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进入初春,边疆的天气依然渗着寒气。
草原寒气入骨,鲜绿色的草地上漫着水雾,日落之后便进入一片沉寂。
突然,一声怒吼划破了晚暮之下的平静。
“你们这群疯子把年年带去何处了?”
梁白槿拿出腰间的长鞭甩向阻拦着他的人,他神情愤怒,泛红的瞳孔里是惊慌。
“二公子,楚昔年是今年月祭的圣女,大祭司已带她行了神赐,还望公子莫再追问,月祭乃大梁国事!”
一高大的男子身披紫色麻袍,用一权杖和梁白槿对峙,这是大梁主管祭祀的月族人的象征。
少年眼眶通红,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什么月祭圣女,你们分明就是强掳民女!”
他用鞭子卷起那人的权杖,狠狠甩出几米之外,再抽回长鞭狠狠打到男子的脸上。
一条血痕霎那间浮现,男子伸出红舌舔了下唇角的鲜血,他冷笑一声,“二公子,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挥了挥手,一群着紫袍的月族人纷纷涌上前。
梁白槿想要用长鞭将人群退散,刚甩起长鞭,却被人猛地揪住,一下将他拖到地上。
少年被擒制着双手压到地面,眼底满是不甘与愤恨,俊俏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茫然的神色,“人祭本就是一种酷刑与折磨,你们这些月族人根本没有为大梁着想过!更没有为大梁百姓着想过!”
他声音嘶哑,透出深深的无奈,“你们每日在梁王面前谗言,用那足以碾碎万民的王权去巩固你们那可笑的神权,简直是大梁耻辱!”
话音刚落,一声醇厚威严的男声紧接着传来。
“我看你才是大梁耻辱!”
人群自动散开,来人竟是梁王。
太阳全然落下,草原进入黑夜。梁王踏着月色而来,他神色愠怒,紧紧抿着唇,似乎对地上的少年非常不满。
梁白槿目光落在梁王身上,他抬眼,竟看见梁王身后跟着一面目清秀的少女。
目光落在少女身上,他瞬间呼吸凝滞,瞳孔收缩,是年年!
“年年!你怎么样了!”
梁白槿不顾周围人的阻拦和梁王的目光,他用力甩开桎梏连滚带爬地赶向少女的面前。
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碰了下楚昔年的衣角,随后移至少女惨白的脸庞。
楚昔年张了张嘴,泪珠猛然落下。她想要开口呼唤,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任凭她多用力,喉咙里仍旧只有灌进的凉风。
她喉咙干涩,眼泪落地更凶。
“年年,别哭!”梁白槿见状心痛地将她揽入怀里,十四五岁地少女身高还不到他的胸口,此刻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埋在他胸前无声哭泣。
梁白槿咬牙,他怒目圆睁,看向梁王的眼神像冰刀一般刺骨,“你们都是疯子!总有一天你们的罪行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梁王冷哼,他并不打算放过梁白槿,“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卑贱牧民生出来的野种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他眼神看向远方逐渐和草原连为一片的星空,非常不屑与梁白槿对视,“月祭圣女能选中你的母族之人,是你们莫大的荣誉!比起那些低贱的燕人,大梁圣女会在月祭中幸福地沉睡,和这片草原共眠。”
梁王谈及月祭,眼眸里都是向往,他面露癫狂地看着天空悬挂的弯月,期待月祭真正到来的那天。
梁白槿听见燕人,脑中的弦不由得绷紧,“什么燕人?和大梁月祭又有何干?”
“哼,你不会以为月祭只有大梁圣女吧?”
梁王眼神狠戾,仿佛漠视一切生命。“低贱的燕人要作为承载圣女的‘牲礼’共同献祭!这样才可以讨月神的欢心!大梁才可以永远将燕国踩在脚下!”
他越说越激动,已然顾不得震惊的梁白槿。
少年神色颤抖,他回忆起以往的每年月祭,他竟然从未发现圣女宽大衣裙下隐藏的竟是另一个鲜活的生命!
他惊惧地晃了晃身子,怀中揽着的少女也不由得打起寒颤。
“我竟从来不知,自己所生活的大梁是如此不堪!”少年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出口。
“你这个卑贱的牧民,当时就应该杀了你们!”望着他倔强愤恨地眼神,梁王揪起梁白槿的衣领,将他狠狠的甩到地上。
“把圣女看好了,月祭前不准出任何差错!”说完,梁王便抑着心中的怒气大步离开。
月族人不顾少年的嘶喊将楚昔年扯走,偌大的草原上霎那间竟只留得他一人哀痛。
梁白槿仿佛丧失了全身的力气,他如遭弃的敝帛般瘫倒在草地上,眸子里全是无力与自嘲。
难道从他生下来,便是错误吗?
月光洒落在草原上每一处,可此时草地上心灰意冷地少年却感受不到月光的偏爱。
少年勾起一抹苦笑,悬于天空的弯月何时才会照进他的人生呢,他的世界只有无尽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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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月色下,屋里的女子早已沉睡,而院里的少女望着正在练剑的身影陷入了无边的沉思。
颜茶耳边回响着在荒村听闻的那番话语,心中抽痛不止。
“那场大火突如其来,当时夜里只听见窗外混乱的呼喊,当我从家中逃出时,村子已经被烧的宛如人间炼狱。只记得刚跑到村口,便偷偷看到一群人围着一骑马的女子,而那群贼人的首领看不清样貌,只记得他手臂上有一丑陋无比的疤痕。”
“那女子样貌英气,被贼人逼到角落时也未曾露出慌乱。我以为她会被贼人杀害,可在那贼头准备挥剑刺向她时,一阵焚火烟雾袭来,大家都被呛得睁不开眼费力咳嗽,当一转头,那女子竟然不见了!”
“兴许是老天开眼,刮得一阵好风,那女子估计也是趁乱逃走罢了。我至今仍记得慌乱中对视到她的眼神时,她眼底迸发的坚毅是我这辈子都忘却不了的......”
荒村如今还有那阵阵的焚土味,听着大娘的声音,颜茶仿佛置身到当日那女子逃走时掀起的烟雾之中。
一定是姐姐!
耳边传来呼啸的寒风,颜茶猛然睁眼,她从思绪中抽离,额头冒着冷汗。
姐姐没死!
她神色愤恨,想起那道疤痕,恨不得立刻将那假面之人扒皮抽筋!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刚刚还在练剑的幼童此时晃动着女子的肩膀,颜茶终于回神,眼前的一切场景逐渐凝聚,目色清明。
她转了转眼眸,看着洛檠的眼神露出还未散去的浓烈恨意。
洛檠抿唇,心中泛起一阵心痛,他大概能猜到今日姐姐的情绪是为何。
他将颜茶紧攥的拳头轻轻掰开,抚平她僵直的玉指。虽还是未张开的孩子,可手掌却异常灼热,比起少女的手心竟还大了几寸。
洛檠抚慰着她的紧绷,开口转移开话题,“姐姐,今日我在银城看到一副小画,应当是姐姐所作。”
他是陈述而不是疑问。
颜茶眼底的恨意散尽,逐渐恢复清明与往日的温婉,她缓缓开口。“既然得知,那你不想知道姐姐在做什么吗?”
稚嫩的小小少年乖巧地摇了摇头,“姐姐做什么我都支持,只要姐姐不会离开洛檠。”
他抬眼,眸子里都是炙热的情意。
颜茶被他盯着,不由得心软,但心头却涌上一股奇怪的情绪,她无法言说,却知道这份情绪很是异样。
“姐姐不会离开你的。”
她看了看屋里,面色柔软,“等姐姐这件事情办完,我们就和师父一起去江南可好?我们在江南会有新的生活,并以新的身份去完成未尽的使命......”
洛檠听着她的计划,心中欢喜,“好!那姐姐何时教我作画?”
听见他猴急的话语,颜茶不禁失笑,“这么着急做甚,你还记着吗,作画是要钤印的?”
“记得!”他眼睛泛着光亮,用力地点头。
“可是我没有印章,印章上该刻什么呢?”
颜茶抿唇,神色认真,“印章上是要刻字的,你可有字?”
洛檠陷入了茫然,他才察觉自己竟毫无小字,毕竟生来便是弃婴,又何来的小字。
看着他怅然的神情,颜茶用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没关系,姐姐给你起一个字可好?等到了江南,姐姐带你去篆一枚属于自己的印章,并教你制作颜料......”
洛檠抬眼,面前女子温柔的面容撞进眼眸里,她憧憬地话语回响在耳边,在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离幸福仿佛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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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茶再次见到梁白槿是在几天之后。
这几日银城中的消息造势愈发迅猛,她听到了不少百姓的不满。
十年前大梁向颜主动示好,如今在百姓眼里大梁简直就是不知满足的白眼狼。而自己的国都为了社稷安,竟不顾边境百姓的生命。
很多边疆村落的民众害怕被当做两国交换的棋子,他们痛恨国家的软弱,也厌恶敌国的贪婪,纷纷搬离家乡,向东迁去。
而这些越来越过分的流言也早已传进平京......
“如今民意四起,没有人再愿意靠近边境,我们的计划很成功。”茶水铺前,一女子面容秀丽,气质斐然,她勾起唇角,轻轻酌饮着手里的热茶。
“往日热闹的银城如今成了半个空城,我们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原本还在饮茶的女子骤然间抬头,她眼神冷厉,话语轻柔却让人身上泛起寒意。
“下一步,我要你让梁王攻打燕国边疆。”
在看的宝宝们坚持一下,第一卷很快就结束了![红心]
之后便是男主长大后的情节,再看的宝宝们记得点一下收藏哦![摸头][摸头]
后面都会尽力日更的。[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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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圣女牲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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