多突然的事情,首当其冲,发生在二环内的车祸事件,加上邓先生的身份,死讯太突然,经过一夜的酝酿,在热搜上持续霸榜。

Z国事件下午七点,几乎是邓凛一出现在机场,就被记者们的长枪短炮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攻,走都走不动。

“邓少,这里。”周井然立马带着保镖上前,他代表了陈柏青,他的脸在这群记者面前还是很好使的。

可面对第一手资料,谁都不想轻易放过邓凛,然而邓凛始终面色发寒,不发一言,但记者们仿佛不问出点什么,誓不罢休,在保镖的推攘下,反而更想上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周井然和陈柏青的特助,双手合十不断对人群中显得慌乱的记者们抱歉,但保镖们带着他们一行人往车那走的动作却不慢。

邓家现在乱作一团,邓夫人昨晚也从香港出发,已经抵达邓家,引的媒体们是捕风捉影,对邓先生的财产那叫一个分析的头头是道,仿佛一个偌大的家族,就要有一场为了遗产的血雨腥风。

路灯早就亮起,万千闪烁的灯光,在京城这个繁华的地方没有一刻能熄灭。

冬季的京城,似乎和北欧的冬也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冰雪盖地,一样的冷。邓凛坐在车内,无声裹紧自己身上的大衣。

周井然坐在副驾驶山,透过后视镜看坐在后座上的邓凛,邓家的少爷,此刻一丝不苟,除了面色冰冷,不近人情的意味,丝毫看不出来失魂落魄感觉,只有淡淡孤寂萦绕在周身的伤感,到底是和普通人不同,周井然这样想。

这位邓少爷将会继承邓家上千亿的财产,从此生命与集团绑定在一起,怎么会是普通人。

对于一个25岁的青年来说,或许很难,可是他是邓家的少爷,外界的期望与试探只会在他确定接手集团的瞬间,排山倒海的向他压来。

任何一个小的动作,不按照标准来行事,超出规则之外,都会让猜忌声变大,他恐慌吗?

由不得他措手不及,事已定局,感慨万千,却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周井然似乎现在才想起自家的小姐,斟酌开口,“陈先生说是陈小姐在英国接机,小姐不回来吗?”

邓先生去世的事情,各大家族的孩子肯定都要过来,这个时候和这位少爷搞好关系很有必要。

陈姜不回来吗?周井然嘴角无意识的勾勾,讽刺与羡慕都有,真是肆意妄为,反正一切有陈先生兜底。

谁知道,事情不按照他想的那样,邓凛只是打开车窗,毫无目标的扫视着一路的风景,回了他句,“明天下午就回来。”

她去瑞典找自己的老师,不言而喻,她是为了帮自己,邓家的人太多,谁没有自己的心思,为了防止万一,她舟车劳顿,请来老师为自己坐镇。

邓凛心情不佳,在外人看来,他因为父亲去世伤心失神,但他深知,他思考的大部分都是因为她,怎么让她心甘情愿回到自己身边,他需要她。

无时无刻需要她,怎么能放手,唯恐自己一放手,她飞越过千山万水的自由身姿,便不会再回来。

然而,无论他怎么想,怎么去做,车辆还是不断前行,抵达他生活多年的家。

今日是邓先生去世的第一天,灵堂昨晚就布置好了,现下他父亲的尸体就放在水晶棺中,遗容被殡仪化妆师整理过,可也不像还活着时,让人窒息的身影,压迫的气息。

现下自己的父亲躺在那些鲜艳的花朵中,枯败不堪,发青的肌肤不再有光泽,他这一刻才意识到父亲已经六十岁,轰然倒下。

邓凛对父亲,没那么深的感情。

邓先生,邓峯是严父,只是对于邓凛来说是严父,对于小女儿邓佳如来说,却不是。

他是可以陪女儿去小公园散步,可以抽出时间去国外过年的慈父,他们才是一家三口,可是现在这些人泪眼婆娑,依赖他,仰仗他回来主持大局,他只觉得无比割裂。

可惜了,父亲,你躺在了阴阳相隔的棺材内,不能看看这些人中有多少是虚情假意的。

“父亲。”喉头一哽,终究什么话都说不出。

眼泪一滴都没留,好看的眸子内却布满血丝,有人从后面抱住他,他回身,邓佳如哭的已经没有力气站立,不知道是哪个亲戚跟在邓佳如身旁,在让他多照顾这个妹妹。

“妹妹以后就没有父亲了,你要懂事,要照顾妹妹。”

“你是哥哥,照顾妹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些话,不同的人说,有不同的讽刺感。是的,妹妹失去了父亲,他呢,失去了什么?

在这些人眼睛里,自己什么都得到了,似乎这个千亿集团,是他二十五年得到过最好的礼物,能比得上父亲骄傲的眼神和母亲的陪伴一样。

此时此刻,邓凛才发现,自己的内心荒芜一片,什么都没有,在他的前十八年,他什么温情都没尝过,然而十八岁,被沈晚江推开了紧闭的心,她往里面一点点填入他们二人之间依偎在一起的温暖。

泪水往下滴落,周围的人噤了声,似乎这才发现这个二十五岁的男子也需要一点点安慰,可无人上前,没人会旁若无人的抱住他,除了沈晚江。

他的心在灵堂内无数细小的哭咽声中,愈发平静,只能想起那双棕黑色,总含着无限温柔看他的眸子,她总是为自己考虑很多,或许说,一切人在她那里,都有值得被爱的可能,怎么这么好呢?

撇开邓佳如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他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的几滴泪是幻觉,太昙花一现,“我去外面抽根烟。”

扔下一众殷切目光看向他的人,现在他一举一动,几乎都会成为这些人的解读点,风向标,他很讨厌活在众人探究充满心思的眸光中,他之所以热爱音乐,那是他唯一的梦想,可如今不可能再继续了。

烟圈吐出,他站在别墅的亭子内,邓家庄园地理位置高,能看到无数条长街上面的车水马龙,那些灯发着亮,照的天空如白昼。

转身坐在凉冰冰的椅子上,那些长街上的灯光在他身后,照亮他打着卷的发丝,面向昏暗的邓家,他的脸被黄晕的路灯照的宛如在黄昏的夕阳中,然而只是静默,什么话都不想多说。

他问自己,是不是很自私,自私到嫉妒妹妹,嫉妒不应该嫉妒的东西,但爱被给与的太少,便丧失了太多在爱情中的安全感,患得患失,是他的错吗?

得不到答案,在给自己写的备忘录里,他无数次欺骗自己,欺骗自己和沈晚江没分手。

医生说他生病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是生病吗?他只是以为她应该会和自己在一辈子,做很多相爱的夫妻会做的事情,原来是生病了,是幻觉。

到那日在包厢里见到她,有太多委屈想说出来,可没办法,她还爱他吗?

沈晚江还爱邓凛吗?

深夜里,一滴泪顺着他骨相极佳的脸往下滑落,蓝色的水眸几乎被漆黑的夜晚染了一样的墨色,沉痛无声。

他多希望,此刻,他夜思日想的人能出现在自己面前,抱住自己,他太脆弱了,脆弱的甚至自己都觉得不应该,在这种时刻一个人躲在这里抽烟,烟熏雾绕的不好闻,颓废不堪。

很多人都需要他,他却只想要沈晚江。

电话铃声陡然响起,夹着烟的手微颤着接通,手太冷冻的有些僵硬,一时间没留神,差点摔了,手刚好一滑,里面沈晚江的声音就传来了。

“今天京城天气不好,你大衣穿着呢吧?”

“嗯,穿着呢。”他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才继续用明显沙哑的声线问她什么时候到京城,急切的心并不能顺着话语表现出来,是人类的无能,也是人类善于的伪装,不至于千疮百孔。

“明天,明天下午就到,你别受凉,你本来就容易感冒。”

在英国的时候,总是下雨,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怎么着,他就是很容易受凉,有好几次,她从瑞典过来找邓凛,却不得不陪着他待在家里。

邓凛想真的是很对不起她,沈晚江不觉得有什么,她做饭很好吃,每次离开英国回去上课前,都会煲好汤,让他一定要喝。

那段日子,足以够让他崩溃低迷的分手时光后,回想起来,又变成正常人的自己,让他怎么愿意把她拱手让人。

注意到邓凛情绪不对,沈晚江在那头声音低下几分,“邓凛,你照顾好自己,别不吃饭,也不要生病,不为了别人,只为了你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见邓凛不回话,她急了几分,连喊了三遍他的名字,这是在分手后,邓凛怎么都不敢想。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沈晚江。”

颤抖着吞了口不舒服的情绪,其涌到嗓子眼密密麻麻的刺痛,一路酸到心口,他低声,“我很小的时候,很嫉妒邓佳如,父亲从来不跟我一起去公园,我学自行车,学任何东西,都是老师去教我,而邓佳如似乎总能得到他的陪伴。”

“任何,任何我得不到的时刻,似乎作为父亲的他,都会给予邓佳如。”

“我以前恨不得邓佳如去死,然而,我细想她如果真的死去,我做不到,她也只是个无辜的小孩子,她什么错都没有,我这么自私,我怎么能这么自私?”

他话音未落,那边的沈晚江神情一凝,打断他,“邓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你没有错,谁都有不好的思想,就像邓先生也有私心,他或许是真的喜欢佳如,但不能代表他厌恶你。”

“我告诉你,每个人都不可能完美的端稳两碗水,你以后也不可能,我们都不是完美的人,你要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没有人会怪罪一个人不完美,反而是太完美的人,更会被人抨击,我们必须要接受不完美的自己,你也要接受别人不完美的对待你。”她坚定无比的说完,激动的一头热汗,也只能听见邓凛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沈晚江知道是起作用了,却又听邓凛闷闷地问,“那你的私心是什么?”

什么?沈晚江气笑了,想自己苦口婆心说了一通,他就听见这两个字了?

径直反问,“你的私心是什么呢?邓凛,你的私心又是什么?”

“你。”邓凛微微发白的唇角上扬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的私心,遇见她的开始,再也容不得其他人进入。

但那头的沈晚江并没出声,有些失望,一看手机,没电关机了,他吐出口无比郁闷的气,真是不给力,也不知道沈晚江听到没有。

默然抽烟,忽然觉得烟也没有办法消解此刻纷杂的思绪,那边有人来找他,索性也抽不成了,掐灭了,扔在垃圾箱内,转身慢慢走回那个冰窟似的灵堂内。

晚间要守灵,他和邓佳如要了个充电宝,充了电,也不看手机,默默打量自己前十八岁年都住的家里。

这个家对自己来说像是一点点要吞没他的黑暗,欢笑都不属于他。

无论什么时间段,只要是他在,那一定是安静压抑的,不过此刻被外界被命运打碎,他终于能在这里家里做一个什么情绪都没有的梦。

早晨洗了个澡,才从楼上下来,忽然听见几个还算亲近的亲戚此刻谈论的事情,湛蓝眼眸一瞬的阴暗,吓得管家赶紧上来按住他,他不想听那几继续闲言碎语,讲个没完。

邓凛嘴角冰冷一僵,“父亲的公司我即使现下上手困难,那也是我的事情,您几位,父亲的身体还没火化,你们就这么着急?”

“少爷啊,你不食人间烟火我们可不行,我们等着公司每年的分红养孩子呢,你不懂,到时候,让你的几个表兄弟去帮帮你,自家兄弟之间,不要太生分了。”

能不着急嘛?

这位少爷一看就不是个管理公司的料,一心在音乐界深耕,这都叫个什么事情,他们都是吃分红的人,怎么可能不着急,生怕公司了没了,就完了啊,还不如现在丑话说在前头。

他们是丑话一箩筐的还都没抖出来,他们怎么死的,管家都想好了,冷汗盖了满头。

这少爷可不是不记仇的人,眼看着邓凛一一扫过他们的眼神,不寒而栗的想说什么缓和下气氛。

管家突然得到了消息,“陈先生他们过来了,陈小姐的电话,您要不要上楼回一下?”

尽管陈柏青还没下车呢,立马全数拖出,生怕这边打起来,但其实,这边在亲戚那群人听见陈柏青来了,立马止住嘴,邓凛没眼看这群见风使舵的,只冷冷勾唇,收回看垃圾一般的眼神,上二楼接电话。

“喂,你怎么不在门口?”沈晚江和陈柏青不是同坐一辆车,她坐后面那辆,眼看着陈柏青那辆要到正门了,但大门口也没有邓凛的身影。

“你也来了?我害怕我不接电话你着急,上来回拨给你”

他立马走到窗边,两辆宾利也正好停在了正门,司机下去为两辆车里面的主人开车门。

后车一双高跟鞋一出,邓凛立马知道是沈晚江,他不可能认错,抖着声音问,“不是说下午?”

“你昨晚把电话挂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改了机票的时间,下来吗?”

话音未落,那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挂断电话,在心里叹了口气,过去推陈柏青,“爸爸,我来。”

身后的助理让开身子,沈晚江推着他迎着一堆打量着她的邓家人,泰然自若的上前。

邓家的人皆是好奇看着这传闻中的陈家女,陈家女被陈柏青保护的很好,一直在外面上学,从来没踏入过京城,这一露面,立马引起众人的打量。

一身黑色的大衣,下身是笔挺的裤子,一点不臃肿,看上去很弱不禁风,难以抵抗冬季的寒风入侵,可是高高挽起的丸子头,暴露出完美的头骨,略施粉黛,透亮的肌肤,搭配黑珍珠耳钉,自带光华。

她有一双飞扬跋扈,但不过度上挑的眼睛,只要含笑,就是温柔之色,不笑时过分清冷,很像一颗孤独在冰天雪地中的松。

丝毫不避讳与他人眼神交汇,稳稳当当,绝不落于下风,好一个陈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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