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直播。
不记得是谁说,阿颂,为什么活着这么难啊。
陈颂读完这条弹幕以后很耐心的安慰了这个人很久。她说活着确实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所有困难都会解决,再麻烦的事情也会过去。她说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只要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大家在直播间里夸她好有正能量,夸她温柔,夸她人好。
那天的直播很完美地结束。
下了播以后陈颂给陆果打电话。等到电话接通,她一言不发,只是哭。
陆果在电话那头不停问她发生了什么,在陆果身边的余意也凑到电话边担心陈颂是不是被欺负。
陈颂听到余意的担忧后抽噎着说:“为什么,活着,这么难呀。”
陆果和余意没能接上她的话来。
片刻以后,陆果笑嘻嘻地说:“怎么啦?夜深了你开始伤感啦?”
“不,是。”
陈颂也不知道自己在肯定还是否定。但没有人比陈颂更能体会活着的痛苦。
陈颂不到七岁开始学跳舞。
一开始是随便报名的兴趣班,二十几三十个小孩子凑在一起上大课。陈颂不是启蒙最早的,但却是其中记动作最快,学的最好的小孩子。
兴趣班的老师很快发现了陈颂的天赋,建议陈颂妈妈把她送到更好的老师那里学习。陈颂妈妈第一次养小孩,生怕耽误女儿的光明未来,在老师的介绍下给陈颂送去上小课。
而后同样的情况再一次出现,陈颂又从小课被送到川市知名的舞蹈老师那里进行一对一的学习。
教过陈颂的老师都夸赞陈颂的节奏感好,情绪到位,她们都说这孩子以后一定能成为舞蹈家。
那位向来对学生最严格的知名老师也对陈颂青眼有加。陈颂十三岁时,她已经开始为陈颂成为舞蹈家的未来铺路。
那时陈颂每天都过的又苦又快乐。
练功苦,但想到与舞蹈相伴的未来就很快乐。陈颂喜欢跳舞,她听到音乐就知道要怎么跟随节奏做出动作,她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为了跳舞的。
那时候的她什么都没有想,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自己去想的。所以她也不会想到,十七岁的自己会因为摔跤伤到膝盖,从此没有办法继续跳舞。
陈颂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那段时间里熬过来的了。
她只记得那一整年的天都很黑。医生看过她的腿,说不用担心,以后走路肯定没有问题。她坐在轮椅上追着医生问:“那跳舞呢?我还能跳舞吗?”
医生是一个很有善心的人。面对陈颂恳切地眼神,他始终没能残忍地告诉她真相。但陈颂自己听到,在她离开医生办公室以后,医生告诉妈妈,她的腿再也不能做剧烈运动,她再也不能跳舞了。
陈颂不信邪。她养好了伤重新回到舞蹈教室。在那个从小到大都最有自信最自如的地方,陈颂想起过去十年练功的苦,想起大家对她的赞美,想起她自己的放松快乐。她迈出脚步,却发现她已经连最基础的点步转都做不到。
陈颂忘不掉伤好以后她摔在地上时膝盖的痛和惶恐。跳舞的人谁不受伤呢?她以为膝盖好了就是好了,她以为医生是唬人的。
但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再跳舞了。
陈颂后来回忆自己的人生,认定这是她前往苦难的第一道分水岭。
高考陈颂考了一个不算好的成绩。在那种心情下,她能考上大学对全家人来说都已经算天大的喜讯。可那不是她想考的学校,也不是她想读的专业。陈颂对大学没有任何期待。
她还是想跳舞。
陈颂关起门,偷偷在房间里练过很多次。她的膝盖没有办法承受她想要做的,原本能做的那些高难度动作。
大学开学第一天,天阴沉沉的,穿堂过的秋风冻住拖着行李箱的陈颂的手。她就在悲凉又绝望的心情下,认识了后来的女朋友张慧月。
张慧月有一张明艳的脸,看起来是从小被家里保护得很好,从来没有受过委屈的样子。很像未来陈颂会认识的余意,也有些肖似钱心泉。
张慧月和陈颂读同一个专业,住同一间宿舍。每天晚上张慧月站在梯子上,掀开床帘和陈颂聊天,分享零食和宵夜。
时间久了,陈颂也和张慧月熟悉起来。她和张慧月同进同出,一起上课吃饭,下课以后去大学城附近逛夜市。陈颂告诉张慧月她膝盖受伤的事情。第一次听到Cosplay的概念,也是张慧月告诉她的。
再之后她和张慧月恋爱。她们的亲密照片被家里亲戚在网上刷到告诉了父母。陈颂被迫出柜。
陈颂喜欢同性的事情自然在家里引起轩然大波,父母强逼着陈颂和张慧月分手。
陈颂不是没有反抗。
只是她不惜和父母断绝关系换来的女友在三个月以后出了轨。
那天似乎也是一个阴天。陈颂不太记得了。印象里只有暗和冷,或许下雪了,也或许没有。
舍友都不在。宿舍里只有陈颂和张慧月两个人。她握着拳,过度愤怒而使得浑身都在打颤,上牙磕着下牙,陈颂质问坐在下铺床上的张慧月为什么要出轨。
张慧月撩撩披散下来的头发,仰着脸很无所谓地笑着说:“因为好玩啊。”
那年陈颂大二。
她在大学余下的两年里拼命兼职打工,攒到钱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出宿舍。
离开那天张慧月的背靠着床架的铁栏杆,对陈颂笑眯眯的挥手告别。
后来的很多年里,陈颂常常会梦到那天。
梦里的阳光灿烂耀眼,张慧月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袖长裙站在阳光之中。其实现实里张慧月从不会这么穿,但梦里的张慧月只差背上长出一对翅膀就能cos天使。张慧月笑眯眯的对陈颂挥挥手手,说再见啦,你的好日子也到此为止啦。
这句话无疑是一句**裸的恶毒诅咒。
陈颂每每梦到这句话时就会惊醒,此后她依赖着酒精和安眠药入睡。
命运不会总对她很坏吧。也该有些甜头吧。
陈颂在意识到从此再也不能跳舞时这么想过。之后她遇到了张慧月。这个念头在她遇到陆果时也冒出来过。后来再一次想起它是遇见俞意安——也就是余意的时候。
*本章节名是Agnes obel的一首歌,很好听,推荐给大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Riverside(1)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