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等人离开皇宫这件事，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每一座寝宫都住满了人，人们不分昼夜的谈天说地，好似要将余生的话全都吐露干净。

“那些人都进来了，为何还要冒险逃出去？”

“外面那么多吃人的野兽，难道他们都不怕吗？”

“不过我听说那些都是刺客，冷将军之前带侍卫搜查的就是他们，说是刺客同那冷宫关押多年的娘娘还是同伙。”

“你上哪儿听说的？”

“宫里谁不知道？哎哎快别说了，侍卫队的人好像来了。”

冷昌突然出现在殿内，刚才还在高声阔谈的人们纷纷转为低声窃语，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这位冷大将军为何出现在此，心中不禁担忧是不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事。

众人只见他走到殿中央，右手正虚虚搭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他走过来时，所有人不自觉噤声，谁也不敢再贸然开口了。

冷昌面无表情地扫过在场所有人，沉声开口：“这两天宫里进了刺客，本将军怀疑，这里或许还有他的同伙。”

“来人。”他头也不回地说。

原本站在殿外等候的侍卫队全都齐刷刷走进来，走到冷昌身后不远处。

众人面露惊慌，一个个左看右看，模样精致的女人相互依偎，稚气未脱的孩子们抱在一起，围成一圈。

一个身材微胖，穿着华贵的男人站了起来：“放肆！区区一个将军竟敢怀疑我们是刺客？你可知本王是谁？”

“谁”这个字刚说完，众人只见寒光一闪，一声利刃划破血肉的动静响起，眨眼间，男人目光一顿，脖子喷射出无数鲜红血液。

众人哗然！见他僵硬地抬手捂住脖子，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无力地跪了下去，很快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冷昌手里握着一把长剑，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滑落，他抬眸扫过在场众人，冷声道：“还有谁没听明白？需要本将军再为他解释解释？”

在座无一人敢吱声。

冷昌满意地点了头，说：“全部带走，挨个检查。”

“是！”

“是！！”

侍卫队快步进来，见一个逮一个，这些人大多都是皇帝的亲属，平日里对他们横眉冷对，呼来喝去，他们早看这些人不顺眼了，这次有冷昌做主，他们正好可以出了这口恶气，抓人的时候只要看到有人反抗，或是逃走，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趴下再说。

这些王宫贵胄平日作威作福惯了，从未想过有天会被人这样对待，即便挨了打想要反抗，也是有心无力，没几下就晕了过去，被人抬了出去。

没一会儿，所有人都被带了出去，只剩下冷昌和脚边血流一地的尸体。

冷昌环顾四周，检查了殿内各个角落，确定无人逃过之后才走出殿外。

夜幕里，押送队伍浩浩荡荡，冷昌走在队伍末尾，步伐缓慢，像是故意远离。

侍卫队的人渐渐走远，冷昌才停住脚步，转身离开。

他在夜幕中直奔地下通道，回到了那座早已修建完好的地下宫殿。

经过那条狭窄的甬道，冷昌想起了宋予。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现在逃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平京，他想到宋予装死骗他松手的画面，心头那股气又上来了。

这个女人，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骗他？

冷昌跑过了甬道，走下深不见底的阶梯，墙上的火光在他经过时突然亮起，他目不斜视，仿佛已是见怪不怪，他的脚步声在这里显得格外清晰，在他走过之后，墙上刚刚亮起的火光便渐渐熄灭，似乎只是为了给他照亮一段路而已。

下了阶梯，墙上的烛光彻底熄灭，只听噌的一声，火光成一条直线迅速蔓延整个空间，照亮了房间里所有事物。

房间很大，大到根本看不见尽头，里面放满了一个个比人还高出许多的木箱，木箱是深黑色的，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放置一个完全一样的木箱，就像是无数立起来的黑色棺材，画面透着阴森诡异，冷昌眼神平淡，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这些黑棺材中央位置放了一张巨大的桌子，桌上摆满了用来做化学实验的器皿。

冷昌穿着这个朝代的衣服，腰间戴着佩剑，头发虽然没有一般男子那么长，但已经齐肩，上面的头发半挽着，用布条随意缠绕，跟这个朝代的男子打扮没什么两样。

他走近那些棺材的时候，场面看起来有些违和。

像是古人进入了一个神秘的祭祀仪式，而举行仪式的中央位置又放着现代化的金属实验桌。

“你到底想干什么？”冷昌问。

一道低沉的男人嗓音在不远处响起，刚才被棺材挡住的那部分桌子后走出一个人，那人穿着防护服，周身白色，乍一看像是现代的医护人员突然穿越到古代做实验。

“别心急。”

防护服连着头盔，那人整张脸都包裹在里面，看不清长相，声音也因为有头盔作挡而沉闷。

冷昌停住脚步，嘴角绷成一条直线，他没开口，而是远远看着那人的动作。

那人忙着操作桌上的器皿，从头到尾都没抬头看他一眼，也许是听到冷昌一直没说话，他又说了一句：“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会变，这你大可以放心。”

冷昌说：“人都没了你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那人端起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举到光亮处，凑到眼前仔细查看：“是没了，但又不是死了，只要还活着，你总会再找到。”

冷昌冷哼一声：“你要的我都办到了，一会儿就送过来，这几天我要出去，后面的实验你自己想办法，别忘了我只是个将军，而你，是一人之下的国师，只要你开口，那个傀儡皇帝会帮你完成一切。”

那人终于将目光投向他：“你去哪儿？”

“只要人活着，我们的交易就永远有效，你只需要清楚这一点，至于别的，你不需要知道。”

那人放下手里的玻璃瓶，瓶子里的浅绿色液体震荡几下。

他盯着冷昌看了许久，遂又低头看那个瓶子，头也不抬地说：“通讯器你最好一直开着。”

冷昌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身便走。

在他离开后不久，那人两手撑着桌沿，隐藏在头盔下的眼睛充血泛红，由于呼吸急促喷涌出的热气映在护目镜上。

他猛地抬头，起身快步走到距离最近的一个棺材前，砰的一声，他一拳砸在棺材上，棺材缓缓倒地，发出一声巨响，棺材盖随即裂开，缝隙里不断喷出白色烟雾，直到盖子彻底裂开，露出里面装着的“人”。

里面的“人”身材壮硕，身量高大，那人站在旁边，因为呼吸急促肩膀一耸一耸的，在他的对比之下，棺材里的“人”更不像人了，那个人几乎可以说是三个他那么大，他往后慢慢退开，看着棺材里的人身边的烟雾越来越稀少。

在烟雾彻底喷完之后，那人刷的睁开眼，一双眼睛充斥血红，隐隐散发着红光。

……

秦萧走出哨楼没多久就碰到了丧尸，不过他运气还算不错，碰到的都是些落单的，为了节省体力，他选择往旁边偷偷绕开，尽量避免跟他们起正面冲突。

他现在肚里空空，浑身无力，默默在心底祈祷着可以尽快找到宋予。

这几天下来，他看宋予对周遭发生的事如此淡定，大致也猜到了她多半是见过这样的事情，所以看起来才会那么淡定。

他一直忍着没问，是觉得贸然打听别人的过去不太好，也担心被宋予误会，误会他是什么登徒子。

现在宋予不知所踪，他又有些后悔，其实应该早一点问。

自打宋予出现在他面前开始，他心中就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非常奇怪，最怪的是来得太过突然，当时宋予问他是不是许粤，他差点否认说不是，但话到嘴边却说要想一想。

许粤这名字，他拢共也就听过几次，次次都是从宋予那听来的。

秦萧大概可以猜到，这人的样貌应是与他十分相似，就是不知性情是不是也相似，不过从宋予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信息来看，他跟这人只是外表相似而已。

所以许粤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这人是温柔、还是豪爽，是做事急躁、还是心细如发？

秦萧拍了拍脸颊，提醒自己回神，别再深思。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宋予找到。

也许是夜晚视线不清，秦萧发现那些丧尸都零散地走在附近，也不知是看见了他还是没看见，有时他感觉自己已经距离他们很近了，但这些丧尸无一例外，都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活人似的。

走了一路，秦萧差点以为自己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秦萧没有去之前去过的那家医馆，而是就近选择了一家街边的小医馆。

去热用的药材寻常铺子也有，无需冒险去那么远的地方找。

进门的时候他回头看身后，被门槛绊了一跤，他吓一跳，起身时摸到了一个柔软冰凉的东西。

秦萧摸出火折子，借助微弱的亮光看去，发现他刚才摔倒的位置竟然有个人！

那人死死瞪着眼睛，身下一大滩血迹，秦萧估摸这人应是刚死没多久，看情况，多半不是被丧尸感染，而是被什么人杀害的。

秦萧蹲下身，想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死了，还没来得及看，这人突然发出“咔咔”两声，像是骨头错了位的动静，他愣了一下，这人又一次发出“咔咔咔”三声，整个后背都拱起来了，姿势诡异。

这一幕让他想到了那天宫门上摔下来的两个弓箭手，他们也是这样，死后没多久，全身关节僵硬地动作。

他赶紧起身，到药柜那边翻找，身后不断传来的“咔咔”声越来越频繁，他稳住手脚，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因为紧张变得手忙脚乱。

所幸他很快找到了去热需要的药材，赶紧揣进怀里，转身直奔门口。

秦萧刚转身就看到了那个人，刚才还趴在地上早已死去的人，此时却站在门边，动作僵硬地走来。

他没犹豫，上去就是一脚，将人踹出门外，拔腿便跑。

医馆的门被他撞到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声音立刻引来了附近的丧尸，这些丧尸迅速聚拢，很快在他身后形成了一群丧尸。

秦萧在逃跑过程中丢了最后一根火折子，跑在街上完全是凭着刚才过来留下的那点印象，所以短短一路，他就连着摔了好几个跟头，每次引起的动静都不小，因此身后的丧尸数量越来越多，他冷不丁回头一看，吓得加快速度，再不敢回头了。

在这种具有生命威胁的压迫下，他很快跑到了另一条街，抬头就能看到远处的哨楼立在夜幕中。

然而他看到的还不止这些，还有别的。

一个速度极快的黑影，体型不是一般的大，如同有目标一般冲向不远处的另一道黑影，秦萧虽然没看清那黑影是谁，但还是立刻出声提醒：“跑！快跑啊！”

谁知小黑影根本无动于衷，大黑影先一步撞了过去。

这声突如其来的爆炸声让秦萧停住脚步，愣在原地，借着那股喷涌冲天的火光，他看清了那人是宋予，而站在她身后屋檐上的人，则是那个曾经在宫门前帮他们解围的守卫。

那个男人手里拿着的……那是火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