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山疗养院,汪家一家三口神色凝重地听着医生说话。
“前一段时间,老太太身体指标向好,能吃能坐,甚至可以表达完整意思。但年关前至今,情况不太乐观。经检查,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状,更多的是情绪上的问题。”
“奶奶情绪怎么了?是最近来看她的人多了,打扰到她了吗?”汪渊急道。
往时为了不影响汪老太太调养,他们都是尽量避免外人来访的。也是去年底,老太太精神明显好转,并且见到来探望的人也很高兴,后面来的人才多了些。
“不是人多,是人少了。”医生摇摇头,“是不是有哪位老太太很喜欢的亲属或者后辈,这一段时间没来?”
“是指康康吗?”
茹婳直觉想到康涟洏,看向丈夫。
汪则洲若有所思,“先去看看妈吧。”
病房里,护工正在给汪老太太喂饭。但她明显没有食欲,且眼神浑浊,喉咙里呼喝作声,听起来十分悲怆。
“妈,您怎么了?!别激动!”
汪则洲很少见母亲这样,当下不复冷静,冲过去握住她的手。“您想要什么,慢慢说。”
汪老太太张了张嘴,却语不成句,只能勉强听出哒哒的动静。
“奶奶,我们一定会找到姐姐的。”汪渊也快步走上前。
汪老太太看着两人,越发着急,动了动无力的手臂,似乎想要指什么。
茹婳蹙眉,问护工:“上午的记录写了吗?”
她指的是汪老太太的日常状况记录,以前是每天一记,年前老太太情况不太稳定,就调整成了半日一记。
“有的,我们都是即时记录。”
护工递来平板。
里面图文并茂,详细地记录了汪老太太一上午的情况,还有视频。
茹婳仔细看着记录,没发现异样。
她点开视频,看了几遍,眼瞳一紧,低声把丈夫叫到一边。“妈好像看到了康康在震区的新闻,以为她伤得很重。”
汪则洲看了下视频,点头。
他拿过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只古色古香的盒子,小小的一只,六边形,又有雕花又有镂空,很是精致。
“妈,我昨天刚见过康康,她好着呢。呐,还给你带了礼物。”
盒子一到眼前,老太太马上就激动了,让人扶着坐起身,费力地抬起双臂。
汪则洲也不急,就端着盒子,看着母亲一遍遍去开锁扣。
几分钟后,盒子终于打开,露出里面色彩斑斓的小物件。
“这叫百衲香囊,是康康采了多名震区婴儿的衣料,再加上蜀地特有的中草药制成,可以给您积福。”
汪老太太乐得呵呵笑出声,爱不释手地拨拉着香囊下的流苏。
护工再过来喂粥,老太太便慢慢地喝了。
“凘卿,你怎么没跟我说昨天见过康康的事?她也没跟我联系。”
回家路上,茹婳问坐在身旁的丈夫。
汪则洲怔了怔,从后视镜里对上儿子震惊的眼神。
自从二十二年前妲妲失踪后,小婳再也没唤过他的表字。医生说“凘卿”谐音“思亲”,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现在看来,因为康康的出现,小婳变得更坚强,愿意面对创伤了。
“凘卿?”
“哎,哦,昨晚不是公干到很晚嘛,正巧碰上了,也没说几句话。而且康康也在忙工作。”汪则洲回过神,赶紧解释。
“那么晚了多危险啊!这孩子对首都的治安也太放心了吧,万一遇上瘪三怎么办?!”
可不遇上了么?
汪则洲垂眸暗道。
又接着安抚妻子:“别担心,她就在学校附近跑个代驾,我让司机把她送回去了。”
茹婳这才松缓下神经,喊儿子:“渊儿,我那个复原技术,这几天能不能试用?不行的话,你亲自出差去盯着。”
“妈,您这话可就打我脸了,我们公司研发的产品,怎么可能不行?”汪渊故作受伤地皱眉,“到家我就让南边儿的团队过来,做最后调适。”
“那你得亲自盯着,不要出差了。”
“......”
惊!茹教授如此双标为哪般?
“这技术过几天要展现给康康看的,我堂堂专家教授,可不能让她一个小辈新人发现漏洞。”
面对父子俩兴味的眼神,茹婳理直气壮地抬了抬下巴,随即低头查看手机里的日历,边自言自语:“一个礼拜,康康应该忙完了吧?”
汪则洲与儿子互视一眼。
一个礼拜,那边应该就出结果了。
父子俩一向心性坚定,无所畏惧,此时却开始惴惴不安,觉得这接下来的七天,短暂又漫长。
而宋氏的员工们坚定地认为,由于京城三月的连绵冷雨加上某种不可抗力,这一周就像梅雨季的江南,看着美好,其实难熬到令人窒息。
尤其是总部的男员工,包括但不限于男高管,但凡去了顶层,回来时无不鼻青脸肿、龇牙咧嘴,眼神里却又带着死里逃生的庆幸。
除了华特助,谁也不明白为何宋总近日如此平易近人且活泼好动,逮住去顶楼的同性就是一顿(友)好打(听),还美其名曰“打是亲,骂是爱。”,有助于员工更快成长进步。
确实进步很快。
不再为蹭公司的免费晚餐班车报销等福利而降低工作效率,主动申请去下属公司甚至一线接受锻炼,不敢再在女同事面前耍帅秀肌肉吹嘘自己能打......
华特助抱着厚厚一沓文件资料从下一层走上来,抬眼望着冷冰冰的总裁室门,满心的荒芜。
虽然他是特助,但此刻却特别无助。作为唯一没有受伤的男员工,他已经憋出了一肚子内伤。如果不是为了保住工作和小命,他绝对要拿着大喇叭从顶楼蹿到地下车库,向所有的员工通告:你们老板娘跑了!你们老板没有老婆啦!
内线电话响起,华特助一个激灵,立刻按下作死心态,敲门进去。
“你别跟我贫,我现在没心情。你过来,有件重要的事得当面说。”
宋凛川正侧对着门打电话,因为近日急遽消瘦,面部轮廓愈发深邃清晰,只是喉音不复往日的清朗,听起来有些沉哑。
“你心情不好,可别影响我,我心情好得很。我得陪我家宝贝儿安胎,没空过去,你爱说不说。”慵懒的男声隐约从听筒泻出,好心情果然呼之欲出。
要不说是陆少,能天南海北地打老虎拍苍蝇呢?这股子聪明劲儿就不是盖的。就这当口,谁来谁挨揍。除非是老板的老丈人。
华特助正腹诽着,一抬眼就见老板凶煞煞地走近,目光泠然。
“余队长已经到了西南边境,准备进入金三角区域。”他赶紧报告。
“那里太危险了。”宋凛川立刻拢眉,“那个贼丫头不会去的。”
华特助保持聆听姿势不变。
“但还是要去看看,万一她觉得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呢?”
宋凛川自言自语般,忽地又问华特助:“你认为对多金来说,金三角跟我哪个更危险?”
华特助放下文件,推了推眼镜。“宋总,我记得康小姐在她的个人资料里说过,人被毒蛇咬了一口,如果当时救得过来,后来就不会有问题。如果喝了口百草枯,当时可能没问题,但最后都逃不开死亡。我觉得,金三角像毒蛇。”
意思就是,他宋大老板是百草枯,不能沾。
宋凛川盯着自家特助,善解人意地笑了下:“原来华特助更热爱农业。简单,正好农业部新立了合作项目,去布隆迪。需要我推荐你过去吗?”
“这...倒也不必。”华特助讪笑。
“别客气。听华特助刚才的话,也没把我当外人。”他家老板语气越发真诚。
手机铃声响起,华特助瞄见来电人,顿时松了口气。“一定是跟康小姐有关的事,说不定有好消息。”
宋凛川没有立刻接,而是沉思了片刻,郑重地交待:“你联系一下汪部长的秘书,约个时间,我要去拜访。”
“明白。我马上去办。”
老板这是怀疑,汪家把康小姐藏起来了呀!
宋凛川目送华特助出去,接通视频。“有什么重要资料要给我看?”
慕森城很少打视频,一般只有这种情况。
不过这次似乎例外,慕森城没拿纸张,也不说话,就透过金丝眼镜,冷冷地盯着他看。
“怎么?又被小嫂子赶出家门了?”
宋凛川埋头看文件,打算掐线。
“朵儿说你扮起女装比我好看,我瞧也不过如此。”慕森城慢悠悠开口,酸气迅速沿着信号传过来。
宋凛川瞥了眼屏幕对面的怨夫,“你如果实在闲着没事干,就去金三角帮忙抓毒贩。”
“呵,你是想让我去帮你找人吧?”慕森城尖锐地戳破他。
“你不是经验丰富吗?”
宋凛川仰脸重重地靠向椅背,手臂压住眉眼,发出沉郁的叹息。
“行了,别提前给人守丧。先前数次提醒你不要作,你不听。俗话说,不作就不会丢老婆......”
慕森城看不下去他这副要死不得活的模样,正准备揪住机会好好摆一摆兄长的架子,蓦地想到当年的自己,作死程度更在宋大少之上,顿时失了底气。
于是转了话头:“确实经验丰富。康小姐失踪五天了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宋凛川抬眼看他,眼底翻出红色。
小嫂子当时消失了五天,后来慕森城找了她整整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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