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姜松小声唤了声,有点犹豫,“柳姐姐说的内鬼,你觉得是谁?”
不待陈生说话,他又赶紧补上,“那个骨铃!你怕不怕内鬼是你师父?”
他的恶意太明显,跃跃欲试地试探陈生的态度。
陈生轻笑一声,无奈摇头,“骨铃上交后便存放在藏宝阁,真说起来任何人都有可能,只要他能瞒过长老。”
“那陈少侠,敢问有几人可以瞒过长老?”姜松阴阳怪气道,就此一条便可去掉许多人选。
“倘若内鬼当真身居高位……”陈生缓缓抬眸,眼里满是沉重,“他的目的是什么?不惜陷害我暴露自己也要救姜逸,姜逸就这么重要……”
陈生声音渐弱,陷入自己的思绪半晌没声响。
姜松等不到他的回答便自顾自分析道:“说明老大身上的石蛊用途非比寻常,不得不解。”
话音刚落,他抬眼对上陈生的视线,在对方沉寂的眼中看见光影晃动,却迟迟没听见对方开口。
这件事他们聊不出个所以来,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给姜逸种下石蛊的人是谁,又如何推演其目的。
“你的鳞片是奇珍阁阁主给的吗?”陈生突然出声,“我可以告诉你,能接触骨铃的只有几位长老和峰主。除去盛山宗的线索,倘若北疆之行当真是有人刻意为之,那给你鳞片的人定然也是局中一员。”
姜松愣住,脑中闪过奇珍阁阁主的脸。
若真有人设局,阁主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身份?
那时陈生虽带着他一起,却从头到尾都未提及他的身份。是阁主突然靠近,莫名其妙给他这片鳞片的,甚至动作隐蔽,没有惊动陈生。
所以阁主多半知道他的身份!
不仅如此,阁主指不定也知道石蛊正是北疆的敲门砖,甚至清楚陈生和姜逸皆中石蛊一事,否则怎么解释阁主只将鳞片给他一人?
——阁主是怕他不能进入北疆得到解药!
以及,北疆长老说阁主对他有恩,以至于一度奉他为上宾,虽然不知真假,毕竟转头就把心思打回到他们身上了……
难道阁主和闫家一样也在和北疆做交易?
姜松思绪快速闪动,面上紧张得不动声色,这回他学聪明了,小心放缓呼吸,不让慌乱的心声惊动陈生。
虽然陈生看起来已经发现了他的心思。
姜松猛地低头,错开陈生的视线,“你之前说,只要我是你儿时的松鼠就教我阵法,现在还作数吗?”
他生硬地岔开话头,生怕被陈生拽回去,好在对方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听着耳边如雷的鼓声,最终没有深究。
空气晃动,姜松的心也不免颤了下。怪不了他,他信不过陈生。
况且……陈生不是早就猜出了鳞片来自奇珍阁阁主,此时旧事重提又是在图谋何事?
他想不明白,便只能以恶意揣测陈生。
“作数。”陈生语气放缓,紧绷的气氛终于松懈几分,“但你本就学了一身盛山宗心法,若再习得盛山宗术法,不是盛山宗弟子可说不过去。”
要不是姜逸天天疗伤,指不定他们也会有无妄门心法!用得着你们这破宝贝吗!
姜松虚张声势地撇嘴,又在陈生打趣的眼神中心虚低头。他知道妖和人比不了,妖随心所欲惯了,向来都是自顾自修炼,很少有开门立派的功法——生怕一背身就被徒弟捅了个洞。
也不知道这些人修怎么敢收徒,胆子大得很。
“你想拜师姐为师吗?”陈生骤然发问。
“不行!”姜松想也不想就拒绝,“柳姐姐当我师父,那你和我不是差辈了!你怎么不说让我拜入你师父门下呢!”
想到那什么破真君,姜松又甩起脸色,“你师父也不要!伪君子一个。”
“我是师父的闭门弟子,你可没机会了。”陈生打趣道,言罢陷入回忆中,“师父收了三个弟子,却只有大师兄真正继承了他老人家的衣钵。”
对上姜松的视线,陈生浅笑道:“很奇怪吗?师父得师祖真传以剑法闻名天下,而师姐善用双刀,连剑都不愿碰一下,我虽带着清念,但如你所言,更爱用阵法。”
姜松无语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人是在假模假样地炫耀,认识这么久,他还没见过几个比陈生剑法更高强的人,现在说什么自己不爱剑法……
“你师父靠占卜天象收徒,收来也没什么缘分嘛。”姜松顺口嘴了几句,好奇另一件事来,“说起来,柳姐姐和你大师兄是怎么拜入门的?”
陈生默默看着他,两指重点木桌,“我既唤他们一声师兄师姐,定然是入门比他们晚,过往的事情,我如何得知?”
姜松听到一半就知道自己又要被嘲笑了,嘴硬反驳道:“那是你们师门关系不和睦!”
说错话让他有点恼怒,松鼠精大手一挥嚷嚷道:“别讲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你爱教不教,我自己去藏书阁学!”
“不行。”相认以来,陈生第一次拒绝了他,“你这张脸出去容易惹出事端。”
“那你教我易容术!”姜松趾高气扬地提要求,“不行,我就要顶着自己的脸。你去和他们说我现在是盛山宗的人了!”
松鼠精蛮横无理地喊着,不等陈生同意便推开门跑出去,反正只要有人看见他的脸,这件事便尘埃落定了!
背后没有动静,陈生不知为何没再拦着他,姜松松口气,他总算不用带着那个斗笠了!
首战大捷!
“诶你!”
姜松疑惑转头,冲那个陌生弟子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弟子不可置信地跑过来,拽着姜松的手臂大喊出声:“你不是那个妖吗!”
原来是老熟人,姜松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哦,好久不见。”
“别走!”弟子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你怎么敢来盛山宗?”
话音刚落,弟子扫了眼姜松的服饰,嗓子仿佛被掐住般,“你是小师兄带回来的那个……”
“吵什么吵,你小师兄求我来的行了吧,别缠着我!”姜松恶狠狠地威胁了一番,便朝着藏书阁方向走去,徒留弟子一人瞪大双眼,面色惊恐,半晌才回神,找其他弟子通气去了。
这人也不是个例,姜松不知道藏书阁方向,是一路问过去的,不免遇上许多发癔症的弟子,好在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慷慨原谅了他们的无礼。
但没人告诉他,藏书阁还有守阁长老啊!
面前的老头端坐垫上,垂眸品茶,语气坚决,“不行。”
“我真的是盛山宗的新弟子,不信你去问陈生!”姜松已然胡搅蛮缠半天,可这臭老头就是咬死不放他进去!说什么只有盛山宗弟子才可入内,他不就是吗?
“你在宗内留有魂香吗?”长老摆起谱,晃晃荡荡地轻吹茶面。
这是什么东西?
姜松犹豫良久,还是说了实话,“没有。”
“那就不行。”长老摆摆手,不再看他,“别站着挡路。”
姜松恼了,一拍桌面惊起一片茶具,老头刚吹凉的茶也溅出不少,“我和陈生可是结了契的!他是盛山宗的,我就是盛山宗的!”
“结契?”长老半眯着眼,怀疑地看着他,“什么契?”
姜松才不要大肆宣扬自己是陈生的灵宠呢!他闪烁其词,小声道:“就那种……两个人之间、比较亲密的那种啊……”
此言一出,长老双眼唰得睁开了,不待他开口,一旁偷听半天的弟子喃喃出声,“竟然是真的……我以为只是大家胡诌,你竟然都已经和小师兄结契了!”
哪来的大家?他是陈生灵宠这件事,什么时候偷偷摸摸传遍盛山宗了!
姜松绷紧脖子,恼羞成怒地指着那弟子吼道:“你偷听归偷听,别乱说!”
弟子呆滞地看着他,失魂道:“不会的……不需要我乱说,外面已经够乱了.…..”
“咳。”长老适时出声,这回语气倒是缓和不少,“这样吧,你在我这记下名字,书籍竹简一律不得私自外带,就…….进去吧。”
姜松惯会看人眼色,一见长老松口,他赶紧露出个乖巧的笑容,听话地拿笔,一笔一划写下名字,趾高气扬地迈了进去。
盛山宗不愧是天下第一宗,藏书阁是真的大啊,甚至比奇珍阁都大上一圈。
姜松今日过来,就是想再翻找一下有关石蛊、落霞宗的记载。
可惜找了半天也只找到寥寥数笔,还都是些没用的话,虽然有所预料,姜松还是泄了气。
盯着沉灰的竹简,他兀自安抚着自己——如此一来也可证实,盛山宗定然有所隐瞒,或有所图。
连对自己的弟子也藏着掖着,只有几个当事人和掌权人才能知道真相,说没有猫腻谁信啊!到头来还是得靠陈生查……
姜松幽幽叹了口气,哀叹自己寄人篱下的宿命,想起那位始终没有线索的女子——刘婼。
这位姜逸的心上人,真的还在人世吗?
姜松没什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想法,若刘婼真的没了,他也不想此事被姜逸知晓。
有个念想总是好的。
戌时,天光已暗,鬼混完的姜松顶着个幽怨脑袋晃了回去,陈生虽然不知他去干嘛了,看这样子也猜出了七分不如意。
“这么晚才回来,等你许久了。”陈生轻笑一声,替他关上了门窗。
“等我做什么?”姜松忙了半日累得很,直勾勾盯着陈生的动作,随着他走动,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已经离得很近。
“治病。”陈生捏了捏松鼠精的手臂,不容拒绝地把人往榻上带。
姜松被捏得舒服,也就没反抗,但心里还是有点不情愿,“都回盛山宗了,你怎么不去找你师父治病?”
话音刚落,面前的男人动作一顿,随即腕间传来柔软的触感。
毛绒的尾巴蜿蜒而上,发间猛然窜出的耳朵不经意摇摆,诡异的冲击感在陈生微微侧头时达到顶峰,“我这个样子见不得人的。”
姜松咽了下口水,不想承认自己被唬住了,也不知为何,每次看见陈生半兽化他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思来想去,也只能归咎于这张和他心意的脸,以及那堆与他同源的松鼠毛发。
“哦……我不是人是妖是吧。”姜松小声嘟囔着,余光瞥见刚刚还贴着自己的尾巴已经被主人握在了手里,反复揉搓几下,挨教训后乖巧得不行。
姜松默默盯了半晌,嗓间传来莫名的痒意,“你别一直摸尾巴……没有松鼠精会一直玩自己尾巴的,你这样……很变态。”
真正的松鼠精声音减弱,莫名显得底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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