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半蹲着,两只前爪搭在床沿,赤红色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蓝忘机头顶那对新鲜出炉的兔耳朵,小小的三瓣唇微微动着,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然后,就在这略显尴尬又带着几分好笑的氛围中,它突然后腿猛地一蹬,如同一道黑色的小闪电,精准地扑向了对面江澄的床铺!
它在江澄蒙着枕头的脑袋上、裹着被子的身上,好一阵毫无章法地蹦跶、踩踏。虽然它没多少分量,但这样持续不断地在敏感部位跳来跳去,尤其是偶尔还精准地踩到腰眼、腋窝等怕痒的地方,简直是一种酷刑。
“魏!无!羡!” 江澄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蒙头的枕头,右手快如闪电,精准地捏住了那只还在他肚子上企图再次起跳的小黑兔的后颈皮,将它整个提溜了起来,悬在半空中。小黑兔四只爪子在空气中徒劳地划拉着,赤红色的眼睛里却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洋洋。
就在这时,对面光洁的墙壁上,毫无征兆地拉开了一个柔和的光圈,如同昨日消失的通道再次开启。江厌离温柔带笑的脸庞出现在光圈后方:“早膳的时间到啦。” 她语气轻快,显然心情颇佳。目光在宿舍内扫过,看到蓝忘机头顶那对醒目的兔耳朵时,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善意的笑意,却体贴地没有多问。当她的视线落到自己弟弟正提溜着一只挣扎的小黑兔时,立刻出声制止,带着姐姐特有的威严与疼爱:“阿澄!把阿羡放下。”
另一边,还穿着一身华丽金星雪浪纹样丝质睡袍的金子轩,在江厌离声音响起的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随即手忙脚乱地将掀开的被子猛地拉高,迅速把自己从慵懒的坐姿重新调整为规规矩矩的平躺,甚至还将被子拉到了下巴处,只露出一双略显紧张的眼睛,试图营造一种“我还没醒”或者“我很端庄”的假象。
“躲什么呀,金公子。” 聂怀桑看得分明,用折扇半掩着嘴,极小声音地嘀咕,“你自己的未婚妻,你怕个鬼呀。” 语气里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揶揄。
“好…好像…好香啊!” 睡得迷迷糊糊的温宁终于被食物的香气和周围的动静彻底唤醒,他吸了吸鼻子,喃喃说道。他动作飞快却不失细致地打理好自己,换上了那套炎阳烈焰纹的衣袍。看到蓝曦臣和蓝忘机已经整理好仪容(忽略后者头上的兔耳),正拱手向光圈后的江厌离行礼并接过食盒,他也连忙有样学样,笨拙却认真地拱手为礼,从江厌离手中接过一份还冒着热气的早点,还不忘红着脸,小声而清晰地说了一声:“谢谢江…江姑娘。”
江厌离准备的是一个巨大的八层食盒,里面装满了各式精致早点,从晶莹剔透的虾饺、皮薄馅大的小笼包,到软糯香甜的米糕、清香扑鼻的粥品,琳琅满目,香气四溢。她看着七个(或者说六人一兔)大小伙子,觉得这些分量定然足够了。光圈开始慢慢缩小,江澄在光圈即将消失的前一刻,终于还是依言将手里的小黑兔抱到了身前,让姐姐隔着即将闭合的通道,轻轻地、快速地摸了一把那毛茸茸的小脑袋。
通道彻底消失,宿舍内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众人围坐过来,分食着这顿来之不易的、充满家乡味道的早餐,气氛一时温馨而满足。
然而,这温馨并未持续太久。就在大家刚吃完,收拾好碗筷(宿舍内有专门的区域处理垃圾,十分方便)时,那冰冷的播报声再次响起,发布了新的指令:
“今日任务:收集兔莓。收集兔莓数量达到五十,可以解锁下一任务,数量达到可以解锁下一任务。注意:蓝忘机可以离开本秘境一刻钟,蓝忘机可以离开本秘境一刻钟后返回。”
“重复任务?” 聂怀桑有些讶异,“还是兔莓?还要五十个?”
他话音未落,宿舍那扇唯一的金属大门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墙壁上,仿佛在明确地催促他们该出发了。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明了。蓝忘机沉默地抱起自己那两只一直很安静、被妥善安置在兔耳睡帽里的宠物白兔。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众人有些意外的举动——他将其中一只白兔,径直塞到了旁边江澄的怀里。
江澄下意识地接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蓝忘机已经伸手,将那只正在舔爪子、试图把刚才早餐沾到的油渍清理掉的“小羡兔”,不由分说地捞了起来,稳稳地抱在自己臂弯里,与剩下那只白兔放在一起。
“我要带他出去试试看。” 蓝忘机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的意图,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他想验证,这由魏无羡变成的兔子,是否能够像他自己的宠物兔一样,被带出秘境。或许外界的环境,能对魏无羡恢复原状有所帮助?
蓝曦臣望着自己弟弟那对随着他说话而微微颤动的白色兔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未置可否。他理解弟弟的想法,但这秘境规则古怪,能否成功,犹未可知。
江澄看了一眼被蓝忘机抱在怀里、似乎对换了个更稳当的“座驾”并无不满,甚至还用脑袋蹭了蹭蓝忘机手臂的小黑兔,那双赤红色的眼睛里依旧是他熟悉的、属于魏无羡的灵动机智。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阻止的话来。或许……让蓝二试试也好?
只有金子轩,整理着自己金星雪浪袍的衣领,闻言挑了挑眉,提出了质疑:“魏无羡是在秘境里变成这样的,你带他出去又能怎样?这秘境的规则,难道还会因地点改变而失效不成?” 他的话听起来不无道理,却也带着几分习惯性的唱反调。
蓝忘机并未回答,只是抱着怀中的一黑一白两只兔子,率先走向那扇已然洞开、露出外界迷蒙景色的宿舍大门。头顶那对白色的兔耳,在他沉稳的步伐中,几不可察地轻轻晃动了一下。
云深不知处,雅室。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蓝忘机身姿笔挺地站在堂下,一如既往的仪态端方,唯有他自己知道,宽大衣袖下的手指正微微蜷缩,透露出内心难以言喻的局促。他努力维持着脸上冰封般的冷淡表情,试图将那丝不自在彻底掩藏。
然而,这努力在他此刻的造型面前,显得格外艰难。头顶那对无法隐藏、与他气质极端违和的白色兔耳,正因周遭无数道或惊诧、或探究、或隐含笑意的目光,而敏感地、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栗着,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将他极力想要掩饰的情绪泄露无遗。
在他面前,端坐着仙门百家举足轻重的几位长辈:岐山温氏宗主温若寒,气势沉雄,目光如炬,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兰陵金氏宗主金光善,面上挂着惯有的圆滑笑容,眼神却在蓝忘机头顶的兔耳和怀中抱着的兔子之间逡巡,不知在盘算些什么;云梦江氏宗主江枫眠,神色间担忧多于好奇,目光温和;他的叔父蓝启仁,脸色铁青,花白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显然对侄子这副模样感到极度不满与痛心;而他的父亲青蘅君,虽气息温和,眼中却也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与一丝……无奈?
稍落后一步站着的是清河聂氏宗主聂明玦,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此刻正紧锁眉头,目光如刀,似乎想从蓝忘机身上看出这诡异变化的根源,他站的位置显示出对前辈的尊重。而在客座下首,几位宗主身后还跟着随行人员:温若寒身后是神色倨傲、眼神不善的温旭与温晁;金光善身后跟着一脸看好戏表情的金子勋;江枫眠带了一位面容沉静、气息内敛的供奉;聂明玦则是由一位神色严肃的长老陪同。
这阵仗,俨然是一次小型的仙门高层会晤,而焦点,却诡异地集中在蓝忘机及其非同寻常的“装饰”上。
“蓝二公子,” 最终还是江枫眠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长辈的关切,“我可否看看阿羡?” 他的目光落在被蓝忘机小心翼翼抱在怀中的那只通体漆黑、唯爪尖耳尖雪白的小兔子身上,眼中充满了担忧。
蓝忘机本就有此意。他冒险带着魏婴(兔形态)出来,就是想请见多识广的长辈们看看,能否找出让魏婴恢复原状,以及自己这双兔耳消失的办法。他依言上前,动作轻柔地将那只似乎因为身处陌生环境而有些不安、正用爪子扒拉他前襟的小黑兔,递向了江枫眠。
江枫眠小心翼翼地接过,将那团温热的、毛茸茸的小东西捧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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