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57章

在病床上躺了两周后,松田阵平终于可以开始进行康复训练了,一开始是尝试站立,成功之后就是行走训练,医院里有专门的区域和设备,他用到的是两条平行的栏杆,有点像体操项目里的双杠,不过高度只到松田的腰部,方便病人抓握。栏杆不长,松田的训练任务就是扶着双杠从一头走到另一头,然后转身再往回走,来回重复。

萩原研二在一旁不停地鼓励他,每走一步他都能说出不重样的话来夸人,松田感觉自己被当做初学走路的小宝宝对待了,内心极度羞耻和尴尬,让他闭嘴安静些,但辅助训练的护士也帮着萩原说话。在羞耻心的激励下,松田阵平训练时十分认真,还主动要求加练,恢复进度比医生预计的快很多。

幸好这样羞耻的日子他忍受了没几天,因为最近的恐怖袭击预告频发,萩原研二被大森警官提前叫回去上班了。

没有萩原研二陪着的第一天,松田阵平做完今天的训练量,坐着轮椅一个人在医院里面到处转。

楼梯间,没有。

大楼背面,没有。

垃圾桶旁边,没有。

围墙的角落里,没有。

天台上,有了。

终于,松田阵平在住院楼的天台上找到了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

“嘿,兄弟,借根烟。”

“啊?”男人吐出一口烟雾,转头上下打量了一遍松田。“你是住院的病人吧?”

“是。”

“你能抽烟吗?”

松田一本正经地曲解他的意思,“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抽了,绝对熟练。”

男人哑然了一瞬,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腿受伤了,呼吸系统没问题,抽烟不影响的。”松田神色认真地跟他解释。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心里暗自嘀咕这个男人麻烦,松田阵平使出了杀手锏,“喂,如果你不给我烟,我现在就下去告诉护士,有人在天台上抽烟。”

话音落下,男人瞬间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种好像小学生威胁要告诉老师一样幼稚的行为却奇异地奏效了,要知道,警察医院的护士可不像普通医院的护士那样表里如一地温柔。

眼看男人的态度逐渐软化,把手伸进裤兜里掏东西,打算向松田妥协。

“这样可不好哦,松田警官,小心我告诉研二。”一道戏谑的男声从松田身后传来。

松田阵平控制着轮椅转了半个圈,抬头看向说话的人。那人站在天台门口,离他大概有三米远,身高差不多和松田一样高,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头金色的顺直短发,在阳光下反射着金珀一般温暖的光泽。

迎着松田好奇探究的目光,金发男人走到他的身前,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五官深邃立体,眼瞳是异于东亚人种的浅灰色,这样的相貌让松田打消了心里关于他是染的金发的猜测,是外国人的话,天生金发很正常。

“你是谁?你认识萩?”松田问。

“忘了向松田警官做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是宫崎慎介,是研二的好朋友。”

金发男人长着一副外国人的相貌,说出口的却是非常地道的日语,这方便了两人交流,松田也不像萩原那样好奇心旺盛,所以他不打算过多询问。

他伸出手,“松田阵平,你好。”

两人礼貌性地握了一下手便松开。

“你要把这件事告诉萩吗?”松田直接问道。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宫崎慎介故作神秘地说了一句废话。

“松田警官应该知道病人不能抽烟吧。”说着,他给松田身后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熄灭手里抽了半根的香烟,快步离开了天台。

“话不能说得那么绝对,那得看是什么病,像呼吸方面的疾病肯定不能抽烟,我这种外伤没问题的。”

宫崎慎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真的是这样吗?医生明确告诉过你可以抽烟吗?”

两人对视了片刻,松田阵平首先心虚地移开目光,语气不爽,“行了,我还没摸到烟就被你给搅黄了,这事就别和萩说了,我回去了。”他转动轮椅,打算绕过金发男人离开。

“松田警官这么着急走?”

松田停下轮椅,一脸疑惑地问道:“你还有事?”

“我经常听研二说起你,今天碰巧就遇到了,这样的缘分非常难得,所以我想和松田警官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可以吗?”宫崎露出友善温和的笑容,语气听起来很诚恳。

松田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深了,“你想和我交朋友?可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根本不了解我。”

“等会儿聊过之后自然就熟悉了。”

“……你这人还挺自来熟。”松田阵平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这种人,无奈答应了,“行吧。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忙,所以拜托宫崎先生就当做没看见刚才的事吧。”

宫崎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就把这件事当做我们友谊之路的第一步。”

“既然都是朋友就别那么客气了,叫我慎介就好,我也可以直接叫你阵平吗?”

“随你。”

宫崎慎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到松田面前,“给。”

松田看了看面前的香烟,又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眼神中透着疑惑。

“在医院里憋了这么久,我能理解你想抽烟的心情,拿着吧,不用客气。”

“你刚刚可不是这种态度。”松田阵平接过烟,拿在手里看了下,发现刚好是自己平常抽的万宝路,也就没有拒绝。

“我相信阵平是有担当的成年人,能够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只是如果万一出了什么事,别把烟是我给的说出来就行,我可不想被研二记恨。”

借了宫崎慎介的打火机将烟点燃,吐出一口乳白色的烟雾,松田阵平的表情明显放松下来,还带着几分满足。看在宫崎主动送烟还正好是自己爱抽的牌子的份上,松田决定在这根烟抽完之前陪他聊一会儿。

“你想聊什么?”

“嗯……我想想,就随便聊聊吧。”宫崎慎介斜靠着天台的栏杆,也点了一支烟,只是拿在手上并不抽,任由它静静地燃烧。

“阵平相信世界上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吗?像是灵力或者魔法之类的。”

“我怎么可能相信,又不是小孩了,难道你信这个?”

他没有回答,接着说道:“如果真的存在魔法的话,很多困扰的事都能很轻松地解决吧。上学快要迟到的时候有魔法生物能载着自己飞到学校,不想写作业的时候魔法笔会自己动起来完成作业,还有能把千里的之外的东西瞬间传送过来的魔法阵。”

松田想了想说:“这不是《哆啦A梦》的剧情吗?其实这些都是科技吧,人类幻想中来自未来的科技产品。”

“阵平觉得科技就是魔法吗?”他一脸忽然间明白了什么的表情,“确实现代的很多东西让一百年以前的人看来就像魔法一样不可思议,许多曾经被认为是只有魔法才能做到的事如今被一一实现,这全都依赖于科技的飞速发展。看来古老神秘的魔法也需要不断地进步,不然如果有一天魔法师和普通人之间爆发了战争,结果魔杖和咒语打不过机枪和子弹,那不是太可笑了吗?”

宫崎慎介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旁若无人地笑了一会儿又突然间停下,问道:“阵平呢?阵平会选择帮助哪边?”

松田阵平拿烟的手一顿,觉得他的问题莫名其妙,“这些都和我无关吧,不管是魔法还是战争。”

“那阵平希望世界上有魔法存在吗?”

“不希望。”

“为什么?”

“如果某人拥有这种超越常人的力量,却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能控制住它,难保不会使用这份力量去做些违法犯罪的事,警察又很难调查侦破,时间一长会出大乱子的。”

“嗯嗯,说得有道理。”宫崎慎介看起来非常赞同他的观点。

“不过是拥有了大多数人没有的天赋,就自以为是被神选中的宠儿,把其他人视作蝼蚁,随心所欲地玩弄别人,其实那些魔法师也没厉害到哪里去,也和普通人一样会生病会死去。最重要的是,当他们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时候,反而忽略了普通人的智慧和勇气,固步自封的魔法师们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驾驭不了这种神赐的力量,只会给这个世界带来麻烦,还不如早点消失的好,这种超自然的魔法和拥有魔法的这些人打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他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自言自语地说了很久,又猛然回归到现实,反应过来后礼貌地道歉,“啊,抱歉,让你听我发了这么久牢骚,我很烦人吧。”

“没关系。”松田语气淡淡。

主导着聊天话题的宫崎慎介忽然安静了下来,松田阵平也沉默地抽着烟不说话,一时间,天台上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静默片刻,金发男人开口说:“但是当你身处困境、随机都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你就会想着,如果自己会魔法,不仅可以马上摆脱危险,还能教训伤害自己的人,亲自报仇,这样很棒吧。”他问:“被绑架的那一天,阵平有这样想过吗?”

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松田,浅灰色的眼瞳里倒映出卷发男人的身影,那个小小的人影周围萦绕着一圈奇特的光环,像是扭曲了空间一般散发着妖异迷离的气息,又像是具有生命一样随着呼吸缓慢地流动,这样如梦似幻的景象只有用他的眼睛才能看到。

松田阵平没有注意到他奇怪的眼神,从天台上眺望着繁华忙碌的东京市,语气平静地说道:“确实,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只能寄希望于一些虚无缥缈的存在。但我那天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我知道我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离奇的身世,更不会在危机关头觉醒神奇的力量,我只能等着外面的警察同事们来救。”

宫崎慎介表情微怔,好像松田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

“阵平的想法非常理性和现实呢,就是缺乏浪漫的想象力,你这样的性格可能体会不到幻想作品的魅力吧,真遗憾。”他轻笑着说。

“萩也这么说过我。”想到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下意识地勾起了唇角,眼中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他问宫崎:“听你刚才说的话,你相信世界上存在魔法?”

“是呀,因为我曾经亲眼见过。”

“……啊?”松田一脸怀疑,“你确定是魔法,而不是什么骗人的魔术表演?”

宫崎慎介自信地说:“我确定,那是神奇到用现有的科学理论根本无法解释的景象。不止是我,报纸上有时也会报道一些匪夷所思的奇异现象,所以肯定还有其他人也见过,阵平就没有遇到过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吗?”

松田阵平刚想否认,话到了嘴边却倏地神情一怔。他想到了,确实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他的重生。

“看你的表情就是有了,愿意说给我听听吗?”宫崎慎介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没有,没有那种事。”

松田语气生硬地拒绝了,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太离奇、也太危险了,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告诉一个刚认识的人,从三月重生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他谁都没有透露过,包括他最信任的萩原研二。

宫崎慎介似是不满地拖着长音“唉”了一声,最终还是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

走出警察医院的大门,宫崎慎介停下脚步,回头遥遥看着住院楼的方向,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真是可怜呢,阵平,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句喃喃的低语很快消散在风中。

今天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炎热无风的天气,到了中午,厚重的阴云遮蔽了太阳,街道上刮起了大风,绿意茂盛的行道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又是一阵强风吹过,宫崎慎介的上衣衣摆被吹起,露出来的皮肤感受到了些许寒意。

台风马上要来了。

这章写得不是那么直白,但是信息量挺大的,大家看出来了吗?宫崎对松田是什么态度,以及他为什么会策划绑架事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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