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予野一生

曙湖边空无一人。

本吴晨坐到湖边大树下,取下背包放到旁边。褪掉鞋子,将一双脚伸进暖暖的湖水里。

罗怀特在他旁边坐下,也将脚伸到湖水里。湖水暖洋洋的,熨帖着他的每一个细胞。

夏天的阳光透过树的缝隙,在本吴晨的身上斑驳跳动。他调皮的将脚来回晃荡着,湖水荡出一圈圈的涟漪。

“你也来啊。”

温暖的光影里,本吴晨的笑容灿烂而明亮。罗怀特一时没有忍住,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下。

本吴晨的脸红红的:“为什么吻我?”

本来罗怀特应该说,今天是接吻日,就像本吴晨的回答一样。

可是他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因为我想吻你。”

他想吻本吴晨,就是这样简单。

他想拥抱他,他想吻他,他想要他。

本吴晨不再追问,只将头轻轻靠在罗怀特的肩头,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晃动。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是啊。有时候我不想回望过去,也很害怕未来,还好有你在。”罗怀特出神地望着他,“如果时光能停留到这一刻就好了。”

微风轻轻吹来,飘来远处的花香。

时光静好,说的就是此刻光景。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的缝隙,照在他们的身上,罗怀特昏昏欲睡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扑通”一声,将罗怀特从迷糊里惊醒了。

正在贪玩踢水的本吴晨一个不小心,跌落到了湖水里。

他向罗怀特伸出手。

“罗特救我!”

本吴晨的身体急速下坠。他用力扑腾着,头冒出了湖面,又沉了下去。

四周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喊人或打电话显然已经来不及。

虽然不会水,罗怀特还是毫不迟疑地跳下去。

他调动学校曾教过的溺水急救知识,从后面靠近本吴晨,奋力托举他的身体,努力让他的头露出水面。

吓呆了的本吴晨不停挣扎,一双手拼命划拉,终于抓住了罗怀特。

他死死攥住罗怀特的手,他们一齐向水里沉去。

所有的一切慢慢远去,时间静止。罗怀特知道,没有什么能够再拯救他们。

最初的慌乱和恐惧过去,他的心只剩下平静。如果他的本吴晨死了,他又能如何快乐地活着?能和本吴晨一起走向另一个世界,他愿意。

时间倒带。十八年的时光在脑海里呼啸而过。温暖的童年时光,寂寞的少年时代,快乐的高三生活。

妈妈在夜风中温柔地看着他,向他伸出手来:“怀特,别怕。”

本吴晨在阳光下灿烂的微笑,向他伸出手来:“罗特,我想和你在一起。”

透过重重的时光,水晶一样的梦幻里,本吴晨的脸上满是歉疚。他想告诉本吴晨,不用抱歉,他愿意,可是他说不出话来。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握紧本吴晨的手,给了他一个今生最美丽的笑容。

那天本吴晨说,想看哥哭,你要等到天荒地老。还没有天荒地老,他却再也等不到本吴晨的眼泪了。

可是本吴晨,能微笑着和你走进另一个世界,我愿意。

就在罗怀特以为他们必死无疑之时,湖边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这边好好清理一下。”

“还有湖里的树枝,捞干净一些。”

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来到湖边,有人惊叫起来:“有人落水了!”

另一个声音说:“快,快救人!”

几乎没有犹豫,那些好心的环卫工人开始了施救。他们一个人拉着一个人,最后一个人拉住罗怀特,罗怀特紧紧拉着本吴晨,他们得救了。

几个人扶着他们坐到草坪上休息。

一个大叔将他们的背包递过来:“这是你们的吧。”

罗怀特向那些好心人再三感谢,本吴晨在一旁只是木然发呆,沉默不语。

他们落水时间尚短,并没有什么大碍。短暂的休息过后,罗怀特恢复了,本吴晨显然受到了惊吓,呆坐了好久才站起身。

回到22楼,本吴晨窝在沙发里,半天一动不动。受到这样的沉重打击,他整个人看起来心灰意冷。罗怀特坐到他身边,轻轻搂住他。

时间无声流逝,夜色悄然降临。

罗怀特问他:“你饿吗?要吃饭吗?”

本吴晨凝视着罗怀特:“为什么救我?”

罗怀特轻声说:“我想救你。”

本吴晨愠恼:“你不知道会死的吗?”

“我不能看着你去死。”罗怀特说,“你死了,要我怎么活?”

本吴晨将头靠在罗怀特的肩膀,无声叹息:“你真傻。”

晚上洗漱完毕,本吴晨像猫咪一样安安静静缩到罗怀特怀里。罗怀特能感觉到他的小猫咪没有睡着,他陪着他一起失眠。

天色微亮时,本吴晨终于睡着了。罗怀特不肯睡,他守着即使在睡梦里,也双眉紧蹙的本吴晨。

大中午本吴晨才醒过来,抱住罗怀特不让他起床。他的整个人都紧贴在罗怀特身上,好像他是一条鱼,而罗怀特是他的水。

他突然闷闷地说:“我们真的死了,其实也挺好。”

罗怀特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都过去了,别想那么多。”

本吴晨固执地说:“在最美的时刻死,也是一件美好的事。”

死怎么能是美好呢?

罗怀特不想他的本吴晨如此颓废,他不想再听他说出那个字。

他用手指挡住他说话的唇:“我不许你再提这个字。”

本吴晨扭过脸:“你不愿意陪我死吗?”

“我不要你死,也不要陪你死。”罗怀特抱紧他,认真地说,“我要陪你活到八十岁,九十岁,一百岁。”

他不要陪他死,他要他的本吴晨好好的。

但如果危险真的来临,罗怀特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换回本吴晨的平安。如果用他的命去换取本吴晨的命,他愿意。

两人就这样拥抱着,到下午四五点,本吴晨终于恢复正常,找回了他失落的灵魂。

在罗怀特的劝说下,他们起床吃了一点东西。顶着大太阳,他们在德致路走了一圈又一圈。

看着下班的人群匆忙赶路,马路从繁忙到冷清,他们这才慢悠悠回到酒店。本吴晨找到昨天的环卫工人,留给他们一人一万,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三天两夜没有睡好的罗怀特,终于在南城的最后一夜,和本吴晨一起进入梦乡。

他在七点半自然醒来,没有本吴晨,只有他的一张字条:我出去走走。

罗怀特着了慌,视频本吴晨,本吴晨在路边休息长椅上坐着。罗怀特说下楼找他,本吴晨不许,说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罗怀特发了一会儿呆,想了想,短信简叔说有空想和他聊聊。

简叔借着下楼打饭的间隙,拨通了罗怀特的电话。罗怀特说出这些天本吴晨心情不好,简叔也不知道原因,只将郑叔住院前后的情形讲给罗怀特听。

并没有一个让本吴晨失踪和出门的理由。

罗怀特试探着问本吴晨的老家是否在南边,简叔说出一个陌生的地方,却是遥远的北方。

罗怀特还是出了房间,本吴晨刚好带着早餐回来。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眼中是无尽的落寞。

九点半,本吴晨的电话响起,说了两句,他挂断了电话。

“简叔说今天出院,我们回去吧。”本吴晨解释说,“医生查房时说郑叔好了,郑叔坚持要出院。”

罗怀特知道,这一趟南城之旅终于以失败告终了。

虽然赶不上接郑叔出院,本吴晨还是将汽车开得飞快。下午到东城后,他们直接赶到简叔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郑叔气色恢复了,但感觉他和简叔的关系变得微妙,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感。

罗怀特猜想,是那天那对好心的老夫妇过多赞美他们兄弟之情的缘故。

稍微坐了坐两人告辞。本吴晨让简叔好好照顾郑叔,他会让妈妈放他长假。

他没有向南回时雨居,而是把罗怀特送回了安居。

罗怀特问他:“爷爷奶奶回来了?”

“过两天回。”本吴晨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说,“妈妈明天到又城开会,我想去看看。”

罗怀特诧异:“现在去吗?”

本吴晨:“嗯,她今晚到。”

本吴晨打开【糖糖蜜蜜】聊天群让罗怀特看。一群董秘、助理、秘书的头衔让罗怀特眼花缭乱,不过他看清楚了那一句“老大今晚去又城,请全体准备~”

一向与妈妈关系并不亲密的本吴晨,突然想到附近城市见妈妈,也许与跳楼那天推心置腹的交谈有关。本吴晨重情,即使与妈妈的关系再疏远,心里也是渴望亲情的。亲情如此,友情,爱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害怕失去,才想要握得更紧,或者,干脆的放弃。

罗怀特的心紧抽了一下。

.

家里没有人。舅舅陪舅妈回娘家了,罗怀特早早吃过晚饭出门散步。

走到春风广场,看向远处的文林书店,他慢慢地走了过去。七月已过去一周,《孪生》应该到货了吧。

书店门前,两个女孩手中各拿着一本浅紫色的书,不会有了吧!

果然,门前宣传横幅出现了“孪生”两个字。

罗怀特心里一喜,大踏步向书店走去。

只听白衣女孩说:“说好一起看首映的!”

黄衣女孩抱歉地说:“大安最近也迷上《孪生》了,非缠着我和他一起去。”

白衣女孩晃晃书本:“不理你了!回家看我男朋友的书!”

黄衣女孩:“什么你男朋友,二十三是我的!”

白衣女孩:“我的我的我的!男朋友快出来!我要嫁给你!”

呵,又是两个二十三的小迷妹。

走进书店,李乐笑眯眯地告诉罗怀特:“我们大老板刚回来。”

“谢谢。”罗怀特说,“我来看看书。”

远远地看到一片红橙黄绿,他大步走过去,拿起那一抹浅紫,到收银处先行付款。

如果见到林天野再买,怕又要说什么员工福利了。

李乐收完款,又来一句:“天野在后面,你去找他吧。”

虽然林天野是老板,但他真不是来找林天野的。他纯粹来看书不行吗?

敲敲办公室的门,没有人回应,正想离开,林甜甜从远处通道走过来。

“怀特,我哥在二楼,楼梯在这边拐角。”她向罗怀特摆摆手,“我走喽。”

二楼的门开着,他还是敲了敲:“天野。”

林天野从厨房走出来:“怀特,我和土豆在斗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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