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应该不是？

宋予可听不得这种没有任何确定性的话。

话音刚落，她便追问：“你是不是发现什么别的东西了？”

冷昌将她拉到一边，刻意压低声音说：“你手头的东西是哪儿来的？”

东西？

宋予张口便想问什么东西，一低头便想起了自己手上那把小型弩箭。

她一惊，忙问：“什么意思？”

冷昌直接把她的手扯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低头查看，看完了随手一丢，却是什么也没说，弄得宋予一脸莫名其妙，还是什么也没明白过来。

“到底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说清楚？”宋予着急地说。

冷昌往她身后瞥了一眼，低声道：“跟我来。”

宋予跟着他走到墙角，他突然转身伸手将她戴在手上的小型弩箭快速取下，随手往地上一砸，猛地抬脚踩下去，重重几脚跺下去之后，弩箭毫发无伤，但宋予却在刚才听到了一声不易令人察觉的碎裂声。

冷昌挪开脚，宋予缓缓蹲下查看，当她看到地上那正在折射反光的碎裂芯片时，她立刻明白过来。

那种芯片小小一片，可以附着在任何东西上面，具备一般定位窃听储存传输的功能，有的稍微贵点，功能更多，但这种东西在警察身边基本派不上什么用场，为了防备这种窃听性伪装，一般警察出任务都会随身佩戴特殊屏蔽器，这样的小玩意根本起不了作用。

但这东西突然出现在这里，那作用可就太大了，要知道宋予现在身上是连把杀猪刀都拿不出来。

宋予试着回想最初进到这院子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想到了徐子烨的出现确实是太过巧合，就好像故意在这里等着她似的。

还有井底的尸体，要不是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只是穿着打扮一模一样，她几乎可以确定现在的徐子烨就是有心人故意假扮的。

只是这人为了什么呢？

“你怎么看？”宋予突然问了一句。

冷昌挑眉：“你问我怎么看？”

宋予点头：“嗯。”

冷昌笑了：“难得啊，你竟然也有求着我给主意的一天。”

宋予面色一沉：“狗嘴吐不出象牙。”

说罢，转身便走。

徐子烨正揉搓自己刚才被揪红的脸蛋，表情十足委屈，泛红的眼睛扫过在场所有人，目光最后落在一脸怒气，正朝自己走来的宋予脸上。

“你、你干嘛？”他往后退了一步。

宋予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踹翻了徐子烨，徐子烨哎呦嚎了一声，扑通倒地，溅起一地尘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两只手腕便被人攥住，粗粝的绳子捆了上去，他两手交握，挣脱不开，两条腿想要扑腾两下，却被两边力道强压住，大腿根最脆弱的位置挨了这么一记重压，他的哀嚎没有任何转折的变成了惨叫。

秦萧和许朝颜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站在墙边的冷昌两手抱在胸前，斜靠在墙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就对了。

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宋予。

宋予捆了徐子烨，是抱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想法，但那毕竟是个大活人，她也没打算直接把人怎么着了，所以临近中午时分，众人都吃着热腾腾的午饭时，她还是给徐子烨送了一碗过去。

“你别指望我会一口一口喂你吃，你只需要把实话告诉我，只要说了，我马上给你松绑，大家还是朋友，怎么样？”

宋予这么说完，将手里的香喷喷的饭菜在他鼻子下晃了一圈，又收回来。

若是原本的徐子烨，自然是受不了这样的诱惑，但他不是。

徐子烨拨浪鼓似地摇头，哭着说：“姐姐，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呀？”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井里为何会多出一具尸体，我也是今日才知晓的呀，还有那把弩箭，我知道的可全都告诉你了，姐姐，求求你，你就放了我吧，我不想死呜呜呜。”

宋予把手里的碗咣一声放下：“谁说要杀你了？怎么跟你说话这么费劲呢？”

徐子烨抽抽搭搭：“那姐姐为何要用绳子绑我，还把我关到屋里？”

宋予说：“那不是还信不过你么，你不老实。”

“我怎么不老实了？我知道的可全都告诉你了，不知道的我也没法说呀。”

“不，你是在撒谎。”她说。

徐子烨愣住：“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宋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仿佛此时此刻才像是一个真正的警察了。

“第一，你说你是这家的儿子，你叫徐子烨，你有父母姐姐，家里人在三天前都还活着，因为一个疯女人杀了这里所有人，要不是你家里人拼了命保护你，你现在多半也死了。”

“我一共从井里拉出来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男的跟你外形十分相似，只不过面部被毁无法辨认，女的则跟你说的疯女人大差不差，确实有过生育迹象。但是……”

宋予嘴角一撇：“按照你的说法，这个女人临死前应该是经过一番十分惨烈的打斗才对，但我在她身上却没有发现任何打斗过的痕迹，她的致命伤在头上，这是毋庸置疑的，至于她是怎么受的伤，是不是在井里，又或是在掉下去之前就受了伤，那就很难说了。”

说话间，徐子烨的呜咽声渐渐小了。

宋予继续说：“第二，厨房里的食物数量明显是两个人的，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一个人吃十多个馒头未免有点奢侈？当然，这一点你可以解释为你饭量大。”

“可如果我们换个角度再看一看，你说这里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你一个，那么馒头一定是你自己做的，刚才我检查过仓库，并没有找到半个现成的馒头，换句话说，那些馒头其实是现做的。”

“馒头是现做的，但你身上却没有沾到半点面粉，不觉得奇怪么？”

宋予的声音越来越冷，说话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地上仰头望着她的徐子烨。

徐子烨目光一顿，随即说道：“我洗掉了而已。”

“是么？”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鬼做的馒头啊？”

“你还在撒谎。”

宋予在他面前缓缓蹲下，直视他的眼睛，沉声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尸体会做馒头吗？”

在她把徐子烨关进屋里的这段时间里，井里捞出的两具尸体都被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就连井里的水也不放过。

意外的是，她在尸体衣袖上发现了被火燎烤过的痕迹，以及井里打上来的水，在沉淀了一段时间后，出现了类似粉质的沉淀物。

她没有第一时间确定那就是用来制作馒头的面粉，而是去把仓库的面粉进行比对之后才得出了最终结论。

“你洗掉的究竟是做馒头的面粉，还是他们的鲜血？”

徐子烨不说话了，一双眼睛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宋予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来这里的时候，那个女人和原本的徐子烨其实还活着，对吗？”

有些答案，即使不说出口，她也猜得大差不差了。

“你杀了他们，出于某些原因，你伪装成徐子烨继续留在这里。让我想想，也许是你背后有什么人在指使你这么做，也许，是你自己必须要这么做，所以你留下了。”

咣当一声。

宋予把东西扔在地上。

徐子烨垂眸看去，看到的是那把小型弩箭。

宋予眼睛一眨不眨：“看来，确实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啊。”

“告诉我，那人是谁？”宋予盯着他。

徐子烨噗嗤一声笑了，宋予眉头微蹙：“你笑什么？”

这么严肃的气氛，宋予自己都差点入戏了，听到他这么一笑，刚才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紧张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徐子烨眨巴几下眼睛，用那略带稚气的嗓音回答她：“姐姐，你好好看看我，如果我真像你说的那么心思缜密，我在竹林见到你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偷袭你了，但我没这么做，不是吗？”

他说的没错。

但宋予同样分析的没错。

这也是她迟迟没有动手收拾他的原因。

宋予进来之前，冷昌就已经提醒过她：“相信你自己看到的，别被骗了。”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起身踹开了地上那碗饭：“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说实话了再吃吧。”

宋予走出屋子，将门重重关上，门一关上，屋里的光线顿时暗了，徐子烨就坐在阴暗的角落，背后是堆放得满满当当的柴火。

徐子烨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黑，在门关上之后突然闪过一道蓝色光点。

仅他可见的蓝色光幕凭空显示，上面飞快跳出一行字。

【A计划受到阻碍，请求下一步指示。】

这行字很快消失不见，徐子烨闭了闭眼，保持着坐着不动的姿势沉吟片刻，再睁眼，又是一道光幕凭空出现。

【开始执行B计划。】

徐子烨眨眼的动作非常僵硬，仿佛是为了按下什么开关而眨眼，在他眨眼的下一秒，屏幕上的光幕又变了。

【B计划：由暗转明，打开实验体开关，对目标人物进行截杀。】

【实验数据将会实时传输回总部，必要时启动自毁程序。】

【自毁程序将会导致平京城大范围沦为废墟，杀伤力过大，极有可能会对实验体造成不可控变异，该功能请谨慎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