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公寓的客厅里，落地灯的淡黄灯光布满房间。
墙壁上挂着的投屏荧幕放映着当下最流行的爱情电影，男女主在节奏舒缓的背景音乐里相拥，抵额相视，十指交叠，眼神纠缠在一起，低声而轻柔地诉说着爱恋。
荧幕对面的茶几上摆着两个盛着香槟的高脚杯，还有两碟小巧精致的红丝绒蛋糕，而在茶几后面的焦糖色沙发上，也坐着紧贴的两个人。
如果不是其中一个人的右脚脖子上带着细细的镣铐，镣铐的另一端拴在了茶几的桌腿上，也许气氛算得上是温暖融洽。
“励励。”黎羽峥斜靠在彦励的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尖戳弄着彦励的发旋，在他耳边近乎呢喃说话，唇摩挲着他的耳垂，语气缱绻，“告诉我，这个梦境你喜欢吗？我们又有一点小的积蓄，我又不忙，可以经常回来陪你。”
彦励沉默着推开他，并试图离他远一点，却发现因为镣铐的缘故而被牢牢禁锢在了这一片小小的空间。
窒息感压抑得他要喘不过气来，只能勉强向后靠去，才有一点极度渴望的自由。
“励励，你躲什么？”黎羽峥勾起一个无奈宠溺的笑容，“你总说我变了，说我对你要求高了，说和我在一起很有压力，我倒是觉得跟你相处，我更是如履薄冰，生怕惹你不高兴。”
“你没有变，变的人是我。”彦励心力交瘁地回道，“是我想离开了。黎羽峥，你把我折磨致死，还想让我原谅你，心平气和地陪你在一个活在虚构的梦境里，你究竟哪里来的这个勇气？”
黎羽峥的笑容很温和，语气却是不容反驳：“没有彦励就没有黎羽峥，我离不开你。”
“你……”彦励咬牙想要斥责他的自私，却像泄了气似的，端起自己面前红丝绒的蛋糕盘，“你吃了吧，我不吃红丝绒的。”
“你喂我。”黎羽峥撒娇般环住他的腰，“要亲嘴喂。”
“你……”彦励一阵反胃，余光却恰好瞥见从窗口飘进来的两个熟人，立刻闭上了嘴，将蛋糕放回原地，将目光挪到投影荧幕上，“不吃算了，看电影。”
阮唯和陆豫川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到别人家的屋子里，四处打量，就像是来查房的。
“看来黎羽峥还没有把玲珑蛊喂给彦励，我们来得还算及时。”阮唯瞄了一眼荧幕，啧啧称赞：“陆豫川，男主角居然和你长得一样……吻技看起来也不错。”
此时，荧幕上的男女主已经情到浓时唇齿相碰，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亲吻的间隙里传来。饰演男主的陆豫川用手捧着女主的脸，垂眸注视着女主微微颤抖的睫毛，眉眼之间都是深情。
这下子陆豫川绷不住了，硬拉过阮唯将他转过来直面自己，紧张地解释道：“这只是黎羽峥的梦境，我没有演过这样的戏份，你别多想。”
虽然知道陆豫川和别人亲吻是演戏，阮唯心里莫名有些发闷。但想来自己也没什么立场，所以说这话本来也只是随口调笑一番，想看陆豫川尴尬的样子，没料到他竟然好像当了真，反而让阮唯有些不自在。
“……有什么好多想的，我们刚来这么几天，你也没机会拍这样的电影。”
陆豫川眉目舒展，盯了他半晌，忽然又道：“其实你多想，我会更高兴。”
阮总引以为傲的大脑有些当机：“啊……？”
坐在沙发上的彦励听不下去了，干咳一声说道：“黎羽峥，我不想看爱情片了，换一个。”
“那你想看什么？”
随便，总之我不想看陆先……陆豫川演的。”
黎羽峥被取悦到了：“不喜欢他演的片子？那看我演的怎么样？”
阮唯摇头道：“啧啧，真过分呐，还夹杂私货。”
“黎羽峥怎么没有梦到上一个梦境里的成品？我还没有看够我娇憨的小童养媳。”
阮唯嗔视他一眼：“一天天脑子里净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作为下属，我非常担忧咱们公司的业绩。”
陆豫川道：“不用，我们是公务员，不看业绩。”
阮唯：“…………”这也太理直气壮了。
荧幕里放起了黎羽峥主演的一个不太出名的武侠片电影，陆豫川和阮唯才开始做正经事。
阮唯和陆豫川来到了小书房，四处翻看找着罐子。
陆豫川边找边说：“那个小罐子我们都见过，黎羽峥总不会把他随身携带，大概率就在住所里的某个地方。但就算我们把他的玲珑蛊找到，他还可以再买，应该不会如此轻易就打破他的执念。”
阮唯福至心灵，“不如我们去把玲珑蛊培育基地一把火烧了？”
陆豫川：“……阮总解决问题的方式真是干脆利落。我们还可以利用一下肖逸云，让他现身说法。”
如果时浩仁早就知道玲珑蛊没有在肖逸云身上实现，却依然让黎羽峥也去尝试玲珑蛊，虽然他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却阴差阳错地导致黎羽峥和时浩仁之间有信息差。
黎羽峥一直对玲珑蛊的效果深信不疑，早就把宝都压在了上面，只要让肖逸云告诉黎羽峥，玲珑蛊实际上没有用处，他所做的努力也就付之东流。
就在他们商量究竟怎么彻底摧毁黎羽峥的执念时，屋外突然传来了玻璃制品砸碎在地上的哗啦声，还有彦励高声喊叫的声音——
“我不要吃蛋糕，黎羽峥，我不吃，你要对我做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
“糟了，原来虫子早就被放在了蛋糕里？”阮唯一惊。
没想到黎羽峥也用这种手段对彦励下蛊，可真是没点创意。
阮唯和陆豫川迅速从书房离开，来到了楼下的客厅，便见到黎羽峥将彦励压在沙发上，黎羽峥拿在左手的叉子上空空荡荡，而地上砸碎了一块蛋糕，一条白嫩的小虫子在红丝绒的碎块和奶油的禁锢里不安地蠕动着，看起来说不出的让人生呕。
眼见着黎羽峥从地上直接捞起那条虫子，彦励慌不择路地直接向陆豫川他们求救：“陆豫川，快带我离开这里，我受不了了，一分一秒也不想待在这里，更不想被他喂什么玲珑蛊！”
黎羽峥愣了一下，错愕地起身，看向彦励的目光所在之处。
随着彦励话音落下，本来空空如也的地方缓缓地浮现一个人影，身着黑色西装，俊美无双的脸庞泰然自若，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惊慌。
恢复了非灵体状态的陆豫川在虚空中一抓，一条漂亮的银色长锁链出现在他的左手中。他手腕微动，锁链的底端便借力甩起，直冲着彦励的腰间缠绕过去，将他牢牢拴紧，从黎羽峥的身下把彦励直接伸手扯了过来。
黎羽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陆豫川和彦励，没几秒就转而明了：“原来是这样，陆先生，你不是第一次这样偷摸来我家里了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唯是不是也在？”
他挂在嘴边的笑容越发灿烂危险：“更进一步，我之前的人偶梦里，你和小唯破坏了我的人偶，这也是真实发生的吧？”
跟聪明人打交道真是费尽。阮唯飘飘悠悠地落在陆豫川身边，随时准备跑路。
陆豫川也不再作那一副平易近人的假样子，神色冷淡：“你差点伤了小唯这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他手中的捆魂索随着主人的情绪而振动，发出淡淡的蓝色幽光，拴在捆魂索另一端的彦励似被火撩了一下，痛得面目些许扭曲，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陆先生！”
黎羽峥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急着想要去到彦励身边保护他，但陆豫川轻轻一挥手，隔空立了屏障，便将他阻挡在了五步之外。
“你伤到彦励了。”阮唯伸手摸了摸陆豫川的捆绳索，捆魂索在阮唯触碰的瞬间乖乖地安静下来，幽光散去，很亲近地在阮唯的手腕处蹭了蹭，好像早就熟知他的气息一样，“但好像不会伤到我？”
陆豫川温声说道：“别怕，它听你的。”
彦励所受到的灼热感这才消失，他大口地喘息着，那种灵魂的痛感简直让人死不如生。
黎羽峥眉头紧皱，刚打算说些什么，沙发上彦励的手机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来电铃声。
他瞄去，发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居然是个和彦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肖逸云？”
彦励神色一变：“不要接！”
黎羽峥按下了接听，并开了免提。
从话筒里传来的竟是肖逸云的声音，满是抹不开的喜悦：“彦励，我教的方法你用了吗，时浩仁今天终于反噬，他死了！哈哈哈哈！我可算是摆脱他了，只是想和他玩玩而已，谁想到居然他会这么难缠，折磨死我了！你快一点，黎羽峥没几天也会死，死了就好了！……喂？你在听吗？”
黎羽峥沉默半晌，一字一顿地回道：“在听。”
肖逸云：“你不是彦励，你是……黎羽峥！？”
“时浩仁死了？”
“……死了。”
“怎么死的？”
感到这边的氛围不太对，肖逸云欲言又止，
“说！！”黎羽峥突然对着话筒吼道，“你他妈是怎么害死时浩仁的，又是怎么教彦励要害死我的？！”
“嘟……嘟……嘟……”肖逸云竟然直接挂了电话。
阮唯瞠目结舌：“就这么挂了？”
“他教我只要把子蛊喂给你吃下，就可以母子相争，让你受到反噬而已。”
一直保持沉默的彦励开口说道：“他演得很好，时浩仁深信不疑，自然对他投喂的食物来者不拒。我知道你把子蛊下在了红丝绒蛋糕里，黎羽峥，我们都想致对方于死地。”
“我没有想你死，我从没这么想过……我只是……”黎羽峥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后退两步后倒在了沙发里，颓然地摇头，“励励，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猛然抬头看向陆豫川二人：“是不是只要没有外人阻碍我们就没有问题了？对……一定是这样……陆豫川，下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众人忽而觉得地面一震，世界像那块红丝绒蛋糕一样四分五裂开来。
梦境开始崩塌了。
脱离开这个梦境之前，陆豫川瞥了一眼大屏幕，电影正演到女主将一柄长剑插入黎羽峥所饰演的反派的胸口。
她眼神狠决，语气冰冷，对着倒在血泊之中的黎羽峥说道——
“别费劲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
阮唯从天旋地转中醒来，入眼便是巨大的落地窗前鳞次栉比的楼群，落日的余晖铺盖整个城市的光影，将天地一线的晚霞全都拥入怀中，沐浴在金光中的祁朝钟楼静静地伫立在城市的中心。
这个角度阮唯再熟悉不过了，很久不曾有过的宁静和扑面涌来的记忆让他坐在沙发上久久没有起身。
这里是他的办公室，阮家集团大楼的最顶层。
他将整个人的重量交给沙发，略为慵懒地向窗外看去。
明亮的窗子映出他的侧脸，一颗泪痣依然落在他的左眼下方，沉默地告诉他，这里仍是未曾逃出的梦境。
事情还没有结束，不过这应该是黎羽峥的最后一层梦境了，一个真实的现实世界。
阮唯双目微阖，在生死时速的梦境里，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
如果不是他从玻璃的反射里看见了悄无声息进入办公室的秘书小姐，他几乎都要睡着了。
秘书小姐的脸明晦不清，细长的高跟鞋在柔软的地毯上走来，半点声音也没有。
阮唯觉得有几分诡异，狐疑地转过头去看秘书小姐：“怎么了？”
秘书小姐神色未变地在他身边站定，推了推眼镜，微微弯腰：“彦总，那位女士之前与您约的是九点半到十点的时间，您现在要见她吗？”
“谁？”
秘书小姐贴心地提醒道，“就是您在酒店搂着非要一亲芳泽的那位，这边合同已经为您拟好了，一会儿就可以请她签一下。”
“……让她进来谈谈，我突然不想包养了。”阮唯稀里糊涂地就这么多了个地下情人，第一反应就是抓紧处理掉。
秘书小姐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履行了老板的意思，走去过开了办公室的门：“陆女士，彦总在里面等您。”
“什……”阮唯听到这个姓，突然察觉到了一丝端倪，从沙发上一窜而起，“等一下！”
未等他阻止，一位穿着酒红色高开叉裙的女人美腿踏上地毯，低头轻撩了一下黑色的波浪长发，迈着袅袅婷婷的步伐向阮唯走去，唇边皆是动人笑意，像是在午夜时分从深海里浮到水面的塞壬，专门对着神魂颠倒的水手眉目传情，迷人而危险。
阮唯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走到面前，硬生生地比自己高了一头，芊芊细手握住阮唯的手，温声细语地说道：“您好彦总，我是陆钰玔，很高兴被您包养。”
阮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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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最后一层蛋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