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
少年清亮的声音满怀藏不住的欣喜,高扬着扑了陈生满怀。
姜松尚未回神,已然被陈生拥入怀中。
他无辜地眨着眼,奋力回抱住陈生,嘴里小声嘟囔着:“你病好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轻笑的气息吹拂他的发丝,震动的胸膛抖得他心里痒痒的。
“告诉你,岂不是妨碍你去逞威风了?”陈生轻嗅几下,反应过来什么骤然笑开,“你去洗漱了?”
姜松耳红地蹭了蹭他的脖间,“打了半天浑身是汗,不洗不舒服……”
陈生狠狠揉了下他的后脑勺,才松开怀里的松鼠精,盯着姜松的眼神满是眷恋,却也顾及着屋内的师父师叔,总算说不出更多的话。
姜松自然也看见了那两人,慕枫一张脸黑得跟沼泽地一般,孔心易则尴尬地顺着鹦鹉毛——那只小麻雀前几日在姜松面前逞威风,被打了个屁滚尿流,暂时都不敢出来鬼混了。
姜松冲陈生扮了个鬼脸,当即嚣张地伸着懒腰走进屋内,“真君!阿生回来了,我们的婚事是不是要提上日程了?”
他机灵地凑到慕枫身前,知道慕枫顾及仪态和对陈生的愧疚之情,定然不会当众指责他。
果不其然,慕枫顶着一张黑炭脸,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零星水点飞溅,分明半点没沾到姜松的衣裳,他却做作地躲了老远,手里还不住拍着胸口。
“吓死我了……真君你哪怕不同意也别生这么大气啊!”姜松嘟囔着走到陈生身边,冲他使眼色,“宗主的婚事宗主说了算。”
陈生无奈拉住他乱挥舞的手,将他安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这才入了座。
“师父,我的意思正是如此,既然他们蠢蠢欲动,不如重启灵修会,光明正大比一场,又不伤了和气。”陈生顺手将一份点心摆到姜松面前,样貌精致,还是姜松最爱的栗子味。
姜松咬了一口,满意地眯起眼睛,又骤然瞪大鼠眼。
怎么聊起灵修会了?他的婚事呢!?
不待他开口质问,陈生体贴地把点心递到了他嘴边,眼馋的姜松当即张开嘴,顾不得要说的话了。
陈生不由一笑,猛然起身跪在了慕枫面前,惊得姜松来不及咽下点心就要拉他起来,只是陈生却固执得很,双眼坚定看着慕枫。
“师父,弟子陈生意欲……嫁与无妄门大护法姜松为妻,还望师父成全!”他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发出清脆的响声。
姜松无意识嚼着嘴里的点心,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也该跪下去,但他看不惯慕枫,踌躇良久,最后跟棵树似地老实站在陈生身边,难得站得如此笔直,只是满脸扭捏,不肯正视他们。
慕枫没有出声,还在装模做样喝着茶。
倒是孔心易忍不住了,他又是看看慕枫,又是看看磕了半天的新宗主,如何也受不住这份礼,当即躲到一旁,嘴里还念叨着:“哎哟,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老固守己见可不是件好事哟……”
慕枫睨着他,知道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半晌,慕枫总算喝完了那杯茶,缓缓放下茶杯,视线扫过自己的得意门生,以及站在他身边那个不正经的松鼠精。
其实他又能说什么呢?陈生早就想好了,认定了,问上这一句无非是还想认他这个师父,摆谱摆多了倒是不识好歹了。
慕枫无力闭上眼,再度睁开眼,只觉这松鼠精瞧着也蛮顺眼。
一双圆眼葡萄似的,偶尔转起来就是又在起坏心思了,一点藏不住。细细看着样貌和身形,勉强算个肤白貌美、品相上等,虽说是只妖,好在听陈生话,虽说不懂礼节,好在肯装模做样,虽说本性顽劣,好在心性纯善……
慕枫左瞧右瞧,将缺点一个个点出,又一个个破开,最后竟觉得姜松和陈生天作之合。
慕枫:“……”
他无语叹了声气,终于开了口,“别跪着了,起来吧。这事……我同意了。”
突然想起什么,慕枫少见瞪大双眼,“阿生!你要嫁他为妻?”
此言一出把躲了半天的孔心易叫了回来,孔心易忙按住自家师弟,“哎哟小枫,你别这么大反应,一会儿吓着孩子……”
慕枫呆傻地看着师兄,只觉得自己已然被吓得不轻。
孔心易心虚转头,拽起陈生,将他和姜松的手合到一处,“虽说世人讲究阴阳结合,但你们二人的情谊我和你师父都看在眼里,如此同生共死,是多少人求不得的情真意切,你师父一时受不住,过几日就好了……”
姜松乖巧笑着,声音都软了几分,“谢谢师叔!”
“欸!”孔心易满意拍着这位也不知算侄媳妇还是算侄女婿的手,唏嘘盛山宗总算出了一件喜事。
“师兄!”
“欸!”不待慕枫开口,孔心易便挡在了他身前,“哎呀师弟呀,什么说法都有,不过是给外人看的,我们自家人不谈这些。”
慕枫被这么一挡,倒是把话咽了回去,他欲言又止半晌,终是狠狠闭上了眼。
“师父,继任大典什么时候办啊?”姜松第一次如此喊着慕枫,有意无意炫耀自己的新身份。
慕枫自然不愿搭理他,好在有个心疼可怜妖兽的老好人孔心易在。
“选个良辰吉日,冲冲晦气。”孔心易话音一顿,想到了死去的两位师兄,不由幽幽叹了声气。
半晌他又冲陈生躬身道:“宗主,具体事宜便按你的想法来吧,我和小枫都听你安排。”
陈生忙扶起师叔的手,“使不得,您永远是弟子的师叔,弟子不过刚刚即位,许多事情还得靠师父和师叔帮扶。”
孔心易摆摆手,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只是骤然想起两位师兄让他不免神伤,只想去找几只妖兽疏散思绪,便自顾自离开了。
他前脚走,后脚荆梓就到了。
她恭恭敬敬向新宗主行了个礼,不解地看向冷着脸的慕枫,“真君怎么了?宗主回来不是好事一件吗?”
慕枫冲她颔首,“你来了正好,再叫上赵谦跟宗主一同商议重启灵修会的事……此事不必再过问我和三师兄。”不等几人回应,他便朝门外走去。
经过姜松身边时,他顿住脚步,认真看着这只小妖,“姜逸的事,你们也自己看着办,既要当这个宗主夫人,就摆出你的姿态。”
姜松久久盯着他的背影,这事他憋了许久不曾问出口,正是不知从何说起。
他僵硬着转身,对上陈生的视线。
嗓间突然干涩,狠狠咽了几口口水,又抿住唇,姜松始终没想好要如何问出这句话。
倒是陈生先开了口,“姜逸受了重伤。”
姜松点点头。
“我和他已经聊过了。”
轻飘飘一句话震得姜松反应不及,他怔怔看着陈生,心脏如雷,只觉一阵心悸。
“师姐没了,他也不打算独活,他让我多给他些时日,他想找个风水宝地,与师姐一起。”陈生垂下眼,话音逐渐含糊。
死亡。
他自幼就经历了死亡,阿爹阿娘的惨状历历在目,刚到盛山宗时他防备心重,不爱说话。
林清玄哄了几次没效果就恼了,生闷气下山历练去了,只有柳若淳笑着逗他,直说他像个小老头。
柳若淳给他讲各地的故事,给他讲奇珍异兽,发现他对妖兽感兴趣后,便禀告了慕枫带他去了百兽园。
谁知丁点大的少年一看见那遍地的妖兽就哭了,哭得悄无声息,直到她转身才发现少年已经哭得一塌糊涂。
她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落泪如此沉默,静静的,双眼空洞看不见色彩,宛若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柳若淳以为他是害怕吓人的妖兽,忙要带着他走,谁知陈生突然开口说道:“我的松宝……丢了……”
“松宝是什么?”柳若淳拍着少年的后背,一手示意妖兽走远些。
见妖兽要走,陈生挣开柳若淳的怀抱,想要抓住最近的白狐狸,却扑了个空,小狐狸谨慎地盯着他,早就跑到了几里外。
陈生愣愣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默默淌着泪,“我找不到它……”
“会找到的,等你修为更高,师父就会让你下山历练,届时你可以去许多地方,洛阳、北疆……你总会找到的。”柳若淳冲他眨眨眼,“你跟我说说松宝是什么,我也帮你找,大师兄也帮你找。”
陈生盯着她许久,嘴里吐出几个字,“松宝是一只红扑扑的松鼠。”
从此,凌剑峰大半人都知道新来的小师兄有一只心心念念的松鼠。
他自幼由柳若淳带大,是柳若淳带着他走出死亡的记忆,又是柳若淳将这份痛苦留给了他。
仇人已死,只余生者叹息又无力挽救。
只愿逝者,来世安康。
姜松久久没回过神,若说他没想过定然是假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
姜逸前段日子还说要来赎他回去,怎么就……
姜松眨着酸涩的眼睛,“你和我老大这么熟了?”
陈生看着他,蓦然轻笑一声:“大敌当前,共同对外而已……我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太多,更何况,他有一半的罪名应当在别人身上。”
“是了,我替我师父认下这个罪名。”荆梓笑着打岔,他们两人如此凄惨的模样看得她心烦。
姜松瘪着嘴看她,“你倒是不伤心。”
荆梓眯着弯眼,想搭上他的肩,又猛然想起面前的宗主,装作无意地收回手,“我都成为皿药峰峰主了,还不够冲喜吗?”
她冲姜松耸了耸肩,又看向陈生,“灵修会的事,我没异议,只是……我们敬爱的新宗主,你是时候出去立威了,今日我们宗主夫人被欺负得那叫一个惨哦,啧啧……”
姜松瞪大眼睛,“谁欺负我了?”
陈生按住他,狐疑地看向自家松鼠精,“哪里受伤了?”
姜松看看荆梓,又看看陈生,末了木着脸道:“是呢,我被欺负惨了,就等你去给我出头了。”
嘿嘿,结婚!结婚!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松宝一直说要娶陈生,陈生也一直说嫁给松宝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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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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