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要走,小莱帮她收拾行李,包里的衣服扯出来重新叠好装进去,带了三条裤子一件厚卫衣,加上包里原本的东西,勉强能拉上拉链。
“衣服你可以穿我的,裤子穿不了多带两条,外套是防着突然降温……”小莱嘟嘟囔囔,在屋里转悠,看看还落下什么,方简乖乖地坐在床边等。
整装完毕,小莱把包给她挎上,“走吧,跟爷爷奶奶拜拜。”
奶奶在客厅打毛线,用碎线头织一块沙发垫,爷爷躺在摇椅上听电视。
说要走,奶奶甚至都没问她们去哪,去做什么,只叮嘱要注意安全,按时吃饭,又问钱够不够花。
方简说够,有钱,奶奶进屋去,抱着个饼干盒子在门口招手,方简把包放在沙发上走过去,奶奶拉着她坐在床边,饼干盒子打开给她看。
“遗嘱都写好了,爷爷奶奶的房子和存款,都是简简的,他们一分钱也别想拿走!”
饼干盒里有个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遗嘱,奶奶说:“你知道就行了,这遗嘱说什么也不会改的,等我和你爷爷死了,所有的所有都是你的,咱不花他们家的钱,也不受他们家的气,硬气的。”
方简吸一下鼻子,想哭,想抱抱奶奶,奶奶不喜欢黏糊,又很不耐烦说让她憋回去,闭上嘴别嚎。
“一直没跟你说,就是怕你黏不拉叽的哼唧,我真见不得人跟我哼唧。”
奶奶把存折上那一个个零数给她听,很得意的,“咱这房子可值钱了,市区,没点实力的开发商拆不起,但总得拆的,有了这些,后半辈子保你衣食无忧。”
跟躁郁病人共处几十年,方简心里那点小九九奶奶很清楚,“你别老想着死,你爸你妈,还有你姐,你死了,这房子和钱不就便宜他们了?你愿意奶奶还不愿意呢,大半辈子积蓄便宜他们,凭什么?你可给我好好活着,不然爷爷奶奶可就死不瞑目了,做鬼到阎王殿里告你不孝!罚你下油锅去炸个外焦里嫩!”
展示完毕,饼干盒子盖好收起来,奶奶把她推出去,“去吧,跟姜小莱去玩吧。”
方家是不缺钱的,方简的未来也早被父母安排好了,就算所有的亲人都离开,也还有方纯这个姐姐。
奶奶是在为她制造羁绊,多一点东西拴住她,让她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多么的无奈、悲痛。
人活着,不仅是为自己活着。
坐上出租车,老街的香樟树一棵一棵远去,方简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来奶奶家。
原来她心里一早就打算好要跟小莱走,奶奶会替父母和姐姐隐瞒她的去向,让她有时间继续死前被无限延期的狂欢派对。
现在奶奶那番话奏效了,她开始犹豫。
小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为什么突然要跟我走。”
方简迟钝、迷茫地看向她,“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分开。”
小莱说:“我要上班。”
“那我也可以上班,我可以吗?”
“住集体宿舍,你也愿意吗?”
“集体宿舍里有你吗?”
小莱说:“当然。”
方简用力地握一下拳,给自己打气,“那就集体宿舍。”
过了好几分钟,方简才意识到姜小莱是在套路,在家收衣服的时候她就在心里把人家安顿好了,还明知故问。
方简在她大腿上捏了一把,稍微用了点力道,小莱在跟领班打电话,龇牙咧嘴用口型问她干什么,扬拳作势要打。
方简赶紧讨好地给她揉揉。
领班那边让她们直接去场子,找人事登记,领衣服领被子。
这种地方一年四季都招兼职,场子刚开业不到一个月,确实也很缺人。
人事部很热闹,几个部门的主管坐在沙发上抽烟,服务部的主管说,方简个子高,干脆去做迎宾,包房部的劝说她去当公主,佳丽部的也来凑热闹,说她肯定是罗马假日的下一个台柱子。
方简坐在人事身边填表,小莱给她一个不用搭理那帮王八蛋的眼神,方简乖乖点头,那边三人叽里呱啦吵个没完,管人事的大姐让他们滚出去。
填好了表,人事开张单子,小莱拿着单子带方简去找后勤,领了一套被褥,两套工作服,就这样扛肩膀上走了。
宿舍不远,街对面的小区就是,乘电梯上二十楼,最里面的一户,快到上班的点,大家基本都起了,换衣服的换衣服,化妆的化妆。
三室一厅,上下铺,卧室是老员工的地盘,小莱的床在客厅靠近阳台一侧,贴着墙,头顶和尾巴都有空床位。
“你是睡我旁边还是睡我上铺?”
方简好奇地东张西望,“不能跟你一起睡吗?”
“九十公分宽的铁架子床,睡不了两个人。”
方简抱着她草绿色的军被军褥子,屁股坐下就不起了,“大学宿舍里也是这样的床,我看我室友带校外的朋友来,两个人都能挤着睡。”
小莱站在床边跟她玩拔河,“将就一晚上还行,天天挤谁受得了。”
方简阴阴白她一眼,“之前天天都挤着,你现在才受不了,晚了。”
这时候小莱对面床的一个女孩醒了,掀开被子衣服也不穿就往卫生间跑,捂着肚子敲门时不住地回头看,表情变化非常丰富。
方简认出是初到罗马假日时服务她的女孩,头发乱蓬蓬,睡觉内衣都没脱,内裤夹在股缝里。
小莱胳膊肘捅她,让她不干活就起开,要把两床褥子铺到一张床上,顺便给她的新被子套上自己的干净被罩。
统一配置的劳保军用被布料硬邦邦,一股子刚出厂的甲醛味儿,被小莱香香的碎花纯棉被罩包起来,马上就大变样。
木板上铺了两张褥子,小莱说:“托你的福,软和多了。”
那女孩上完厕所回来,站在床边穿衣服,不时偷瞟一眼方简,小莱介绍,“她叫方简,今晚跟我们一起上班。”
又给方简介绍,“她是汪霞。”
汪霞没忘记上次方简想用酒瓶子给她脑袋瓜开瓢的事,牵着嘴角僵硬笑一下,小莱从床头挂的书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我不在或者我忙的时候,麻烦你多照顾她。”
汪霞手比脑子反应快,巧克力接过去,马上没心机地笑起来,“可以的嘛。”
方简说我也想吃,小莱说:“好,你也有份。”哄小朋友似的。
小小宿舍也是分帮派的,兼职和全职私下不怎么来往,汪霞也是兼职,小莱平日对她多有帮衬,话说开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
小莱的床外面遮了块布,她不在的时候布掖进褥子里,有人不讲究乱坐她的床也不会弄脏床单。汪霞知道她的规矩,走到床边也只是靠在一侧墙壁上。
她纯粹是好奇,“你来了好多次,感觉你应该挺有钱的,为什么会突然跑来打工?”
女孩笨笨没什么城府,心事都写在脸上,那天的事已经完全不跟她计较。
方简随口胡诌,“家里破产了。”
有这五个字就够了,其余还用说吗?家里破产了,心情不好来夜场寻开心,喝醉酒对服务生出言不逊,颓废了好几天,在朋友的陪伴和鼓励下决心振作,从零开始,东山再起。
小莱听着她的谎话,眼皮也没动一下,慢条斯理把包里的衣服拿出来抻平放到床底下的行李箱,顺着她话往下说:“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
汪霞眼睛瞪得大大,茫然点头,“那……嗯,没关系的。”
工作服塞方简怀里,床帘“哗”一声拉上,小莱按开夹在床头的充电台灯,“换衣服准备上班了,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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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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