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沈时节殊死抵抗，守着身后的罅隙。

“何苦垂死挣扎呢，放逐他们对于你也没有任何影响，投靠我，你或许会活得比现在更为轻松。”木离笑着说道。

“做梦。”沈时节颤声说道，他左手已然腐坏，血肉化为墨汁顺着手臂淌下。

“区区蝼蚁，自不量力。”木离嗤笑，她转身让出道来，林殊俞双眼无神，浑身散发着黑色的雾气。

沈时节咽下口中的血腥味，长剑对上林殊俞的利爪，刺破对方的皮肤，墨汁四溅，所到之处侵蚀不断。木离见缝插针，苏绣扇一掷，引魂灯在沈时节身后形成的结界随即应声而碎。

沈时节无法，只得回防，二对一的鏖战之下，他显得十分无力，两人轮番进攻，极大消耗了他的体力，沈时节撑着剑半跪在地，手微微颤抖。

“让路。”

“做梦！”他咬牙道。

鲜血淋漓，衣袂翻飞。引魂灯所化的长剑柄上温润的玉被染得透红，玉上的纹路因着血液而显现。

随即，整柄剑嗡鸣不止，沈时节发现自己的心口似乎与它产生了共鸣，引得他胸口绞痛。

剑身消失，引魂灯恢复原状，燃烧在其中的烛火从往日的莹白变成了火红，脱离了琉璃框的束缚，以沈时节为中心向四周迅速蔓延。

对面二人躲闪不及，也被围困在火圈之中。

木离原本没把这火当回事，只当是沈时节的垂死挣扎。她早已不被世间规则所束缚，区区火焰又能奈她何。

怎料火焰顺着她的裙边蔓延上大腿，无论她如何施法都无法熄灭，她方才正视那盏通体晶莹的灯。

火焰燎过她的皮肤，留下木质化的痕迹，钻心的疼痛慢慢侵蚀她，她向边缘掠去，所到之处火光暴涨，让他无路可退。无法，她只得将维持自身法力的玄冰粉碎，方得一喘息的机会趁机逃走。

林尘渊等人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林殊俞在火光中挣扎却无济于事，沈时节双眼紧闭，而引魂灯悬停在他身边，似乎在汲取他的力量。

林殊俞的挣扎渐渐停息，引魂灯也停止了燃烧变回了原本的模样，沈时节脱力向后倒下。

“时节！”林尘渊罕见的失了不变的冷静，飞身掠向沈时节，在他落地前稳稳接住他。

他抱着沈时节半跪在地，长发披散在身后，他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西镜上神，今日这一切你最好能够给我一个解释，否则哪怕你是旧天庭的人，我也未尝不可一战。”林尘渊看向宋彧。”

宋彧一手抱着同样昏迷的徐雨霖，一手横扫一剑，熄灭了烧不尽的火焰，留下杨府一片狼藉。

“此事确为我的疏忽，无可辩驳，”宋彧拔剑，“但现下需得尽快解决杨府之事，否则这朝代的气运将会受到牵连。”

林尘渊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他将静静伫立在一旁的引魂灯召回，引魂灯感知到持有者的情绪变化，在他手中产生共鸣，微微颤抖。

“守着他。”林尘渊言简意赅。

引魂灯身形消散，化为一圈温和的火焰将沈时节围绕在中间。

不远处，不再挣动的林殊俞化为一滩墨水，而后又恢复了人形，林尘渊手中的玉骨扇化作长剑，长身玉立。

“若你现下放弃垂死挣扎，或许我会帮你翻案，但再这样下去，你可就无路可走了。”

“我早已没有了回头路了，当初事发的时候怎么不见得有人来沉冤昭雪，现如今倒是一个个来劝人回头是岸，好生讽刺啊。”林殊俞厉声道，“这世间无可留恋。”

“那便求仁得仁。”

林尘渊挟长剑欺身而上，利刃破风，裹挟破钧之势，林殊俞提爪抵抗，两者相对，迸发出玉石破碎之声，玉骨剑顺势横扫，一层屏障应声破碎，罡风四起，林殊俞身上的墨水随风飘散。

“上神袖手旁观未免也太过无情了罢！”林尘渊在进攻间隙中喊话。

宋彧道：“凡间因果我本就不可过多插手。”话虽如此，但悬于他身侧的剑依旧出鞘，飞向杨府正门，繁杂的咒语组成阵索将整个府邸围在其中，墨团触碰到阵索便蒸腾消散，丝毫不留。

林尘渊执剑悍然下压，随后借力翻身腾空，玉骨剑在空中化作一张通体透亮的长弓，挽弓搭箭，一气呵成。随着箭尖刺入体内，宋彧的阵索立即回缩，将爆体而亡的林殊俞困死其中。

“我......不甘心......”林殊俞消散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带着尘缘落地生成幻境，他那跌宕起伏的一生走马灯似的再现。

“老林，听我一句劝吧，那么多孩子我们养不起啊，杨府家大业大，也不至于短了这孩子的口食，总比跟着我们好。”

“但......杨家也没说要这娃娃做什么啊！”

“我们家要揭不开锅了啊，老林！”

鬓发斑白的男人叹声道：“好吧。”

......

“以后你依旧姓林，杨善人资助你上学堂，你该感激才是，以后若是飞黄腾达了，可别忘本啊。”

“嗯，我知道了。”

......

“夫子，我家杨进在学堂如何？”

“哼！”夫子抚了把自己的胡须，“朽木不可雕也，倒是一同送来的那个天资聪慧，可教也。”

来人沉思片刻，转身离开。

“杨善人亲启：

见字如晤，恕吾愚钝，于仕途一道毫无建树，虽进士中第，却无法更进一步，此番来信，实为拜别，余此后死生在天，往杨善人勿念。——林殊俞亲笔”

信件落笔，林殊俞便失了上进心，从那之后靠着先前名气积累的一点金钱苟活，直至患病。

残阳话余悲，此愁不可消。奋笔争青云，梦醒仙途遥。好不可笑，好不可悲，为何这世间无人做那好风，叫我借力上青云。

林殊俞死了，无论是在现实，亦或是幻境，可“林殊俞”似乎还活着，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