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盘腿坐在地上沉默对望。

林析先是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状态，非常健康，究其原因应该是在她昏睡时，褚列一遍遍治疗异能游走的功效。

还有就是，她记得褚列掉在地上的血都被吸收了，转化为小股热流涌进了她的身体里，而她自己的没有，游琴的也没有。

来到了“家”以后，拉扯的力道也消失了，现在的她没有任何不适。

霍利斯所说的“异能”似乎也因为TPS而升级，此刻温柔地流淌在她的体内。

如果说刚觉醒时，从她的视角看异能，就像隔着一层厚重的钢板，那现在，那个钢板就被替换成了几块布料。

共鸣：可以通过他人（不一定是人）血液（□□？），感知血液主人的情绪、记忆碎片以及健康状况等等。

情感同步：通过发动共鸣，将自己的情绪（如恐惧、愤怒、平静）强加给目标，或者感受并放大目标自身的情绪。

能力还是这两个，并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但林析能感觉到共鸣发生了一些强化：可以通过吸收或共鸣强大的血液，暂时获得该血液主人的部分特性、能力或力量。

而情感同步在前面的两天时间已经验证了。

在发动时，不只将她的情感同步给了褚列，而且直接把他拉进了自己的记忆空间……

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林析嘴角微微抽搐，沉默地抬手抵住脸。

游琴看不清林析的样子，只能模模糊糊猜测她的状态以及想法，刚刚她被林析扶了一把，两人简单交流了一点基本信息后，林析忽然告诉她：“别想太多。”

简简单单几个字，就拆开了连她自己都没想明白的愧疚？或者是别的情绪。

她表现有这么明显？游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不然也不会把那么多普通人丢下自己跑。

林析垂眼看着游琴身上的大片血迹，回味了一下碰到她的时候发动的共鸣。

……像是刚从冰箱拿出来的葡萄汁。

饿了。

“有吃的吗？”林析问了一声。

游琴翻了翻裤兜，掏出几根能量棒丢了过去。

长期存在于污染区的食物都是不能吃的，但这些是游琴出发前带着，到现在也就两天时间，还能入口。

林析先是咔嚓咔嚓啃着，扛过了那股饿劲后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咬一口。

再次抬头，游琴已经因为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林析上前探了下鼻息，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她的伤口，为游琴重新简单包扎。

随后她起身，第一次环绕这个诡异的洞穴。

之前处于不正常状态时的记忆清楚浮现，她们现在正处在第四区东北角一处大河分支的河床下方。

林析撑着一处岩壁反复跳跃，摸了一把头顶，触碰到的却不是温热的石壁，而是一层极具韧性的薄膜，薄膜后方，则是河床下沉没的泥沙。

方才两人进来的窗口早已封死，想离开这里，还得找到新的出口才行。

林析又摸索着漆黑的岩壁向下跳，手忽然碰到了什么柔软湿润的东西，她疑惑地转头，在岩壁一处张开的缝隙内，直直对上了一只血红的眼睛。

狭窄幽暗的缝隙内，一只没有瞳孔，眼白鲜红的眼球轻轻转动，眼睑与石壁摩擦间，发出了极其轻微的沙沙声，伴随着它转动的角度，暴露出了一枚银色长钉。

正是这枚钉子，将它固定在了缝隙内。

林析方才，正正好好按在了它惨白的瞳孔位置。

林析：“……”

她沉默地盯着自己的手，半晌还是没下定决心擦在自己身上，挣扎了半晌才跳下去，翻出褚列被她扒掉的上衣擦了擦手。

意识清醒的时候，她的洁癖还是有点严重的，不过解剖异形上头的时候……可以当她没说过。

这个河下洞穴并不小，越往里走，贴住石壁时能感觉到的温度就越高，直到走到记忆中，也是她处于未知状态时站立最久的位置，石壁的温度达到了最高。

大约五十六七度。

林析在温度最高的地方停下来，仔细观察这处的空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看了眼十几米外的游琴，决定还是不一个人行动了。

就在她即将起身的那一霎，天旋地转，脚下的岩石以及周围的岩壁突然震颤起来。

铛！

一个银色的钉子掉在了地上，恍若划破安静夜空中的一阵轰鸣，伴随着它的落地，无数银钉哗啦啦落地，紧随其后的是——

无数被固定着的无瞳眼球弹跳着掉在了地上，将地面染成了红红白白一片。

心跳的频率忽然前所未有的快，扑通扑通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蹦出去。

一股与在飞机上时，相似的冲动猛地涌上。

林析偏头看了眼手腕，只看到一个彻底失灵的检测器，失灵的原因并不是眼前的景象，而是她在意识不清的时候自己砸的。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褚列的一系列联络设备，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检测不到污染值了，但林析隐隐约约觉得，这东西似乎没什么污染。

林析按着胸口，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在岩缝中的数个眼球掉下来后，洞穴里便没了动静，刚刚的震颤就如同错觉一般，消失得极为迅速。

她摸了摸后腰，确定了自己真的没带枪后深吸了一口气，甩开了掉在自己鞋子上的几颗，蹲下用刀扎穿了一个眼球，举到眼前疑惑地端详着。

长得真丑啊，她想。

——

第九区飞速行驶的汽车上。

牧元一丝表情也没有地开着车，小离同样沉着脸坐在副驾上，后座，玛利亚一头金发柔柔散开，半躺着昏昏欲睡，而在她的旁边——

一个身着实验服，半长的头发松松扎起，明明看起来二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却呈现了一种不合时宜的松垮的男人，正安静坐着看向窗外。

那皮肤细细看来，像过度减肥的后遗症？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外貌，皮肤下的骨骼极为完美，漂亮到即使被解剖后放在展示台，也一定是令世人惊艳的一副头骨。

到达A级污染区回响的边界，四人暂住在了第九区为他们提供的豪华住所（主要是为研究员），等到那个陌生的研究员终于回到房间，牧元上前扶了一把走得跌跌撞撞的玛利亚，跟着小离去了她的房间。

宽敞的一居室内，寂静无声。

过了好半晌，牧元才揉了揉杂乱的头发，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却怎么也没有喝下，沾了沾唇就放了回去，玛利亚虚弱地半躺在床上，目光看向小离。

“褚列确定已经死了？”玛利亚按了按眉心，问道。

小离紧咬着下唇，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没事吧？有受伤吗？”玛利亚又问道。

小离摇了摇头。

牧元和玛利亚刚到第九区，就被送上了任务之路，由于一路上都有不同的几个研究员跟着他们，直到到达目的地，几人才找到说话的机会。

小离把那天发生的事情重新复述了一遍。

“所以，都是因为那个研究员。”牧元过了很久，才垂头低声道。

小离连忙道：“不是的！是……”她也说不出来了。

玛利亚皱了皱眉呵斥：“牧元你冷静一点。”

“我们所有的痛苦难道不都是来自研究员吗？0号现在正在被折磨，躺在手术台上生不如死。还有你们所经历的那些，有多少是人造异形实验必需的？是，褚列当时过得还不错，但是现在还不是因为……”牧元握拳重重捶在了沙发扶手上。

玛利亚和牧元并不是一起来的，在林析等人离开后，牧元便被简单治疗了一下，随即派去了新的任务。还是他之前没有参与的，抓捕B级异形的那个工作。收容已经完成，现在需要将它押送回监狱，并彻底禁锢起来。

玛利亚扫了一眼牧元的状态，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你还好吗？”

牧元表情一僵，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重新抬起头，“我没事，忽然有点激动了。”

三人的位置大约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共同承担着这短短几天的巨变带来的压力。

三角形在屏幕中定格，映出的点点蓝光反射在了两个镜片上。

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内，云勘扶了扶平光眼镜，眼睛一眨不眨观察注视着屏幕上的三人，过了一会，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脱下白大褂，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看向了全息投影连线的那一头的身影。

霍利斯正处在一个实验室的门口，透过玻璃，他欣赏着屋内的景象。

新得到的治疗异能已经被移植到了0号身上，现在需要测试能力范围，以便生成详细的报告书。测试的方式很简单，切断肢体、破坏内脏、割下皮肤，尝试能否再生，再一点一点详尽记录下来，以便后续观察。

“这次的任务选林析，你确定合适吗？”云勘饶有兴趣地看了眼玻璃窗内的试验现场，问道。

“当然。”霍利斯转头注视着云勘那双隐在镜片下的眼睛，扬唇定格在了一个合适的弧度，“她虽然胆小柔弱优柔寡断，但是我们相处的日子很长，与我的关系非常密切。在养殖场得知要做的事情后，她一定会为我们将眼睛送出来，遍布世界。”

云勘疑惑地偏了偏头，“……”

他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她的性格也是我们没能得到27号详细报告的原因，她对异形可以做到，却对人类做不出过于残忍的事情，我当初不应该把27号交给她。”

“啊……”云勘状似恍然道。

“你确定可以就行，不过第一批本来就是试验，损失了也没关系。”云勘说。

霍利斯转头看向实验室里0号的样子，扯起一抹讥讽的笑，“……她会成功的。”

云勘扶了扶有些松垮的颈侧，定在下颌角的位置揉了揉。

“你需要换个皮肤吗？”霍利斯扫了他一眼，忽然问道。

云勘摇了摇头，“过段时间吧，还能撑住。”

话音落下，他便挂断了全息投影，视线重新落回那三人的身上。

他回忆着方才看到的牧元的动作，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放在唇角沾了沾，又重新放回。

这个行为代表什么？

云勘静静分析着。

太忙了，改回隔日更[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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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无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