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前尘事(三)

可不正是几个时辰前,在那破庙前打得不可开交的春回和鬼母二人么。

此时的鬼母身穿一袭墨绛红的缕金游鳞襦裙,身服华丽繁琐,长发却随意用一枝未经打磨的木钗簪着。端得一派风姿绰约,妖娆娇媚。一颦一笑间媚态横生,举手投足中风情万种。

“不必客气,眼下永兰还真有一桩事要拖姑娘办,我有个青梅竹马的哥哥,幼时在镇中与我相依为命。我入了这摘星楼后便再与他没了联系,如今我混出了头,想要寻他,如今这世道变了,人吃人,鬼食鬼的,我不放心他,你替我寻一寻吧。”

此时的鬼母说话还算正常,膈应人,让人掉鸡皮疙瘩的嗓音还没修炼成功。她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吴侬软语的,如果不带有刻意勾人的尾音,听着还是十分我见犹怜的。

一旁的春回十分爽快,自然答应:“那有什么难的,只消苏姑娘你告诉我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作何营生的,若他还在歪柳镇,人还活着,我自然帮你寻得到他。”

穗岁仔细观察着鬼母,从他们的谈话中拼凑出了鬼母的名字:苏永兰。

只见鬼母神色略显暗淡,仿佛陷入了什么记忆之中,只持续了一瞬,便又恢复到了一派风花雪月的神情。

“他幼时乞讨为生,我们从未互通过姓名,所以除此以外,皆不知。。。”

春回歪着脑袋,眨眨眼,笑出声来,似是觉得她在忽悠自己,有些啼笑皆非:“姑娘怕是在拿我打趣儿呢吧,相依为命的青梅竹马,怎么连姓名都不知道呢?”

“是啊。。。怎么就不知道呢?”

鬼母低语着。

春回看着鬼母有些呆愣的神情,圆圆的眼睛滴溜一转,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画像!你肯定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吧,把他画出来不就得了,若有了画像,镇子上肯定有人见过他。找起来就方便多啦!”

“还是你聪明。这倒使得,明日此时你还到处此处,我将画像交予你便是,如此便劳烦你了。”

穗岁听着鬼母的语气,甚感奇怪,这苏永兰和鬼母相貌一致,言语间正是同一人,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呢?

正想着,周围的景象又开始变幻。

熟悉的眩晕感让穗岁捂住脑袋长叹:“又来了。。。我到底是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啊。。。”

“也不知豹尾他们现下如何了。。。”

这样呢喃着,穗岁再次睁开眼,才发现周围一片黑。

红月当空,寒鸦四起。巨大诡异的血月低悬。夜里昏暗的视线中掺杂着血色的光芒,血样的月色如同恶龙之眼一般,沉静幽暗的注视着大地。

远处传来几阵犬吠,激得一大片乌黑腾飞四起,发出乌鸦凄厉的叫声,给原本寂静的黑夜平添几分诡谲。

穗岁又回到了初遇春回的地方,除了那轮血月,一切好似没什么变化。

仔细一看,眼前的这间旧屋舍可不就是方才环境中李天的家么,如今别说房顶瓦片了,连支撑房屋的柱子都折了,一派荒败凄凉之景,偏偏在这血红的月色下躺着,倒显得像座鬼宅了。

叹了口气,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穗岁抬脚进去。隐隐听见一阵熟悉的哭声。

是春回,这间屋子正是当时李天抱着她喂鸡汤的那间。

穗岁往里走,头顶的星光仿佛也跟着她的身影在动。

春回呜咽着,她的身体呈透明状,坐在地上,一旁是一片血污,其中隐隐几片碎骨断指勉强能看出这是具人的尸体。

此时的春回正满脸血泪地用手扑拦着地上的血骨,企图收敛拼凑出一具完整,可惜碎成渣的身体无论她怎么拼凑,都不可能在完整了。

“呜呜呜怎么拼不起来。。。。”

春回低声呜咽着,穗岁神情复杂的看着她,看过她小时候雪白可爱的模样,很难想象,如今她会沦落至此。

“鬼母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穗岁说不清楚自己如今作何感想,只是仿佛轻飘的鬼魂之体又生出了人的心脏,整个人重到直不起腰来。

午夜将至,破漏的屋顶上方,在红月的照映下,有大量的黑色雾气在空气中无声地弥漫。

众多痛苦的哀嚎之声凄厉传来,时而远,好似在十里开外;又时而近,仿佛就在耳边,那声音有男有女,凄惨异常,令人闻风丧胆,刺耳异常。

丝丝缕缕的怨灵之气从四面八方涌入至这间小小的屋子,蓄力向春回一旁的血污袭去,却被一层结界拦了下来。大量的怨灵散发出阵阵浓厚的血腥恶臭,气味难闻到无以遮掩。

春回愣愣地看着那些黑色怨灵,蜂拥而来的怨气旋起一阵狂风吹过,将春回发髻上的绯红色飘带吹得四处摇曳。

狂风席卷而过,地上的血污却纹丝未动,春回在一阵怨气中睁开眼睛,一颗被血染过的玲珑骰子平静的躺在一片血污之中。

春回眼神一亮,情急之下竟徒手撕开附近的怨灵之气,那丝丝缕缕的怨气触碰到春回竟被她所吸收,一只手化作实体,不再透明。

“咦?”

穗岁见此情形,也不由心生怪异。

春回如今阴魂之体,吸收怨灵之气,竟能化作实体吗?

显然春回也知道了这其中关窍。只见她神色狠戾,眼神淡漠的起身,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周围的怨灵,不停地往嘴里塞。

怨灵无意识的仍旧往血污中撞去,无一例外的都进了春回的肚子。

慢慢的,春回的身体竟真的好似恢复成实体,活了过来一般。只是此时的她如同一具死尸,面色灰白,毫无血色。

不知过了多久,吸收了怨灵的身体有了重量,春回的双脚落于地面,她面如死灰的脸这才有了一丝欣喜。

她连忙跪地去寻那颗玲珑骰子。

翻来覆去几下,那玲珑骰子终于回到了春回手中。穗岁从侧面看去,有猩红的血泪滴落在春回手中,是她在低声呜咽,仿若如获至宝,大梦初醒。

仔细看去,那颗玲珑骰子并不是玉制而成的,而是木质的,表面的颜料也是长期浸泡在凤尾花汁中染制而成的。未被血污沾染的地方隐隐还能看到木头的纹理。

穗岁看了好久,才认出那颗玲珑骰子是李天总拿在手中发呆的那个。

仿佛是当初李天想要送给春回的娘,却因未得相见而相送不成的。

到了如今,穗岁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了,春回是否是李天所出,她不得而知,但春回确实鬼母之子无疑了。

至于鬼母一心想要寻找的青梅竹马,自然便是李天了。

鬼母便是当日初入幻境之时,白石桥下,茶坊边的因被抢了包子而闷闷不乐的小乞儿。当日李天抢了鬼母的包子后离去,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

鬼母入了摘星楼,李天则独自抚养春回长大。

像是要解答穗岁的疑惑一般。

周围场景轮换,穗岁再次站在了摘星楼下。

街上人声鼎沸,四处叫卖之声,街对面竟还有卖糖葫芦的。对面的小巷两边是平凡古朴平民院落,院墙之上有点点绿色青苔点缀其中,有几处还铺陈着生机勃勃的爬山虎藤蔓,垂挂在狭长的阴影之下。

摘星楼上,有身材消瘦,胸脯圆润的艳女斜倚在宽大的窗棂上,时而招呼着往来的客人,时而靠在一侧,手握团扇,与楼内的人言语谈笑,发出令人发毛的咯咯笑声。

一股无名的力量将穗岁从热闹的街景推入摘星楼中,待她站定,稳住身子,便来到了一间满室芳香,红帐垂挂的屋内。

“这秦楼中不知扔掉多少无名之子,我们这个行当的,子女缘在入楼之日起便断干净了,你瞧两眼,我便叫人处理了去。”

一道伶俐轻快的声音从室内穿来,引起了穗岁的注意。

紧接着过了半晌才有人虚弱地说着什么,穗岁走进,穿过层层红帐。

内室里床榻边站着一人,榻上躺着一人。

其中躺着的那个正是鬼母,苏永兰。

站着的女子轻叹一口气,似是妥协道:“也罢,我是拗不过你了,真不知你这心是什么做的,平常女子是断不肯自愿入楼的,问你时,你却应得好似求着似的。楼里的姑娘扔孩子时也没一个舍不得丢的,你倒又依依不舍的,我是看不懂你了。”

床榻上的鬼母方才经历产子,此时正虚弱不堪,只见她浅浅一笑,看了眼塌边的孩子,轻声道谢。

“稚子无辜罢了。”

语罢,穗岁又站在了不知哪个后角门处,李天抱着怀里的孩子,怔愣在原地,看着那孩子。

对面的人将一床小被递给李天,淡漠道:“我们姑娘说了,这孩子楼里不好处置,恐误她前程,你便拿去喂狼也好,任其自生自灭也罢,总之是留不得的。”

然后便转身将门关上了。

穗岁这才明白,方才那言语轻快,声音清亮的女子虽然应下了鬼母的请求,却是始终不想这孩子存活于世的。

不过还好,李天阴差阳错的心软与鬼母不谋而合,春回到底是活了下来。

穗岁摇摇头,感叹着:“春回这丫头,命真苦,”

一转身,又回到了方才那间屋子,此时的屋内,红帐束起,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纸进来,照的整间屋子亮堂堂的,鬼母正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周围有混乱的声音传来。

“水!再去打水来!”

“姑娘歇歇气,孩子就快出来了!”

穗岁心生疑虑,不是方才生了孩子,怎么又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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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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