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定要保佑我父母平平安安的。”

“佛祖，如果你真的怜悯世间，那就让我再陪苗苗一程吧。”

临走之前，李肆对着家里的神像拜了又拜。他还太年轻，还有太多的遗憾和没完成的愿望，还有太多的舍不得。

可惜，他没有时间了。

他想给苗苗家打一个电话，想再跟苗苗说几句话。

犹犹豫豫终于拨出去。

可是电话却一直被挂断，他想肯定是程苗苗又跟他闹脾气了。

可接了电话他听到苗苗哭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又舍不得说她了。

他想安慰她，再次开口却传来电话没有信号的提示音。

李肆想着，这一定是天意，这辈子他和苗苗的缘分已经尽了。

李肆一个人默默的离开了油田，没让任何人发现，他躺小船的甲板上，望着天空和大海的交界处，腹部传来的痛感让他无力在站起来。

几只海鸟停在船边，李肆转头望着它们。

要是死后能变成小鸟陪在苗苗身边也好啊。

腹部越来越痛，自己的意识也越发模糊。

李肆摩挲着手腕上的铃铛，轻轻摇了摇，在铃铛声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胡秋敏一把拍醒程苗苗，大家站起来，齐声喊

“老师好—”

程苗苗从混沌中清醒，跟着大家站起来一起喊，坐下来，仍是心有余悸。

课间十分钟，那么短却那么长，她梦见了长大后的自己，一个人开着车驶向远方，在无尽的黑夜里越走越难，她流着泪对自己说着什么，大概意思是要李肆去医院，李肆应该是得了肠癌。

“程苗苗，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老师看到程苗苗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喊她起来回答问题。

“程苗苗”

程苗苗沉浸在那个悲伤的梦里，没有听到，直到胡子转过来跟她说老师叫你呢，她才猛的站起来。

她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无措尴尬的看着老师。

“老师，这个问题我知道！”

李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老师，老师”

李肆在帮她转移老师的注意。

程苗苗回头看着着急的李肆，突然心像被攥住了一紧，接着是钝钝的痛。

程苗苗在办公室低头认错，承诺下次一定不会跑神了，老师见她认错态度良好，叮嘱她几句就让她出来了。

门外偷听的李肆显然没见过程苗苗这么乖的时候，等苗苗出来，他赶紧凑上去。

程苗苗看到他，想起了那个梦，也想起来，李肆总是肚子疼。

大家都以为李肆是肠胃不好，没一个人真正关心过李肆的病。

“苗，小方她就爱说，咱别理她。”

李肆拍拍苗苗的肩，跟她一起往外走。

程苗苗抬头，下午的暖阳打在李肆身上，李肆的眼睛亮亮的。

“走，咱们去医院，李肆你不要生病。”

一番话把李肆听懵了。

“我好好的！程苗苗你咒我，我为什么要去医院？”

李肆一下子跳起来。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呀。”

程苗苗拉着李肆往职工医院的方向走。

“好好好，去就去”

“李肆，你是不是经常感觉肚子疼，你是不是从来没有重视过，你一定要去检查了我才放心。”

语气是程苗苗少有的严肃。

李肆听到这话一下子就咧着嘴笑了：“程苗苗，你这是在关心我？”

程苗苗白了他一眼，推着他往前走。

到地方了才发现忘了职工医院检查肠胃的人下班了，只能明天再来。

李肆和程苗苗就各自回了家，分开之前，程苗苗叮嘱他一定要去医院检查。

李肆晃悠着回了家，程苗苗的话让他有点害怕，万一呢，是说万一，要是真的可怎么办啊。

思来想去，他不信命运会对他这么残忍，他不可能有事的。

推开家的门，听到李大海喊他过去，是叫李肆帮忙代替他去检查肠胃。

李肆想着反正也要去，就答应了。

第二天李肆就去了，其实他挺害怕的，害怕有不好的结果，所以他找了个托词，没让牛玲玲跟着。

他自己一个人去检查了，挨过了难忍的肠镜。

果然，有一点问题，他又做了切片。

走之前，他跟医生说，要是有什么结果先告诉他，万一有个万一，他怕怕父母承受不住。

几天后，李肆悄悄自己去了趟医院，看到结果的那一刻，李肆的心沉了下去。

医生亲口告诉他，只能保守治疗了，这种病一般发现不了，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了。

医生看着少年朝气的脸庞不住的叹息。

李肆倒是平静了下来：“医生，我还有多久？”

“三到六个月”

藏起报告单，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来，李肆靠在楼道里，良久，他擦干眼泪，装作轻松的样子若无其事的走出了医院。

程鹏飞在侧楼梯间目睹了一切，望着李肆离开的背影，他难受极了。

程苗苗总是问李肆结果怎么样，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和眨巴着的眼睛，李肆心如刀割。

“放心，就是肠胃比较敏感，忌口多点，都是小问题！”

“你肆哥能有什么事？”

“真的？真没事？那太好了，可把我吓坏了。”

李肆一贯玩笑的语气，说完话他偏过头去，不敢再看程苗苗的眼睛。

程苗苗直觉不对，体育课时，她趁李肆不在，翻开了他的包，发现了那张报告单。

直到看见白纸黑字，程苗苗的心猛地一缩，深深地无力感让她泣不成声。

“你都看见了啊，没骗过你，看来我的演技还是不够好。”

李肆站在她身后，伸手抽走了那张报告单。

程苗苗看见，爱逞强的肆哥手是抖着的。

李肆还是选择了在某天悄悄的离开了大家，只带走了苗苗送的那串铃铛。

阳光从车窗照进来，一滴眼泪从程苗苗的眼角滑落下来，滴在枕头边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亮起来，各大头条争着报道新闻。

程苗苗醒过来，昨夜又梦到了在油田的日子，但这次，她以第三视角看着过去的自己，她告诉她要带李肆去医院。

可来不及了，太晚了。

她恨自己不能再早一点发现。

程苗苗拿起手机，一则新闻名为“人体冷冻复活技术”的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点开看了眼，一大堆科学术，语末了有一句，等待规模推广还需二十到三十年时间。

程苗苗叹了口气，李肆离开也有二十年了，或许这就是命吧，她早该接受现实了。

她起来吃了早饭，打开电脑开始码字。

李肆走之后，她就养成了习惯，再忙每天也要按时吃早饭，午饭晚饭也要清淡为主，她还学了很多治疗肠胃的知识，认识了很多对肠胃好的植物，比如木棉和乌梅。

她还学了好多好多，可惜都太晚了。

码完字，合上电脑，程苗苗晒着暖烘烘的太阳，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