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成长

“我啊,当年生的一对龙凤胎。”

厨娘提着桶水在前头走,狛治抱着一捆柴跟在她身后,雨水顺着屋檐哗哗往下流。

奉行公馆里真正接纳他的人不多,奉行算一个,小黑老师算一个,但他们都很忙,现在厨娘也算一个。

锻炼和识字的空隙,他就会来厨房帮工。

“当年逃荒的时候哥哥跟我们走散了。”厨娘轻叹一口气,“要是长大了,应该跟你一般年纪吧。”

狛治蹲在灶下拿着火箸拨开昨晚留下的灰烬。

取出一撮稻草扭成团,塞进去再压上几根细柴,打火石擦出火花,风吹旺了,便熟练地添上几根劈柴。

木头迸出清脆的爆裂声,灶膛里逐渐亮起温暖的红光。

“要是能跟你一样长大就好了。”厨娘看着他的手臂上的刺青,“要是能长大……就好了。”

到饭点的时候厨房早就排满了队。

狛治跟厨娘一人一个大勺在给空饭盒里添饭。

一群人紧张兮兮全神贯注地盯着台面,等待菜品准备好了,一群人便宛若猛虎下山一般,势如闪电探向先前就锁定好的几个饭盒。

“哈哈哈今天我抢到了幸运的午饭!”

厨娘亲手打的饭很快从台面上清空,剩下的饭盒三三两两地摆在那,仆役们愁眉苦脸地伸手去取。

“怎么又只剩下鬼之盒饭了……”

“手又慢了,拿到了不详的饭wuwuwu”

“怪不得我今天被小黑大人骂了。”

“我已经一个礼拜没有抢到正常的饭了呜呜呜。”

狛治站在锅边的凳子上盯着愁眉苦脸哀嚎的那人。

对上视线,那人默默噤声,而后调动面部的全部肌肉,挤出一个生硬的笑来。

今天做的是麻婆豆腐,锅底还剩下一些。

狛治把最后的豆腐捞进自己的饭盒里,从凳子上跳下来,坐在后门门槛吃。

厨娘虽然有邀请过他去自己那桌吃,但他拒绝了。

但哪怕不坐在屋里,也能听到细碎的声音——

“鬼之子的眼神好可怕。”

“他刚刚好像还瞪了我一眼,呜呜呜呜,吓到我了。”

“他命真好,一个罪人怎么能得到奉行大人的青睐。”

“你说他特意来厨房帮忙,会不会是想来偷吃啊!”

一天天的,只会把这些话翻来覆去地说。

狛治扒干净盒饭,扭头就去锻炼了。

厨娘也能听到这些话,每次饭后都一脸歉意地看他,后来他就不留下来收拾了。

雨水哗啦啦一连下了好多天,就连坐落于江户中央的町奉行所堂下都有没过脚踝深的积水,暴雨近乎摧毁了江户的排水系统,田地里的庄稼更是损失惨重,就连平日里喝酒打诨的捕吏也步履匆匆。

厨房刚到了应季的山楂,白城空闲的时候亲自做了点糖葫芦。

找到狛治的时候,他正半立在屋檐下,伴着雨声练拳,一拳轰出,裹着强劲气流,就连空气都默了半分。

方方走到拐角,狛治便轻轻呼出一口气,收了拳势扭头看来,“奉行大人。”

“糖葫芦,吃吗?”白城走到他身边,嘴里正好咬下一口,把另一根糖葫芦放在他嘴边。

狛治动了动鼻子,甜味裹着一丝密密的酸,被湿润的空气浸着。

他有些疑惑,又抬头望了眼白城。

“不爱吃甜食?”白城举着糖葫芦晃了晃。

狛治接过,“没有……”

少年试探性地用舌尖舔了舔,发现是甜的,犬牙噗得咬碎外层的糖衣,嘎吱嘎吱脆,而后被内里的山楂酸得小脸皱成一团,“这是什么?”

“糖葫芦。”屋外在下雨,白城这些天忙得脚都没沾过地,心烦意乱干脆在狛治身边坐下,“好吃吗?”

“还行。”少年摸了摸自己的牙齿,揭下粘在上面的糖,犹豫了一会又咬了一口。

“里面有籽记得吐。”

白城开口的时候,已经听到硬籽嘎吱一下被咬烂的声音,小孩砸吧砸吧嘴,喉咙一滚就咽下去了。

“你说什么?”小孩迷茫。

“有籽,要吐。”

“噢。”狛治舔了舔外层的糖壳,而后一口咬下,被山楂酸得面部扭曲,犹犹豫豫,吞咽口水,如此反复。

“小黑老师说你最近上课心神不宁的,在想什么?”白城在他身边靠着柱子坐下。

“没想什么。”狛治吃完最后一口糖葫芦,撑得腮圆滚滚的,抬头望碧瓦飞甍之外的高墙。

“这雨一连下了好多天。”白城也看着大雨滂泼的庭院。

“嗯,要饿死很多人。”狛治轻声应着。

“要不要出门去看看?”白城问他。

狛治垂眸,狭长的羽睫遮了瞳色,“没什么好看的。”

“水灾,饥荒,流民……瘟疫。”

狛治很熟悉。

“那就陪我去看看吧。”白城摸了摸他的头发,“正好我也待烦闷了。”

江户本就处于低湿地,城区四处都涨水,白城不熟练地弯下腰卷起和服下摆,狛治干脆蹲下身三五下便帮他卷好了。

“谢谢。”白城摸了摸鼻尖,作为现代人不擅长卷这种衣服下摆也是正常的吧。

狛治利落地卷好自己的袍子,“雨天木屐会滑,小心一点。”

白城撑起一把大伞,走到廊下,回身向他伸手,“牵着我吧。”

狛治:“不用,我自己可以。”

白城:“我需要。”

小手握上大手。

城里的水没过了小腿肚,抬脚的时候木屐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被流水冲走,町屋和町屋之间用高脚木板连着,充当暂时的桥梁。

白城走得很慢,狛治倒是如履平地,亦步亦趋地牵着白城的手在前面探路。

路上行人匆匆,寺庙和桥上有大量无家可归的流民聚集,他们的房屋刚刚被洪水冲垮,一路流浪到这里。

“去桥上看看吧。”白城说。

“好。”

木屐踩一脚水就溢出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桥上密密麻麻坐满了流民,打着伞或是披着蓑衣,赤着脚挽着裤腿和衣袖,半垂着头靠在桥边休息。

“为什么在这?”白城跟一个流民简单聊了聊。

“寺庙都满了,挤不进去。”那人白了白城一眼,从头到脚扫了眼他的衣服,背后啐了一声。

狛治皱眉,想说些什么,被白城拦下了。

“嘭。”远处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三的小孩低垂着头,形色匆匆地打两人身旁过,肩膀撞了狛治一下。

“没事吧?”白城扶住了狛治的身子,抬眼却见狛治牢牢扣住了小孩的手腕,而小孩手心里赫然抓着白城送给狛治的小钱袋子,上面绣的白兔子眼睛红红的,很可爱。

“干什么!干什么!你放开!”小孩尖叫,声音尖细,是个留着短发的女孩,“救命啊!非礼啦!”

狛治空闲的左手直接一把捂住那人的嘴巴,蓝色的瞳孔像野兽一样四周巡视了一圈。

流民不过抬头看了眼,而后又垂头休息,这雨不知要下多久,谁都不愿意浪费体力。

狛治二话没说,不知摁了那个小孩哪条经络,小孩直接手一麻,钱袋就落到狛治手心,他问白城,“怎么处理?”

“放开吧,我问她几句话。”白城看着小孩的手腕都被狛治抓红了。

“不要跑,你跑不掉。”狛治眯眼,轻声威胁了一句。

那小女该眼轱辘一转,满脸谄媚的笑,疯狂点头,“绝对不跑。”

狛治刚一松手。

小女孩拔腿就跑。

下一秒就被狛治乖乖押了回来。

狛治一把把人推到白城面前,堵在她身后,重新把钱袋放回衣服内袋,嘴上嗤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她不娴熟的技术。

“老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太饿了。”小女孩可怜兮兮地哀求,“我三天没吃饭了。”

“町奉行所和寺庙不都联合设立了粥场吗?”白城皱眉。

“像水一样,根本吃不饱。”小女孩肚子应景地叫了两声,“而且我没有陶碗,只有路上捡的碎瓦片,根本盛不了多少,妈妈还生病了……”

狛治耳朵动了动。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白城问狛治。

狛治明显不解。

“抓回去受罚?”白城询问。

“好。”狛治当即应了。

“那你把她押回去。”白城轻笑,“我去前面的寺庙跟方丈聊聊。”

白城高挑的身影慢悠悠地从桥上流民间穿过。

留下狛治跟那个小孩留在桥上。

“押回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

“町奉行所。”

“会怎么样?”小孩担忧。

“第一次受五十鞭刑吧。”狛治掀了掀眼皮,“死不了。”

小女孩的眼泪欻地就下来了,“我受伤了,妈妈怎么办?”

“我还要给她去买药。”

狛治嗤笑,“受了刑也能买药。”

“妈妈看到……会伤心的。”小孩扯住狛治的袖子,“求求你了,大人,放我回去吧。”

狛治不语,只是押着她往前走。

她很矮,只有一米二多,瘦骨嶙峋,手腕很细,细到一捏就会断掉。

这样的身体根本熬不下五十鞭,十鞭,最多十五鞭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十字路口,被撬开的水井在路中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自己走。”狛治松开手。

“往哪走?”小女孩问路。

“?”狛治一边眉头压下,一边挑起来,不理解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女人。

小孩也是立马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巷子里拐,生怕狛治反悔,“谢谢大人,大人您真的超帅!”

“慢着。”狛治叫停她。

女孩脚步没停,边跑边扭头看他。

“药几文钱?”

“?”小女孩不解。

狛治“啧”一声,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从荷包里掏出一贯串好的铜钱来,抬手抛过去,“买药。”

小女孩愕然虚空一握,潮湿的空气侵染上冷冰冰的铜钱,铜臭味顺着掌心流到心坎里。

她高举着铜钱在空中用力挥了挥,朝狛治扬了个笑来,“谢谢!”

等白城跟方丈谈完出门的时候,发现狛治半倚在寺庙门口的棕色漆柱上,手里把玩着两枚铜钱,心不在焉的模样。

“怎么来接我了?”白城站到狛治身边。

抛在空中的铜钱被一握抓住,狛治扫了眼旁边的方丈。

方丈跟他行了个礼。

他愕然直起身体,像模像样地回了个礼。

“没什么,就来接你回去。”狛治说。

回去的路上,狛治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人放走了?”白城了然,不忍心再逗他。

狛治愕然抬头,而后闷闷应了,“嗯,放走了。”

他肚子里打了很多草稿,用来回答白城为什么放她走,做了心理准备承受白城的怒火。

谁料白城问:“给了东西?”

“你早上刚给我的零花钱。”狛治抓着白城袖子的手蜷缩一下,“对不起,我会努力工作还你的。”

“零花钱就是零花钱,你想怎么支配都可以。”白城哑然失笑,“还剩多少?”

嘴唇蠕动一下,狛治没敢说只剩两个铜板,大头全送人了。

“还够用吗?”白城接着问。

“够的……”

“不够跟我说。”

“好。”

一码归一码,虽然白城看起来没有生气,回了奉行所,狛治替白城收了伞,擦干脚,跟白城进了里屋便半跪在地上,“人我放走的,鞭刑我替她受,可以吗?”

“你倒是能耐。”白城挑眉,“你替她受了刑,然后呢?”

“她放在外面,难道不会继续偷窃吗?”

狛治垂头不语。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白城走到他身边,抬起他下巴,“刑罚不是目的,不再偷窃才是。”

狛治不看白城。

“怎么将功折罪?”白城轻叹一口气,“我把你接回来,不是让你回来继续受鞭刑的。”

狛治不解。

“今天出城看到了什么?”

“水患,饥荒。”狛治肯定。

“怎么看出来饥荒?”白城问他。

“平日里大米40~60匁银一石,今天市面上的价格已经翻了八倍。”

“观察得不错,所以那个女孩才会偷窃。”白城提点他,“药费也许还没有压垮她,但粮价把人逼到不得不偷的境地。”

狛治握拳不语。

“怎么将功折罪?”白城问他。

“任凭您处置。”狛治说完这句,便沉默了下来,过了会又补了嘴,“我心甘情愿。”

白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寺庙门口支了什么?”

“临时粥场。”

“几口锅?”

“五口。”

“够分给多少人吃?”

“1500-2000。”

“城中流民有多少?”

“数万不止,城外还不断有流民涌入。”

“你该做什么?”

明明先前的对白都流畅万分,但引导到这一句,狛治又不说话了。

白城也不语,只是坐在案边静静望着他,“狛治,你是谁?”

狛治默了很久,“一个罪人,得了奉行大人垂怜。”

“不,你是我的孩子,江户奉行收养的,唯一的孩子。”白城走下来,掐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在其位,谋其政。不管你曾经犯过什么罪,是不是罪人,现在你是我的孩子,就要站在奉行之子的身份来考虑问题。”

“我再问你一遍,你该做什么?”

狛治怔愣地看着他。

白城放缓了语气,“或者你觉得奉行现在该做什么?”

“开仓放粮,设立粥场。”狛治一字一顿,没有辜负白城的期待。

“聪明的孩子。”白城笑了,修长的手指揉了揉他的头发,“将功折罪?嗯?”

“我去办吗?”狛治依旧有些犹豫,“我没什么经验。”

“我在,小黑大人在,还有府上的幕僚,他们都在。”白城告诉他,“不会随时可以问。”

“能做到吗?”

“能。”

“嗯,我相信你。”白城轻笑。

狛治真正去着手落实开仓放粮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顺利得不像话,一看就知道白城一早就安排好了,万事俱备,只待自己接下这件事,而后推行下去。

他图什么呢?

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一切,只差临门一脚之际,让我去落实这件事。

就像是……把所有的功绩都让给我那样。

狛治根本不敢细想。

这份恩情太重,重到狛治光是想想就打了三四个激灵。

奉行愿意把自己收留在府上,他已感激不尽,能够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能跟着小黑大人读书识字,在他看来已经像做梦一样了。

可奉行大人却说自己是他的孩子……

他说——在其位,谋其政。

狛治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如此重视。

第一次有人,手把手地告诉他,未来怎么走。

第一次有人,亲力亲为地替他铺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原来我还有未来。

狛治从来没有想过未来,自从刻上墨刑的那一天,他就知道自己一个罪人没有未来。

他再也不会拥有正常的工作,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赚钱娶妻生子,再也过不上平淡而幸福的日子。

偷摸苟且碌碌终生,一辈子都没法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一辈子都要辜负父亲的夙愿。

这才是我该有的人生。

“狛治大人,十五口锅是不是有点多了?”町奉行所的下人忙忙碌碌地把铁锅往门外运。

狛治回神,“不,正好。”

今天难得放晴,十五口大铁锅,一字排开,临时支在町奉行所门外。

一斗米,十桶水,白色的米粒只能在锅底铺出薄薄的一层,米汤稀得能映出人影,但比起周边寺庙施的粥已经稠了不止一星半点。

町奉行所施粥的消息狛治一早就派人放了出去,之前偷窃的小姑娘也被他抓了回来做劳役,每天下班都能领到一碗米饭带回去跟妈妈分着吃。

虽然辛苦,但是自食其力。

锅边天还没亮就排起了长队,日雇工人,长屋贫民、寡妇、孤儿、老人、灾民、流民,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手里多捧着个碗,木碗、漆碗、竹碗、铁罐、还有瓦片拼凑起来的陶碗,狛治很熟悉。

他以前一般会特意挑个大又深的罐子,混在队伍里领一回,而后跑巷尾的泥巴地里往脸上衣上抹点灰,有时施粥的人忙过头没仔细看,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运气好还能再领一回。

柴火劈里啪啦炸得直响,空气里还有雨水湿漉漉的潮气。

锅很快就烧开了。

“狛治大人,这一锅分给多少人?”帮工拿着长勺,拿不定主意,平日里虽然也施过粥,但鲜少这么稠。

狛治接过了长勺,随手舀了一勺,目测了一下锅的深度,“400人。”

锅里咕噜噜冒着泡,粥都烧开了,狛治扯了扯小黑大人的衣袖,“可以开始了,老师。”

“你不自己来?”小黑问他。

狛治轻轻摇了摇头,“不合适。”

“近日暴雨连绵,庄稼歉收,近日町奉行所每天都会施粥,帮助大家共度难关。”小黑也不强求,只是让他负责一锅的施粥,而后对着众人朗声道,“大家安静排队,一人一碗,不必争抢。”

长龙似的人群开始往前挤,一个饿得面黄肌瘦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陶碗。

狛治伸手接过,衣袖上抬,手臂的刺青便随着动作暴露在空气里。

老人浑浊的眼神一凝,接过碗就走了,随意找了个墙角,狼吞虎咽地往嘴里灌。

大部分的人都是这般,他们饿极了,已经没空闹事,也不在意这粥到底谁分给的他们。

接过粥的人四散开来,后面排队的人又再次顶上,直到狛治打粥的手臂都有点酸痛,依旧没能听到一句谢谢,甚至连友善的对视都少得可怜。

一个瘦弱的小孩踮着脚把碗伸到他前面。

他伸手接过,青黑的刺青在阳光下发光。

可小孩却把碗往后缩了半尺,马上往后退了一步,扭头尖声喊道:“娘,那人身上……”

小孩立马被母亲捂住了嘴。

可下一秒,排在人群后的壮汉就大喊了一声,“我早就觉得不对!凭什么一个罪人也能给人施粥?”

狛治捏着勺柄的手出了青筋,额头跳了两下,眯眼往壮汉那看去。

人群躁动起来,四下开始低低议论,

“罪人的手脚能干净么?后厨打杂便罢了,怎么能伸手到锅里来?”

“要是他手里暗中作怪怎么办?往锅里撒脏东西谁晓得?”

而后骚动着推搡着往前挤,有人低声咒骂,有人扬起袖子指着:

“官府这是怜我们,还是羞辱我们?”

“宁可少一口,也不要罪人手里讨饭!”

“凭什么罪人都能去官府帮工,我们却只能在这外面?”

“你个死胖子在这鬼叫……”

白城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狛治记得。所以施粥工作展开时,也招募了不少难民。

前些天偷狛治钱包的姑娘正在其列,此刻一直注视着这边,人群方方躁动起来便直接撂下手里的活计,提拳就往胖子那里冲。

这些天,狛治为施粥日夜不休,做的努力她全都看在眼里。

一双布满茧子的手兀地摁住他的肩头,小姑娘停下,仰头发现是狛治。

“不要冲动。”狛治眯眼往人群中扫,正是发育的年纪,养在町奉行所里的时日一日三餐都吃得饱,少年的身形开始抽条,一身腱子肉配上一双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的眼神,惊得闹事者霎那噤声,连人群躁动的声音都小了。

“你来负责这一锅。”狛治把长勺递给小女孩,“按照我之前给你说的标准来。”

旁人不愿意收罪人施的粥,很好理解,太好理解了。

搁作平常,他提拳就上,可现在他只是沉默地立在一旁,任凭宽大的袖口垂落,遮住自己的手腕。

他答应了白城,会把这件事做好。

狛治的呼吸很平稳,只是站在高处监督着粥场发生的一切。

不要闹事,学会忍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成长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