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琪站在门前，没有立刻进屋，而是捧着小猫的尸体，试探性地向杨刚询问道：“你让我把它带回来，我也带回来了，那我可以把它安置吗？”

“随你，它是你的战利品。”杨刚拿着睡衣进了浴室，回身对夏琪暗示性地说道，“我洗个澡，然后再好好奖励你。”

夏琪不明情绪地抿了抿嘴，单手解开帆布鞋的鞋带，赤脚走到阳台。

阮唯听了他们的对话，想着应该是杨刚让夏琪动手处置了这只奶猫，也许是以带着诚意求和好的理由，让她重新适应这种状态，

阳台上有一个红色的塑料花盆，里面种着已经枯萎很久却没来得及收拾的野草莓。

夏琪将野草莓的枯叶子都用剪刀减掉，然后连带着根和土一起从盆里挖了出来，把小猫的尸体安葬在里面，重新用土盖上，并把剩下的野草莓根埋在了里面。

“我们的命运，殊途同归啊。”

做完这些，夏琪又把胸前带着的十字架项链摘下来，插进土里，像是个小小的墓碑。

看到这个动作，陆豫川冷哼一声，“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这玩意的管理方不在服务区又有什么用？”

阮唯觉得新奇，还没等细问各大机构间的管辖地盘和相处模式，就听见浴室门锁的响动声，紧接着眼前一黑，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按住了他的眼睛。

“你干什么啊？”阮唯伸爪子去抓突然跳起挡住视线的小布偶。

陆豫川瞄见房屋的大门没有关紧，拉扯着阮唯向外跑去，“走啊走啊出去玩。”

阮唯被陆豫川连推带拱地挤出了门，仍然未名状况，“你随着洛神一起降低心智了吗？”

“没有，只是不想让金针菇玷污了你的眼睛。”

“什么金针菇？”阮唯懵懵地跟着陆豫川下楼。

陆豫川没有回答，径直到跑出了单元门，来到门口的绿化草坪上。

阮唯还在后面追问，“是董太师不喜欢金针菇？”

陆豫川深沉地说道：“不，是你不喜欢金针菇，你只喜欢大棒骨。”

阮唯猫猫迷惑：“？？”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吗？

就在阮唯陷入思考的时候，一声奶声奶气的喊声打断了他。

“是大猫猫！”

阮唯尾巴竖直，察觉到危险逼近，前脚还没抬起开溜，就被一双小手抱了个满怀。

“猫猫，胖的，软软。”

阮唯扬起脖子和来者对视，是个两三岁样子的小孩，胖嘟嘟的脸颊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得出来很喜欢董太师。

“小宝，可以摸猫猫，不可以弄疼它哦。”一个女人在他们身边半蹲下身子，同时注意到了洛神，“这还有只布偶，真漂亮。”

阮唯听到这个声音，侧头望去，竟是在捉迷藏的梦魇里住在夏琪楼下的那个女人，还真是缘分不浅。

“嗯！小宝轻轻摸猫猫！”小孩很听话地在董太师身体的上方摸了摸空气，自以为很轻很轻了。

虽然这小孩压根没有摸到他，但被困在别人怀抱里，阮唯还是有点不自在，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受人冷落的陆豫川。

陆豫川义不容辞，尝试着用蓬松的尾巴去勾小孩的腿，但小孩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就是一下下认真地摸着董太师的猫毛尖，他也只能宣告失败，“我明示让他撸我了，他不采纳。”

“喵……”阮唯耷拉下耳朵，认命地将爪子收好，防止剐蹭到小孩豆腐块似的手臂。

阮唯佛系地想，反正被摸的是董太师，抱两下也不会掉块肉，小孩他是真的应付不来。

女人见自家宝宝这么受猫咪喜欢，赶紧拿出手机全方位多角度地拍照，留下欢乐珍贵的回忆。

拍够照片了，女人才意识到这么半天没有见到猫的主人，这两只猫很干净，不像是流浪猫。

“咪咪，你们的主人呢？”女人温和地问道，“你们是跑丢了吗？”

“没有，姐姐，那是我家养的猫，门没关紧，一不小心跑出去了。”夏琪的声音从二层的阳台处传来。

女人抬头见到她，笑道：“原来是你家的猫。对了，我家之前送你的那只狸花猫，找到好的人家了吗？”

夏琪顿了顿，也笑着回道：“当然，他们家很喜欢，好好照顾着呢。”

“哎，那就好。还不是我家人觉得猫身上细菌多，对小孩不好，要不然我还真想继续养着。”女人聊道，“等小宝大一些，我们家再养一只。”

“嗯呢。”夏琪晃了晃手里的猫粮袋子，“董太师，洛神，回来吃饭了。”

女人见状，拉过小孩的手，“好啦小宝，猫猫要回家吃饭了，我们也回家吃饭啦。和猫猫说再见啦，我们下次再一起玩吧！”

小孩可算是放开了阮唯，挥着小手一板一眼地学舌道：“猫猫再见，我们下次玩，玩吧！”

阮唯终于得到了自由，如获新生般同陆豫川一起回了夏琪家。

他们一进门，就看见杨刚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嘴里还叼着一根香烟，俨然一副贤者模式。

“吓死我了，你们俩怎么还偷偷跑出去。”夏琪后怕地将门关好，“幸好没跑远。”

杨刚含糊不清地接话道：“看父母干坏事，害羞了呗。”

夏琪嗔视了他一眼，“净瞎说。”

阮唯看他们这一来一回，这才反应过来陆豫川为什么带自己出去，也隐隐意识到了金针菇大棒骨是什么意思，脸庞骤然发烫，好在猫看不出来脸红。

陆豫川到底是随口说的，还是真意有所指？

再说了，谁、谁喜欢大棒骨了，他自己本身就是大棒骨！

陆豫川见阮唯忽然骄傲地抬头挺胸，摇着尾巴爬上了猫爬架，气焰不小。联系眼下的场景，他略为思索一番，便猜到了缘由，哑然失笑。

没关系，到底谁是大棒骨，来日方长，再让小唯亲身验证。

屋子里难得安静和谐，夏琪和杨刚各自看着电子小方块里的一方天地。

夏琪正刷着短视频，忽然来了新的微信消息，是早晨在公交车上新加的那个吴丁丁。

【晚上好，夏小姐那双鞋子的价位是多少？】

【不用，那双鞋不贵，我本身也不太喜欢，这次正好有一个扔掉它的理由。】

【真是太抱歉了，一点歉意还望收下，就当交个朋友。】

一个红包出现在了聊天界面内，夏琪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开了收下，金额是188.88。

【那我就收下了，多谢你。】

【不谢哈哈，是我应该做的。冒昧问一下，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是游戏公司的策划。】

【目前在做宠物视频博主。】

【可以啊，我最喜欢小动物了。你在哪个平台发视频？我去关注。】

夏琪给他分享了一个账号，正好是吴丁丁很常刷的视频app。

吴丁丁进入账号已发布过的视频，大致挑了两条看看，发现有一条是他以前收藏过的。

这条视频里，漂亮的布偶猫瞪着宝石般的大眼睛从猫爬架后面探出头来，惊鸿一瞥，像是被仙女发现了一样。

【原来洛神是你家猫啊？它太漂亮了！品相真好！】

【嗯，4个月大，还是只小猫。】

吴丁丁又向下浏览了一点，虽然大部分视频都是用的音乐BGM或是配字，但是偶尔有几条的视频里也配了夏琪自己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和“梦魇”直播里更贴近了。

吴丁丁摸了摸下巴，可能是夏琪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做恐怖直播吧，等以后熟了再问便是。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夏琪那边说要准备早些休息了，便结束了对话。

看来这是要准备直播了！

吴丁丁像是掌握了什么财富密码一样高兴，抓紧打开了电脑，蹲今夜的“梦魇”直播。

平常他已经习惯性地从九点开始蹲，一直到凌晨，若是实在没有开播，他也熬不住了，就等第二天热心网友们的录播或者截屏。

如果和夏琪熟了之后，说不定能拥有个现场观看的名额呢……

……

身边的杨刚已经呼呼大睡，夏琪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只觉得吵闹而无睡意，心里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分明做这些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她却开始下不去手了。

因为自从她做噩梦开始，前几个梦境都和以前的直播内容相关，她不觉得一二连三都是巧合。

这就是神明对她的惩罚？

但即便知道来了报应，当今日杨刚扛着摄像头，要求录制拔掉指甲的过程，以及了结那只虎皮幼猫的视频，她还是拿起了那把钳子，机械地开展虐待的罪行。

夏琪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到底是多大的罪人啊……她放任亲人吸干她的血液，她不能反抗自己的命运，她甚至连一只小猫都救不了。

入梦后，她会不会梦到这只小猫含着血泪向她讨回应有的生命？

怀着这样的心情，睡眠渐渐像镊子一样将她大脑思维的螺丝松下，让她缓缓地置于梦境之中。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梦魇”直播间再次开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