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谈寺进来时把医药箱放下收拾东西,中途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一抬头发现本该昏睡的人鱼此时正立在水中央。

“怎么回事,剂量调小了?”

他皱起眉呢喃出声,正准备出去调整剂量,旁边的人不动声色擦净嘴角溢出的血滴拦住他。

“麻醉剂给我。”

“啊?”谈寺看着面色格外苍白的人,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要亲自去?”

晏越点头,目光却一直在人鱼身上。

那或许是它的名字,但它不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水中央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似在示意他靠近,再靠近一些就多告诉他一点。

他把麻醉剂藏在腰后,直视它的视线一步步靠近。

人鱼似感应到了,随着他的靠近逐渐游到岸边。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差展臂时晏越停止了脚步,站在边缘处,脚下便是几米深的水池。

晏越蹲下身子,那双蔚蓝的竖瞳便随着他的移动而下移,他问:“饿了?”

人鱼没有回答他,但眼神中的饥饿感不必回答。

他从桶里捞出一个牡蛎撬开摊在手心,鲜嫩肥美的牡蛎肉有一个巴掌大。

人鱼抿了一下嘴唇凑到面前,眼神在晏越和他手中的牡蛎之间流转。

它的手臂撑在晏越身旁,蹼爪按在岸边,将半蹲着的晏越笼在身下,只是在水中的上半身足以高大到将他笼罩住。

谈寺的手不知不觉握紧了,他看着人鱼缓缓张开了嘴,猛地握住准备好的枪。

但人鱼只是小幅度地张开嘴巴,竟低下头就着他的手这么进食起来。

它吃的很慢,不像从前那般迅速,在竭尽可能的保持着优雅,但因为不是自己的手不放便,牡蛎的汁液难免沾到了晏越的手指。

人鱼倒也不计较,迅速而又轻松地将牡蛎汁舔进腹里,行云流水,丝毫没有任何不对。

晏越蜷了蜷手心,将牡蛎壳放在一边循循诱导:“还想吃吗?”

它轻眨眼,似在回答他。

瞳仁像海底最纯粹的宝石,明亮,无暇。

“那就听话,让我给你清创,好了以后给你吃饱。”

它像是听懂了,盯着他的眼睛。

晏越瞅准了时机迅速拔出麻醉剂扎在它的胳膊上,人鱼并没有反抗。

当他站起身时,脚腕紧紧攀上一个湿漉漉的蹼爪,甚至想要顺势而上。

谈寺放下来的心瞬间又提起来了,晏越轻轻抬手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乱动,自己重新蹲下任由它扯着,直到几分钟后人鱼有些乏力。

这时他借力将它从水里拽出来。

它足有近三米,雄性人鱼的体重骤然压在晏越身上,让他费劲地抱在怀里。

赫瑞斯或许是没力气,或许是不想,懒懒地靠着他,下巴搭在他的颈窝处,眼半阖,时不时轻扫的鱼尾证明它还没睡过去。

海藻般的长发湿漉漉地打湿他洁白干爽的外衣,天使模样的精致脸庞我见犹怜。

看着晏越如此费劲,谈寺连忙上去帮忙,但就在这时本懒洋洋的人鱼骤然掀开眼皮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被那双非人的竖瞳阴冷的扫过,谈寺彻底打消了刚才认为人鱼是天使的想法。

他举着手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刚才感受到的敌意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毕竟那个敌意来自于人鱼。

回过神来他帮晏越将人鱼扶着躺下,那种敌意的眼神却没看到第二次。

谈寺瞬间陷入自我怀疑,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敛着眸撑着上半身乖巧看着晏越任凭他摆弄自己尾巴的人鱼。

晏越甚至还耐心解释了一遍:“这个不会害你,我需要这个才能给你的伤口治疗,你会睡两个小时左右,睡醒后伤口就不会痛了。”

搭在池边的尾巴轻轻甩了一下,激起一片小小的水花,水滴飞溅在晏越的脸上。

谈寺看到晏越这番模样有点震惊,也说不上什么感觉。

他从未见过晏越这样耐心的跟人解释,更何况对面根本不是人。

晏越极度理性到冷漠的性格,不会允许自己去做这样的事。

但自从晏越来到了忒亚,准确的说是自从他捕捉到了这只人鱼,他似乎哪里变了。

谈寺比晏越早来忒亚三个月,短暂的跟忒亚的研究室合作了一段时间。

这里的研究人员冷漠又粗鲁,从不会跟人鱼进行交流。

他们认为人鱼不具备学习人类语言的能力,最重要的是不具备这种资格。

这种刻板印象被晏越轻易打破,却没有让他感觉有任何不妥。

晏越生来如此,无须别人是否在乎自己支持自己。

他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面前的人鱼一直等了许久才缓缓闭上眼睛,谈寺终于松了口气。

紧接着二人开始消毒进行手术,整个过程十分紧张。

之前没有仔细看所以并没有发现,这处贯穿伤周围还有细碎的弹壳,现在已经跟新生的肉黏合在了一起,处理起来很棘手。

“妈的这群混蛋,是压根没给人鱼活路。”谈寺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小心翼翼怕自己的汗水滴落进人鱼的伤口里。

晏越没说话,但眉头一直紧锁着。

两个人一时不停足足处理了快两个小时。

晏越的手没停下来过,直到完成最后的一针缝合时发现了伤口处有些隐约的泛黑。

谈寺探过头来问,“感染蔓延了?”

感染一旦开始便很难再消失。

“嗯。”

晏越只停顿了一秒便继续手里的活,最后在恐怖狰狞的伤口上喷上促进愈合的生物黏合剂,两个人合力将赫瑞斯重新拽进培养皿里关闭机械顶。

近两个小时的高度紧张,谈寺捏着酸痛的肌肉去休息,晏越则是干脆坐在下面观察室的凳子上小憩。

赫瑞斯醒来就看到男人双手交叠搭在腿间,修长的腿略微岔开以一种很松弛的姿势。

头微微向后仰着小憩,突起的喉结轻轻震动着宣誓着主体的生命力。

鱼尾上无法愈合的伤口此时已经没有那种刺痛的感觉了,上面覆着一层冰凉的防水凝胶。

即便虚弱,但它明确感觉到此时的身体状态跟受伤前有天壤之别,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人鱼的视力很好,它能清楚的看到人类微微起伏的胸口。

鲜活,又迅速。

他睡得不太安慰,即使在梦中也轻轻皱着眉。

瓷白的肌肤在暖光的照射下蒙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赫瑞斯默默贴近了培养皿坚固的玻璃,用眼睛描摹着属于人类的轮廓,当视线停到他的胸口时,它突然不知为何用蹼爪抵住了自己的胸膛。

眼中的胸口有节奏的起伏着,但掌下自己的胸膛却几乎没有什么波动。

缓慢的像是它们漫长的一生。

它对年龄没有概念,人鱼这个种族究其一生都与深海为伴。

在深不见底的海洋中,阳光无法抵达,没有光照,没有温度。

鱼虾不会说话、鲸鲨跟它们井水不犯河水,它们生来孤独。

脆弱的人类不过百年寿数,他们的巅峰期对人鱼来说不过一瞬,可偏偏就是这样也如飞蛾扑火般捕捉人鱼。

他们说的末世其实人鱼也有感觉。

数十年前海洋吞没了许多陆地,海洋中开始出现一种脏东西,被它们抓过会被感染同化。

起初这些脏东西只在浅海出没,慢慢的可进食生物开始退减,现在连中层海域也出现了这些东西。

从前安全无比的海洋,也开始危机四伏。

赫瑞斯盯着晏越出神,突然看到他垂在腿间的手指轻轻抽了一下,胸膛的起伏也变快。

他醒了。

但他应该是很累,并没有直接睁开眼睛,也就没发现人鱼其实早就醒了并一直在观察着自己。

他接通一直带在耳边的联络器,简单的“嗯”了几句,最后将鼻梁上的镜框拿下来,捏了捏鼻梁骨,清醒片刻后起身拉开了门。

谈寺也接到了通知,跟晏越一起赶往会议室,显然也是刚醒,声音有点沉。

“整天胡扯,他们现在居然以人鱼被感染不确定稳定性为借口要求进行实时监测,我们要配合吗?”

晏越冷笑一声,“配合?”

谈寺点头表示知道了,“那一会儿就见招拆招,这几天的记录我都记下来了,有几次的数据异常波动抹除了,先拿这个糊弄过去。”

其实谈寺也知道,人鱼现在的状况可经不起查。

虽说有了抗体抑制,它的外表不再出现异常情况,但仔细推敲下去就会发现其中的猫腻。

比如今天的麻醉剂药量已经对它不起效了。

就在两个人刚抵达二层时,船体剧烈摇晃起来。

头顶的警铃滴滴作响,因为一时没防备手里的资料撒了一地。

呆在观察室的观察员边跑边喊:“有污染物入侵!”

一层指挥室内,布拉德利叼着烟大步流星走向指挥台,一脚踹开凳子。

“怎么回事?!”

军官连忙汇报:“少校,有小批量的海底污染物入侵,只是这污染物有点奇怪...”

“别废话!”

“是!污染物都集中聚集攻击军舰三层的这里这个位置!”

布拉德利推开椅子走到显示屏上,看到那里聚集的红点紧皱着眉头。

“这个位置...好像是晏越教授的研究室。”一旁的卫兵喃喃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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