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松不急,慢条斯理地吃着炒松子。
不得不说,人类在美食上很有天赋。
要不要绑几个厨子回去?
姜松点点头,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面前几人面面相觑,突然打起马虎眼来,“什么落霞宗,晋城好像没有吧。”
“现在没有,百年前有吗?”姜松并不打算略过这个话题,吃人嘴短,这几人再怎样也得给他吐出点子丑寅卯来。
半晌,终于有一个人放下了筷子,面色凝重,“公子既然冲着落霞宗来,就应该知道它早就被灭门了。”
姜松微微颔首,示意对方继续讲下去。
“当年落霞宗大弟子成亲时,一只蛇妖杀上门来,据说是来抢亲的。那落霞宗自然不肯,打得昏天地暗,结果你也知道了。”
和阵眼妖说得一样。
要不这就是真相,要不……就是有什么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
这时,边上一个醉酒的男人用指关节敲敲桌子,贼兮兮地靠近道:“据说那大弟子的新娘原是蛇妖的娘子,大弟子见色起意、强抢民妇,后面又倒打一耙!要不晋城搜妖搜这么紧呢。”
不待姜松再细问,边上人直接打断,“这都多久前的谣言了。”又忙讨好地看向姜松,“公子别听酒鬼胡说八道。”
姜松留了个心眼,小道消息不定真假,还得要进一步调查。
石蛊的事不宜张扬,于是姜松顺口问道:“晋城可有医蛊世家?”
这下几人都松了口气,回答也利索起来。只是晋城不过一个小城镇,一个医学世家都没有,看病的都是小医馆,最出名的便是城东的陈医师。
线索断了,但这位与陈小姐同姓的医师让姜松起了兴趣。
酒足饭饱后,姜松谢过几人,便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近就听见一阵喧闹的声音。
这么热闹的医馆倒是少见。
与姜松所想不同,医馆并不是什么宏伟的府邸,区区两间木屋,却容纳了一帮百姓,门外还排着一长串的人。
若在别地,姜松就直接化成原形进去了,但这是医馆,若发现进了动物,怕是要被追着打。
已经熟知人类习性的松鼠不再犹豫,礼貌地排在了队尾。
没一会儿就不安分地拍了拍前面大哥的肩膀,“兄台,为什么这陈氏医馆人如此之多?”
大哥上下扫视着,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外地来的吧?陈医师可是晋城鼎鼎有名的菩萨心肠,诊费只低不高,还给伙计免费送吃食,那可不人多嘛。”
听起来是个大好人啊。
姜松道了声谢,打量起医馆里的人,这才发现有一大半人的手臂上系着绿色的布,应该都是为了吃食来的伙计。
好不容易踏进了门槛,就见一个少年正坐在木桌前,手里写着什么。
等他抬头看了一眼姜松,面上突然露出鄙夷的神色,“你是修士吗?”
“不是。”我是妖。
“陈氏医馆可不接待修士。”少年不信,却也没多问,只是面上的厌恶又重了几分,“你身上备了多少银两?”
正准备炫富的姜松突然卡住,想到方才大哥说陈氏医馆诊费只低不高,于是转了话头。
“区区几文。”说着,姜松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来的路上遭了劫匪。”
“晋城和洛阳的地界也有劫匪?”少年不屑一笑,手里唰唰写了几笔,递给姜松示意他进去。
姜松乖巧道谢,心想这少年真是明察秋毫,差点没骗过去,幸好他能言善辩。
沾沾自喜的松鼠精成功过五关斩六将,站到了陈医师面前。
本以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结果长得凶神恶煞,炸开的剑眉跟把刀似的。
持刀老头不出声,就这么看着姜松。
看得姜松坐立不安,脚底发麻。乱晃的眼睛突然捕捉到什么,只见老头身后的书画上写着他的名字——陈鼎。
人如其名。
陈鼎终于出声打破寂静,“哪里不舒服?”
姜松不自觉舔着下嘴唇,顶着红润的小脸蛋睁眼说瞎话,“陈医师,这两日我手脚发冷,浑身冷汗,是不是着了风寒?”
又是一阵寂静。
什么情况,人类看病都是这个流程吗?靠心感受?
陈鼎抬起右手招了一下,语气沉稳道:“打出去。”
站在两侧的小厮当即抓起地上的扫帚,向还没反应过来的姜松打去。
好在松鼠反应快。姜松一边躲着一边喊,“陈医师!我真病得好重,你得救救我啊!”
两个小厮突然止了动作,姜松抬头一看,原来是陈鼎又招手让他们停了。
姜松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突然就被打出去了?不是来看病的吗!
他一转脑筋,突然灵光一闪,忙撑到陈鼎面前的桌子上,急切地喊着:“陈医师,其实我刚刚是胡诌的,我一心想学医术,您能不能收下我。”
这次没挨打了。
陈鼎难得露出抹笑容,“来我这的人都有所求,你确定是要学医?”
姜松犹豫了一下,又想到石蛊和医术指不定有所关联,于是点下了头。
随后就见陈鼎赫然起身,向着屏风后走去。
走了几步发现姜松没跟上,还回头瞥了他一眼。
意会了的姜松连忙跟上,结果迷迷糊糊地来到药房,莫名其妙地跟着一帮屁点大的小童学认草药。
陈鼎只留下一句——今日内记住这一筐药的名称——就回去就诊了。
不是,我堂堂无妄门大护法,你让我在这里认药?还是跟一堆小屁孩一起?
姜松无赖般撇着嘴,眼睛贼溜溜地转,压根不打算学。
岂料身边的小童还不满地推了他一下,嘴里奶声奶气地呵斥道:“喂,来了就认真学,不要打扰师父。”
姜松阴恻恻咧开嘴,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小童的脑袋,眼见小童泪汪汪地就要哭出声,一把捂住他的嘴,截住了可能送走他的哭嚎。
“不许哭!再哭就让臭修士咬死你。”姜松敷衍地威胁了一番,没了法子,只得装模作样地认药。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本以为可以再次见到陈鼎,谁知被一通阻拦,姜松又迷迷糊糊地跟着小童去吃饭。
真难吃,和草药一个味……
姜松第一次遇到让鼠想干呕的饭菜,当即来了脾气,碗筷一扔直接起身离开。
他本想杀到陈鼎面前,却见陈鼎就诊的屋子还亮着灯,里面人影晃动,怕是还在忙。
犹豫一瞬,姜松还是没去搅事。
无所事事的姜松一边吃着自己的坚果,一边在医馆内乱晃悠。这个点大家都去吃饭了,剩下的伙计忙着照顾病人,一时倒是没人注意到他。
就这样,姜松竟莫名绕进了一处别院,门口挂着锁,周遭没有别的屋子。
他观望一阵,当即伸出利爪挠破门锁,堂而皇之地踏了进去。
这里看起来安静得很,只有一个人的气息。
姜松微微侧头,看向蹲在门边的女子,“你是谁?”
等半天不见回答,姜松又靠近一些,细看才发现,女子面容痴呆,双眼无神,好像是个傻子。
不过这张脸,若是眼清目明,那便与另一个人一模一样——秘境内的陈小姐。
被骤然靠近的人吓了一跳,陈小姐害怕地往后躲,又莫名笑了起来,“嘿嘿,你明日再来见我。”
明日?
姜松手指自己,“我吗?”
“你明日再来见我。”陈小姐笑嘻嘻念着,说完便抬头看着墙角,不再理会人了。
预料到不会有回答,姜松倒也不失望,只是……
一想到姜逸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变成了个傻子,他就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独自郁闷片刻,姜松俯下身子,试探着说道:“姜逸在找你。”
此言一出,陈小姐歇了笑转过头看他,在姜松以为要得到些情报时,对方又别过脸自言自语起来。
姜松微微歪头,无奈发现自己已然想不出别的法子。
“啊!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身边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动静。
姜松转过头,发现来人是送饭的侍女。
好吧,被发现了。
姜松正沮丧着,耳边突然传来陈小姐欣喜的声音,“啊!来饭啦!”
老大,你在陈小姐心里的地位还不如一顿饭。
姜松心酸极了,面对一拥而上的伙计也没反抗,配合地被绑成一团,一副听候发落的模样。
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没等他想明白,陈鼎已然火急火燎地赶到了。
甫一进门,他便急匆匆地检查着陈小姐的情况,发现对方身上并无伤痕也没有受到惊吓,一心只想着吃晚饭,才安心地扶起她,吩咐侍女将她带到外头去。
锐利的眼神终于落到了姜松身上。
陈鼎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嘈杂的别院瞬间空无一人,他缓步走到姜松面前,“你就是为了小女而来?”
看着眼前横眉怒目的陈鼎,姜松不敢说出这个是字。
说来也怪,陈鼎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发起脾气怎得如此吓人!竟唬得他畏畏缩缩,他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姜松一边在心里谴责自己,一边安安静静地龟缩在原地。
“陈氏医馆不接待修士,一般……也不接待妖。”
姜松猛地抬头,刚打算开口否认,“我……”
“一个严格管控妖的地界,家家户户放一个识别妖力的小玩意儿很难想到吗?”陈鼎摊开手,掌心中是一枚正在发光的石头。
那岂不是他一来就被发现了?怪不得当时陈鼎妄想把他打出去。
正不知所措的姜松猛然捕捉到陈鼎的话头,忙说:“一般不接待妖,但我是来求学的。”
陈鼎没反驳,只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姜字还没说出口,姜松慌得差点咬到舌头。
不行不行,陈小姐都成傻子了,他不能暴露和姜逸的关系,不然指不定要被扫地出门!
“陈松。”脑子里只想到陈生的姜松面上露着乖巧的笑,心里已经把这位同族叛徒骂了八百个来回。
“稀奇,还是本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嘲讽,总之姜松看着他令人发怵的脸,不打算接这个话茬。
陈鼎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开口,“若你只为求医,就留下安心学,若为别的,就此离开,我不报官。”
若我心怀异心还能留你报官?一爪下去你就一命呼呜了。
姜松心里不屑地想着,面上却乖巧应下,“我定认真学医,谢谢师父。”
出乎意料的,这事竟就此翻了篇,姜松也成功入住陈氏医馆。
他不免在心里一阵叹服。
这陈鼎胆子是真的大,知道他是妖,又怀疑他对陈小姐心怀鬼胎,居然还敢留他。
不愧是菩萨。
松宝:呸,破陈生天天吓我,害我只能想到陈……
生哥:要改姓吗,是不是太快了
姜逸:我那么大个松鼠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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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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